南天仇才要回答,一陣馬啼聲由另一方向傳來,由遠而近,最後停在茶棚旁,一行六七人立刻下馬。
「小二,來兩壺酒!」一聲吆喝,小二連忙逢上酒。「有什麼好吃的、可以填飽肚子的,立刻拿來。」
「好好,馬上來。」沒耐心的客人小二見多了,眼前這些人就是。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快快送上酒菜,免得他們突然發標。
那個人……她瞇起眼。
「將……呃,老大,我們還要走多久?」及時改口。
「頂多兩天。」為首那個男人口道。
「那都……」
「住口!」他打斷。「喝你的酒、吃你的饅頭,閉上你的嘴。」才兩句話,就差點洩露身份,真是一點都不靈光。
「是、是。」說錯話的人立刻囁嚅回應,再不敢開口。
「老大,我們一路往南,到底要去哪裡?」 另一個看起來比較精明的小弟代替大家發問。 「黃山。」做老大的爽快說了。
「黃山?」去那裡幹嗎?!
「現在閉嘴,快點吃飽,我們還要趕路。」老大下令,其他人紛紛照辦。
不一會兒,一群人又浩浩蕩蕩的騎馬離開。
「他們走錯路了。」他突然道。
「走錯路?」她懷疑地望向他。
「從那裡去,絕對要整整兩天才能到達黃山,等於是繞遠路。」他解釋,「從另一條路,會近一點。
你想去嗎?」
「我?!」
「你剛剛一直在看的人,是都尉府的李雙全,也是齊盛庸最得力的手下,對嗎?」也就是那個被稱為老大的人。
「你為什麼知道那麼多?」她輕鬆的神情轉為懷疑。
「我只是記憶力比別人好一點,又恰巧見過李雙全,如此而已。」他輕描淡寫地道。
「你究竟知道什麼?」關於她,他又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事,都是你告訴我的,你忘了嗎?」
他比她還訝異。
「我告訴你?!」
「對呀,在你……睡著的時候。」
「我睡著……」她猛然一頓,突然想到一種可怕的猜測。
難道,她昏昏沉沉的噩夢……他都聽見,而她睡著……他一直在她身邊……
蒼白的臉龐,立時染上一片淡淡的粉紅。
「你……」她驚怔的無法成語。
接受他的照顧是一回事,但是……她睡著……
那麼隱私的時候……就算他是大夫,也不該在——
「這樣好多了。」他含笑望著她。
她蹙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臉色太蒼白,你也把自己繃得太緊。」他再替她倒了一杯熱茶。「小羽,你還年輕,應該讓自己快樂一點。把自己困在一個圈圈裡,並不是一個生活的好方式。」
「你管太多了,而且我沒有准你叫我的名字。」
她別開眼。
「你一向都認為我多管閒事,不是嗎?」他打趣回道,很習慣她用憤怒來掩飾脆弱與無措。「而且,你可以叫我天仇。」他們之間不算陌生,不需要公子、小姐的生疏稱呼吧!
「不要以為我欠你救命之恩,你就可以干涉我的事,我不想聽。」她倔起表情。
「好吧。」有些事,是無法操之過急的。「你還沒回答我,想不想去黃山?」
「你肯放我離開?!」她立刻望向他。
「不,」他先搖了搖頭,然後才微笑說道:「是我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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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她就醒了,掀開車簾望著遠處,心思卻仍轉在昨天聽到的對話上——
這麼大的範圍,李雙全的目標會在哪裡?
離開茶棚後,再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南天仇便順利買到一輛馬車。有了馬車代步,接下來的路程就快多了。但他堅持不讓她駕車,要她坐在馬車裡。
「女子原本就比男子嬌弱,這一路來,我們不見得都能住進客棧。你能休息就多休息。」更何況,她並不適應這麼冷的天。
他是真的將她當成弱女子來照顧了嗎?
「我沒有那麼脆弱。」
「我是大夫,聽我的。」他笑笑地,輕而易舉駁回她的抗議。
跟他爭論是浪費時間,蕭羽為時已晚的領會到,他看似溫和好說話,但凡他堅持的事,必定會固執到底,只不過他即使在堅持的時候,仍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讓人察覺不到他個性中強勢的一面。
昨天夜裡,他們露宿在樹林裡,她睡馬車,他睡在外頭。蕭羽走下馬車,卻發現昨晚他鋪被的地方已收拾乾淨,他人也不見。
這麼早,他會去哪裡?
蕭羽從他預先留好的水桶裡掬水清洗,經過一夜寒露,水溫冷的幾乎成冰,凍得她的手立時變冷。
「好冰。」她低喃。
一隻溫曖的風衣從她肩後被來,將她整個人包在裡頭,連同受凍的雙手。
「清晨是最冷的時候。你應該穿曖一點的,」
剛從溫暖的被窩裡出來,更應該注意避免著涼。
「我沒事。」她拉著風衣,背對著他,離開他抱樓的範圍。
「回馬車上,把衣服穿暖一點。然後,讓我看看你學了些什麼武功。」他囑咐道,然後將兩人的早膳放到火堆旁溫熱。
「我知道你武功比我高。」如果是要比武,大可不必了。
「快去。」他淡淡道。「我等你。」
蕭羽回身看了他一眼,然後回馬車套上厚衣後,脫下風衣,將劍取了出來。
他一身紅衣飄袂,站在寒冷的林間,含笑注視著她。
「出招吧。」
她神情一凝,腳踏凌波步法,峨嵋劍法立刻應式而出。
南天仇手無寸鐵、身形隨心挪移,在她的攻擊下,游刃有餘的只守不攻。
峨嵋劍法在她手上發揮無遺、銜接流暢,二十八招式變化無窮,劍招既快又準。一般而言,這樣的武功在江湖上要求自保絕對足足有餘,但是要對付一名赫赫有名的武將,光能自保並不夠。
寒冷的風中,只見兩人身影交錯飛梭,而那抹紅影的移動,顯然比緣影要暢然閒適。
試出她創法的深度後,他反守為攻,不過數招,當地一聲傳出,他輕易奪下她手中的劍,飛刺入地上;她空拳再攻。
峨嵋人,並不擅拳腳,幾式過後,他以食指與中指併攏代劍,點到為止的指向她喉間。
她輕喘地望了他一眼,又冷冷別開,很明白自己的武功根本無法與他相提並論。
南天仇收回手,轉身抽起地上的劍。
「小羽,你看好。」說完,他手中的劍頓時舞起,身影在林間飛縱穿梭。
「記得我教你的口訣與輕功步法嗎?再配上你所會的峨媚劍法稍加改變,你的武藝會更上層樓。」
說話間,他已將二十八式示範完畢,那些容易受制於人、輕緩守攻讓人易有可乘之機的招式,已全部被他改變,簡單的峨嵋劍法,頓時變成一套劍招絕學。
她沉愕地看著,當然知道差別在哪裡。
「你……」他怎麼對峨嵋劍法那麼熟悉?
「記得我剛剛用過的方式,下回當你再練劍時,可以試試。」他回到她身前,將劃交給她。「你休息一下,待會兒我們就可以吃早剩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她對他的身份,更加懷疑了。
「我說過了,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大夫。」 為什麼她老是不信呢? 「那你為什麼對峨嵋劍法那麼熟悉?」
「你過來。」他一邊查看粥飯的熟度,一邊喚她。
蕭羽收好劍,才走到他身邊。
「武林中,有一種聚會,叫做『武林大會』,你該知道吧?」見她點頭,他又繼續道:「有時候,我也會去看看別人比武,所以對各派的代表武功,都略通一二。」
「那為什麼教我?」試她武功,是教她的第一步。
她不會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你不想更強嗎?」他望向她,露出一抹淺笑。
「其實,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受傷而已。」
「為什麼?」他何必這麼關心她?
「問得好。」他讚賞地看著她。「但是這個原因,我說出來就沒價值了,得你自己想通才行。」
「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說?」她眼中疑慮更深。
「因為,我希望你張開眼,看一看別的人、別的事。」而不是整天悶悶不樂,只想找齊盛庸麻煩。
「說清楚。」她皺眉,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一直懷疑,為什麼我要救你?」
「對。」她不信他那句「身為大夫就要救人」 的說法。 「也想不明白,我為什麼獨獨幫你?」
「對。」他肯說了嗎?
「那就想一想。」他微笑提示。
想什麼?她神情一擰。
「等你想到原因的時候,我等你來告訴我。」呀,粥飯熟了,他拿出碗來盛好。
「南天仇,你——」她才要低吼,他卻將粥遞給她。
「經過剛剛的運動,你一定餓了,先吃粥吧。」
他一瞼無害,讓她無法再繼續追問。
看出他不會老實回答她.蕭羽只能乖乖吃粥。
怪人!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又照顧得她無微不至,所以,他一定是怪人,才會有這種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