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很乖的點點頭,心裡暗暗偷笑。
那個討人厭的傢伙還有一點好處,因為他一鬧,把武哥對她的保護欲都給激出來了呢!
這下她不必再煩惱,要怎麼才能贏得武哥全部的注意力了!
第八章
愈接近八月十五,城裡就愈熱鬧,到月圍的前一天,司徒長春帶著全家人出門逛城街。
難得能出門看熱鬧,三個夫人緊跟著自己的相公。纏著相公光明正大的來買胭脂水粉和喜歡的東西;因為心情好,司徒長春幾乎是有求必應。
這麼一出門,司徒家的陣仗還挺嚇人的,
司徒長春帶著妻妾在前,司徒璿夫妻跟在後.然後是司徒壽、司徒絹與丘濟穎,最後是司徒艷和方長武。
街上熱鬧的人擠人,前面走的快,司徒艷卻東看看、西看看的故意慢下速度。夾在人潮裡,司徒家人很快被分散開。
「武哥。」司徒艷放下把玩的小髮釵。「他們呢?」
「在前面。」雖然沒跟上,不過方長武可以看得見其他人在什麼地方。
司徒艷看了看,確定自己看不見他們,又回過頭。
「武哥,好多人哦。」
「嗯?」方長武護著她不被人群擠到,司徒艷扶著他的手臂靠著。
「武哥,你帶我去人少一點的地方好嗎?」
人跟人之間摩肩擦踵的,個子高的人可能一擦身就過去了,可是個子矮的就只好被撞著走;很不幸的,她就屬於後者。
在擁擠的人群中空氣似乎也變稀薄,混合著陌生人身上的各種味道,令她有點難受。
「抓好我。」一看她的臉色,方長武立刻帶著她往旁邊走,快速帶她離開人群。
離開人群,也等於離開熱鬧的街集;街角燈光幽幽暗暗,司徒艷靠在他懷裡,平復自己的呼吸。
方長武低頭,略帶擔憂的望著她。
拜她愛玩、愛鬧所賜,他常有機會或扶、或抱著她,他對她的體態早巳熟悉不已;但每次兩人靠近的時候,他還是會受到來自她身上淡淡的香氣,與她纖弱、卻絕對誘人的柔軟嬌軀的蠱惑。
那種感覺,隨著她的年齡愈長,就愈明顯。
她愛靠著他,卻不明白那會對他造成多大的影響,他必須多克制自己,才能阻止自己不太過親近她。
「艷兒,還好嗎?」他問。
「嗯。」她在他懷裡點點頭。
「你要去找老爺,還是先回府休息?」
她抬眼。「我想和你在一起,哪裡都好。」
她坦白的言語,讓他眼中閃過熾熱,環著她的手臂不自覺緊了下。
「武哥,如果你要離開這裡,那麼這次,將會是我們最後一次一起過中秋。」她忽然低語。
方長武神情一凝,厚實的手掌遲疑了下,終究還是抬起,輕撫著她的髮絲。
「小時候,我總以為留下你,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長大後,我才發現,很多事都會像曇花一樣,不會長久。
娘走後,我總是一個人,沒有你之前,我老是被欺負,雖然我總是不認輸,可是我也沒有能力和別人對抗,直到你留下來以後,沒有人會再欺負我,因為我有你會保護我。」她把臉,埋人他胸膛,纖弱的雙肩微微顫動。
「我不想你走,」她努力止住哽咽。「可是我也知道,你要走的時候,我絕對阻止不了你……」
方長武靜靜聽著,他能感覺得到,他胸前的衣襟濕了,那是她的淚。
「其實,我很生氣。」她深吸口氣。「因為,你把對爹的承諾看得——比我還重要;我好不甘心,因為我在你心裡的份量,比一個承諾還輕。」
「不是這樣的。」方長武搖著頭,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我想,就算我說愛你,也不能夠要求你也愛我。」她像沒聽見他的否認,繼續說道:「雖然我的身份是司徒家的小姐,可是實際上,我也只是一個沒人要的女兒;爹也許善待我,卻沒有太多時候關心得到我。
連我的親人都不愛我了,我又怎麼能……要求你愛我。」
「不是這樣的。」他抬起她下頷,望著她的眼神裡有掙扎、有不捨,還有濃濃的感情。「艷兒,你是值得人疼的。」
「可是你不愛我。」她低喃,神情裡滿是落寞的傷感。 「不能跟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我就永遠不會快樂。」
「艷兒。」他輕輕、撫著她的臉頰、話在唇邊掙扎,終究沒說出來。
艷兒看著他的掙扎。
「娘出身貧戶、來自一個小村莊,她原本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但是他們不能在一起,因為外公把娘賣給了爹;爹雖然對娘很好,可是娘無法愛爹,最後抑鬱而終。
我一直知道娘不快樂,但是我幫不了娘,因為有一些事一旦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走過了的路,再也不能回頭。大夫說娘是病逝,但我知道,娘其實是心碎而死。」
她一直望著他,眼淚掉了出來。
「也許,以後我的命運,也會跟娘一樣——」
「不會的!」他低斥。「你不會。你會有一個疼寵你的丈夫,你不會跟你娘有一樣的遭遇。」他緊抱住她。
他知道她娘早逝,卻從不知道她娘的一生是那樣的悲慘。她的話……淒楚的讓他心痛!
「我當然不會。」她努力露出一個笑容。「因為,我絕不會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如果誰逼我,我就自盡。」
「不許你輕生!」他驚愕的低吼。
她怎麼可以有那種想法?!
「武哥,別緊張,我只是說『如果』,不一定會發生。」她努力笑著安撫他。
「艷兒,答應我,不管遇到任何事,你都不會做傻事。」他沉聲要求。
她搖搖頭,輕聲答道:「不。」
「艷兒!」
「娘生我,身不由己;我成為司徒長春的女兒,身不由己。已經有太多我不能選擇的事,我必須承受,我不要連我的終身大事都因別人的決定,而要我的一生就去承受那種結果。」她低叫,雙手緊握成拳。「如果我的一生永遠都身不由己,那我寧願不要活!」
「艷兒,我不許你有這種想法,沒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你不可以存有輕生的念頭。」他嚴辭命令。
「武哥。」她突然輕喚。「你知道嗎?只有在關乎我安危的事發生的時候,你才會表現出關心我的模樣,不再總是壓抑的逃避著我;有時候我會猜,你是不是厭倦了和一個小女孩作伴?」
「別胡思亂想,我避開你只是不想壞了你的名節。」他口氣一改。「答應我,你不會做傻事。」
「你會在乎嗎?」她輕問:「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你不會死!」他再度低吼。「不准你有這種念頭!」
「那你也告訴我,在你心裡,有沒有我?」
瞧瞧她,居然要用死來威脅一個男人告訴她,他到底愛不愛她。她真的沒有人要嗎?
方長武突然明白,她想要知道什麼;因為不知道他會不會走,所以她先表明心意,然後再想辦法確定他的心意。
她不安,所以纏著他要答案。
他可以繼續不說,但是艷兒說的出、就做得到;她真的會不惜一死。
如果他說了,是愛她、還是害了她?
「只是一句話,有那麼難嗎?」她紅著眼、含著淚,瞪著他,開始有點生氣。
他還是沒回答。
「你……你……」她吸了吸鼻子,心裡莫名的覺得委屈,又哭了。
「艷兒,別哭!」他不知道該怎麼擦她不停流出來的眼淚,只好粗率的將她的臉往懷裡藏。
「我……」他一咬牙。「我在乎你。」
她的淚一停,抬起頭。
他說什麼?他說的是真的?不是她聽錯吧?!
「如果不喜歡你,你以為我會陪一個小女孩,一陪就是八年嗎?」他苦笑,擦著她的淚。
敵不過她的眼淚,他還是說了。
八年來的朝夕相伴,有關心、有憂心,說是主僕,更像兄妹,但他們之間的分際,又跨過兄妹那條界線。當初那分純粹的關心什麼時候開始變質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種種感情交雜在一起,已經不是一句喜不喜歡、愛不愛就能包括的,他只知道,不會再有一個女子.能讓他這麼付出、這麼放在心裡。
艷兒的表情呆了幾秒鐘,然後——直接送上自己的紅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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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吻他的時候,他呆住;第二次,他不假思索的直覺化被動為主動,摟住她的嬌軀。
他很想壓抑的,但是她卻一再進逼,讓他不能不面對自己的心;她唇瓣上的味道,從山崖上的那一吻開始,就讓他深深記住。
「武哥、武哥……」她毫不保留的回應著他的吻,眼裡的淚不斷垂落,雙手緊緊的圈住他。
「艷兒。」糾纏了舌瓣,他一轉身,將她圈在自己的懷抱與街角的牆壁之中,更貼人暗處。
空中的煙火、鬧街裡的喧嘩,似乎都離他們很遠;除了彼此,他們什麼都感覺不到。
幾審急促的腳步聲朝他們而來,方長武警覺的停下吻,抱著她閃入光照不到的屋簷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