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爹,咱們秋悟山莊的門禁何時變得這麼容易被人潛進,早知如此,我還不如不回來。」
「風姑娘可有受傷?」秋正堂關心地問道。
「爹,如果她受傷,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秋寒星淡道,「我想,山莊的戒備有重新打理的必要。」
「是我的錯。」邵鎧主動道,「從今天開始,我會加強莊內守衛人員,不讓外人再有機會潛進。」
「只怕是家賊難防。」秋寒星一句話令在場三人臉色微變。
「星兒,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秋正堂嚴肅地問。
「沒什麼。」秋寒星揮了揮手,「琤兒的安危我自會注意,就請邵總管不必多費心,只要做好分內事即可。」
不太和絡的早膳氣氛,他還不如帶琤兒出去走走。秋寒星見風琤用過早膳,便扶著她站了起來。
「星兒,將話說清楚。」秋正堂沉了聲。
「沒什麼好說的。」寒星淡然回答道,「今天早上那個蒙面人逃了,不過我相信他還會有下一步動作。爹你自己也請小心。」
留下這麼一句話,兩人便相偕著離開眾人的視線。
☆ ☆ ☆ ☆ ☆ ☆
風琤知道他們離開了山莊,策著馬,她沒問他要去哪裡,心裡想著另一件事。
「你——很討厭胭夫人還有她的兄長,他們就是讓你不惜離家的原因嗎?」她猜測道。
「何以見得?」他眉一挑。
顧慮到她看不見,所以他不將馬兒的速度加的太快,風琤側坐著摟著他的腰,兩人以平緩的速度前進。
「因為你表現的厭惡太過明顯。」每一次邵鎧和胭夫人在場的時候,他的言辭就特別犀利。
「是,也不是。」最後,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才道,「真正讓我不能接受的,是我爹續絃這件事。」
續絃?風琤心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麼。
忽然,馬兒停下來了,風琤順著他的手勢滑下馬。
「這裡是……」聞得到很濃的青草味道與淡淡的花香。
「這裡是我娘的墳。」他放開了她,單獨走向前,清除著墳前的小雜草。
風琤依著蟋蟀的聲音走向前。
「你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很善良,這點和你很像。以前的秋悟山莊是長安城有名的慈善人家,夫妻恩愛、一家和睦,山莊上上下下一條心。但現在,只剩下一堆臆測和仗勢欺人的惡名。」他淡淡地道。
「寒星……」
「六年前,邵鎧和他妹妹落難到長安,是我娘將他們救回來,還收留他們,讓流離失所的他們有個安身之地。後來,我娘得了病,我爹曾經立誓此生不再娶,可他卻在娘去世後不到百日續絃。」
他語氣頓了頓,拔完雜草後站了起來:「我認為,每個人都只有一顆心,給了一個人,就不能再有另外一個人,這是我對感情的要求。」
他轉回身,專注的看著她。
「琤兒,對你——我更執著。我要你,就要一輩子,不論你發生什麼事、不論以後再遇見什麼人,我的心意都不會改變。」他的嗓音低沉若磐石,含著一股不容撼動的堅定,風琤頓時明白了。
父親的續絃,對他來說成了一種情感上的背叛,曾經誓言今生只守著母親一個的男人,卻輕易變了心意。從此,父親的別娶成了他心中無可寬容的罪宥,但他們是父子,他不能夠恨自己的父親,只好選擇離開。眼不見、心不煩。
他對感情的苛求簡直超乎一般人,他的話裡,除了說著過去,同時也一再重申對她絕對的心意。他沒有問她願不願意,也不問她的心意,只是堅定的說他要她,不輕言愛意,這個信念卻會執著一輩子。
這男人,何等驕傲!
只是……
「為什麼是我?」她微抬起臉,神情裡滿是困惑。
「這不需要原因。」他走到她跟前,掬起自她頰畔垂落的一撮髮絲。
要怪,或許該怪那夜的月色,不該將她照的那麼美,美的牽動他心。就算是好美色又如何,全天下的美色那麼多,他卻只為她而心動。
「可是,你有過很多的女人。」非關嫉妒什麼的,只是疑惑,「難道沒有為你等待,為你付出心意的女人嗎?」
「就算有,也與我無關。我只顧得了我要的、我在乎的你,其他人如何,我不理會。」對旁人,他反應冷淡不已。
「你這個人——也算寡情了。」她歎息。
「希望你不會因為這一點而不滿意。」他謹慎的道。他未來娘子該不會希望他去安慰那些不屬於他的芳心吧?
風琤輕笑了出來。
「那是你的事,我不會妄想主宰你的行為。」她淺淺回道。
「你不在意?」他忽地摟住她的腰,貼向自己。
她平淡的反應讓他不是滋味極了。
「在意……並不能改變什麼。」意識到兩人曖昧的姿勢,她臉紅了,雙手微微掙扎著。
「至少會讓我明白,你喜歡我。」他不讓她掙脫開,很奇怪,剛剛看著娘的墓碑所湧出的低落情緒,此刻全消散了。
「我……我沒有……」她囁嚅的聲音速自己都說服不了,偏他的氣息又近在眼前,讓她連呼吸都開始不自然了。
「沒有什麼?」他將臉更移近至只距離她半寸的地方,兩人呼息相間,她的臉更紅了。
這種高超的調情,讓不解情事的風琤根本無從應對。
「你……不要靠我那麼近。」她連說話都有點發抖。
秋寒星很想再多逗她一點,可惜天不從人願,一陣尖銳的驚叫打斷了他們的兩人世界。
「太……太傷風——敗俗了!」
不必多想,這陣想大聲呼叫、偏又故意壓抑下的刺耳聲音,來自秋悟山莊目前的女主人。
秋正堂與妻子並肩,偕同邵鎧走來。秋正堂只是望著他們兩人,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胭夫人一副畏縮的模樣,卻還是堅持的說了兩句。
「少莊主,光天化日之下,請自重。」
不好,他生氣了。
兩人相貼的身軀與氣息,讓風琤很清楚的意識到寒星高漲的怒火。
當下,她作了個決定。
「這位——是胭夫人吧?」
「我是老爺續絃的夫人。」這句話像在示威。
風琤將臉轉向聲音的來處:「寒星與我並不分彼此,這裡原本也無他人。我想,『非禮勿視』這句話,夫人應該不會沒有聽過。」
胭夫人當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居然敢反諷她才是那個不懂禮的人?!
風琤出人意外的機敏反應,讓秋正堂認真的打量著她。他原本還以為她是個柔弱的女子。
他注視的神情裡流露出讚賞。
「風姑娘,星兒從來沒有帶任何人來過這裡,你是頭一個。」他主動走向他們。
「莊主。」風琤有禮的頷首,等待下文。
「老夫就這麼一個兒子,年紀也不小了,既然你們情投意合,老夫這就擇日讓你們完婚;不知道風姑娘府上哪裡?」他準備派人去提親。
風琤嚇住了,完全沒料到秋正堂會突然這麼說,才想開口拒絕,有人卻比她的動作更快。
「爹不必費事了,我與琤兒不會成親。」秋寒星突然丟下一句青天霹靂,當場震呆了所有人。
「不成親?!」秋正堂回過神,差點兒吼出來,「你不想娶人家,為什麼對風姑娘……她的名譽怎麼辦!」
不娶人家,兩人卻同居一地,同進同出的,這成何體統?風琤不像那種不正經的女子,怎麼由著星兒胡來?!
「不過是儀式,空口說白話,這有什麼意義?」秋寒星笑的嘲弄,「我們之間如何,不須他人多慮。」
「胡鬧!」秋正堂覺得自己有天一定會被兒子氣死。
「爹,別太生氣,身體要緊。」戲謔語氣的忤逆下,是他的關心,但不被對方看見。
「老爺,別生氣了。」胭夫人上前愧疚地道,「是我不好,不該過問少莊主的事,才害的老爺和少莊主又鬧意見,是我不對,老爺,別再生氣了好嗎?」
「胭兒,這不關你的事,是星兒太放肆。」秋正堂已經氣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秋寒星不以為然的看著胭夫人的動作,擺了擺手。
「爹,既然你們也來這裡,我和琤兒就離開好了,免得孩兒我不小心又說了哪句話觸怒爹,那可就罪過了。」說完,他摟著風琤欲離開。
「風姑娘。」秋正堂喚住了他們的腳步,轉換對象,「女子首重清白,難道你不要星兒負起責任嗎?」
寒星一聽,原本想出口代答,一雙小手卻悄悄搭上他的胸膛,止住了他又勃發的怒火。
「秋莊主,我並不是那麼在乎這些虛名。」她言淺的回答,不想說的太多,「恕我和寒星告退。」她有禮的離開。
看著他們相偕而去的背影,秋正堂所有的話都哽在喉嚨裡。
「老爺?」他怎麼還呆望著?
「嗯,我們走吧。」秋正堂回過神,三人再度往前走,今天來,是為了拜祭他元配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