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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水銀

  那個救了她的男人並沒有回話,也沒有多看她一眼,越過她就逕自進入遊船裡。

  賀靜趕緊跟上。

  遊船上的人並沒有多注意這件意外,三三兩兩的遊客只顧著快些登船,等不及要暢遊東京灣。

  賀靜看著那個男人,越過船艙走到甲板上,倚著船尾站立,側向船艙,目光看向幽暗的灣岸。

  他一身黑,五官在昏暗的燈光下讓人看不真切,削長及肩的髮絲披散,渾身散發著拒人於外的冷淡氣息。

  「你是日本人?」她走到他身邊,以中又問道。

  他沒回答。

  她想了想,又用英文問一次,但他還是沒回答。

  可惡!她不會日文,她懊惱地想。但是不管,她決定用最熟悉的中文,開始說一大堆的話。

  「謝謝你救了我,我第一次來東京,結果卻碰上一個東京的悶葫蘆,不回話也就算了;連『哼』、『嗯』,或是微笑都沒有,好冷漠。」

  黑色男人沒有理她,賀靜繼續她的自說自話。

  「很奇怪,好像酷酷的、不愛說話的男人都喜歡穿黑色的衣服,這樣會比較帥嗎?」她以疑惑的眼光看了他好幾眼,然後咕噥道:「但是你還真的蠻帥的,不知道是不是每天都有女孩子搭訕你?」

  「我本來認為男孩子如果頭髮過長,就會過於秀氣、不然就是頹廢的藝術家類型,總之就是怪怪的;可是你不會耶,沒想到男孩子留長髮也可以這麼有神秘感、更有男人味。」

  他的五官深邃,線條有如鐫刻般分明,臉型輪廓很日本味,而他很高,至少有一日八十公分以上;因為以她堪稱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站在他身邊要看他實在很辛苦。

  「你一定很少笑,也很少開心,因為你臉部的線條好僵硬,好像直直的,永遠都不會彎曲一樣。」她抬頭,繼續很辛苦的打量他,然後對他說話。

  坐在船上應該是欣賞灣岸風景的,結果賀靜卻一直打量那個男人;奇怪的是,他應該知道她在看他呀,但他卻都不理她。

  「奇怪,我說了這麼久,你都不會覺得我很吵嗎?」自言自語了半個小時,她快渴死了。

  他沒嫌她吵,可是也連個哼聲都沒給她,害她覺得好無趣。

  「快下船了耶,結果你還是不理我,你的耐性真的很好;如果是我哥哥,就算再疼我,也會認輸快快把我打發掉,哪可能讓我吵那麼久。」她那兩個混商界的哥哥,很疼她、對她百依百順,但是絕對不會任她胡鬧。

  遊船開回原來的渡口,該下船了。

  他不急著與人擠著下船,賀靜就繼續站在他身邊。

  「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她忽然抬起頭,對他 嫣然一笑,並且確定他看見她的笑、聽見她的聲音。

  「我知道你聽不懂,不過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們中國人有句話說『一見鍾情』,我想我一定是。」她皺皺小鼻子,可愛地道:「你知道嗎?我們古代的中國女子對救命恩人的報答方式,通常最直接的就是『以身相許』。你也算救了我,可是我想你一定不會要我用這種方式報答,因為你一定覺得我很吵,而你才不想留只麻雀在身邊煩死自己。」

  說著,她還自顧自地笑了。

  「不過沒關係,如果我再碰到你,一定不會放過你。一回生、二回熟,見面三分情,到時候你一定要跟我說話。」在上岸之前,她回頭凝望住他,「就這麼說定了哦。」

  他還是面無表情,一點回應都不給。

  更寡情!

  她噘著嘴白了他一眼。「算了,你記得我就行。」

  該怎麼讓他記得她呢?她開始動腦筋。

  然後她突然伸出手探向他的臉,他果然反應迅速地抓住她的手,眼神嚴厲的瞪了她眼。

  賀靜賊賊地笑了。

  「嘿,這下我可以確定,你剛剛都有在注意我、沒有把我當隱形人;我叫賀靜,要記得我們的約定哦!」

  她微微掙開他的手,他沒有直接放開,眼神仍然盯著她。

  「賀、靜。」她仔細念清楚,「我叫賀靜。」

  他眼神一閃,輕易的放開手,她蹦跳著上岸,然後回身給他一抹飛吻,嫣嫣笑著,人就跑掉了。

  黑色男人恢復面無表情,上了岸,挺拔的身影跟著走向灣岸旁的堤岸。

  一個很年輕的東方女孩,彎彎的鳳眼黑白分明、挺直的俏鼻、殷紅的小巧唇瓣,配上白瓷般的面龐,美麗、純真、不設防,個性卻魯莽、大膽、多話。

  麻雀?

  或許,她真的是。

  *  *  *

  呦,好好玩哦!

  從不知道,去逗一個男人會這麼好玩耶;當然賀靜也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的行為,實在太大膽了點兒,可是出來玩嘛,哪來那麼多禁忌?

  在這裡沒有人知道她是賀氏的千金小姐,在東京這個每天往來好幾百萬人的城市,她也只是芸芸眾生裡的一朵,毫不起眼。重點是,她不是每天都遇得上這種冷漠,卻又不吝於助人的男人。

  因為剛剛沒看夠灣岸的海景,所以跑掉以後,賀靜又繞回灣岸的堤防,坐在堤防上賞夜景。

  灣岸的海水很美,映著遠岸的燈火、大廈,海面上微起的波浪,讓水面上的夜景顯得更加如夢似幻;倒映在波浪中的大廈,隨著水波一層層的浮動,忽隱忽現的宏偉建築,扭曲的像是變形的畫面,看起來有些好笑。

  然而眼神一眺望回遠處的真實建築,距離與美感立刻又呈現出來,讓人不能不讚歎建築者的神奇。

  賀靜坐依堤岸的欄杆,雙腿悠哉的晃呀晃的。

  「可愛的小姐,等人嗎?」

  望著底下的海水,隱約見到晃動的人影,賀靜轉回頭,發現有個男人很接近她,並且說了一串她聽不懂的日語。

  她謹慎地望著他,雙手扶著兩邊躍回地面。

  「小姐,我不是壞人,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來人張著笑容,和善地又說了一串。

  賀靜根本聽不懂,她尷尬地搖搖頭,直覺要離開。

  「你是日本人?」才一轉身,才發現自己身後,突然又冒出一個男人;這個男人用英語對她發問。

  賀靜怔了下,閉著嘴巴不開口,很快就越過兩人要離開。

  這時隱在暗處的另兩人立刻也圍了上來,將她環在中央,背面是海,四周則全被他們堵住。

  「她不錯。」後來的人以審視的眼光挑剔地看了她全身上下。

  「應該可以交差。」

  「嗯。」

  也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麼,只知道後面一聲點頭同意,另三人立刻向前要抓住她。

  「Helbr!」賀靜嚇了一跳。

  她立刻大聲呼叫,但是今天灣岸上的人並不多,撲上前的男人以很熟練的方法、用沾了迷藥的手帕想迷昏她,但是賀靜更快的扯下包包,旋轉地打著,讓別人一時無法靠近她。

  「擺平她。」

  旁觀的那個男人一下令,其他三人分別扯住她的包包、一個趁機抱住她的身體,另一個則飛快以手摀住她口鼻。

  「唔!」她立刻閉氣,但是在掙扎中,她很快沒氣的急吐出口氣,再吸空氣時,就將手帕裡的味道給吸進去。

  她瞇眼用力扯回包包,那個扯住她包包的男人,一時沒防備的因為拉力撞上她,她順勢壓住身後抱住他的那個男人。

  「他媽的,打昏她!」

  被撞著壓向欄杆的男人氣得破口大罵,賀靜搶到時間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嗆咳著讓自己清醒。

  「果然是你們!」

  暗處裡另一陣低沉的嗓音響起,一抹黑色身影快速飛踢,一瞬間,那三個想抓她的男人全被踢開。

  賀靜不穩地抱住欄杆,眼前一片朦朧。

  「你是誰?敢來破壞我們的生意?」

  「灣岸區屬於『崎川社』的管轄,是誰允許你在這裡做生意?」黑衣男人冷冷地反問。

  「你是誰?」提到崎川社,帶頭做生意的男人警覺地反應。

  「憑你,還不夠資格問。」

  想到畸川社的勢力,讓那四人同時有點畏縮,但是已經沒有時間,行動曝光,他必須賭一賭。

  「上!」

  一聲令下,三個手下再度圍上黑衣男人,而下令的那個男人則繞道接近賀靜,準備抓了人就跑。

  賀靜虛軟地靠著欄杆,眼睛閉著,感覺到有人抱住她,她立刻掙扎。

  「渾蛋!」男人以日文罵了句,一個拐肘襲向她頸後。

  「唔!」賀靜痛地差點昏過去。困為兩人太過接 近,那男人一時沒測好距離的打中賀靜的後腦,讓賀靜又是一陣昏眩。

  不行……她不可以被抓到。

  使盡最後的力氣,她用力踩中身後人的腳,然後倒向及腰的欄杆,身子倒投進灣岸的海水裡。

  「啊!」緊抱著她不放的男人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

  黑衣男人分別打昏想困住他的那三個人,一回頭就瞥見她的身影往海水裡掉,立刻撲身過來一拉住她,卻只拉到抱她的那個男人。

  「啊、啊!」

  一個拉一個,為了自救,那男人立刻放開賀靜,賀靜整個人噗通一聲,沉入海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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