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一雙充滿敵意和恨意的眼,直直射向雷浩。「為什麼會跟你在一起?」語氣像個興師問罪的丈夫。
「他是父親替我請的保鏢。」她用就事論事的口吻。「二十四小時跟在我的身邊保護我,就是這樣。」
「二十四小時?」那眼幾乎要噴出火來了。「他有沒有對你怎樣啊?你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應該好好提防身邊的男人,並不是每個男人都能控制自己……」
「我知道,」她打斷他的話。「謝謝你的關心,我真的該走了。」
「不,你不瞭解。」他又捉住她的手,而且力道大得讓她隱隱作痛。「你必須叫董事長替你換個女保鏢,我絕不允許這個男人跟在你身邊,太危險了。」
她沒有露出任何痛苦的樣子,即使她痛得想尖叫。
「你先放開我。」她垂下眼眸。「我的手會瘀血。」
「你先答應我。」
「那不是我可以決定的,」她快忍不住了。「你先放開,我們再慢漫談。」
原本只打算看一場好戲的雷浩,也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他忽然直起身子,無聲無息的接近男人的背後,打算在這位曾經理有任何行動時,可以馬上制止他。
幸好,這時曾經理放開了她的手。
「我該回去上班了。」他深情的看著她,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晚上我會打電話給你。」
待他走了之後,紀真真才低頭檢查自己的手腕。
很痛,大概瘀血了,她想。
「我覺得,」雷浩走到她的身邊,扯扯嘴角。「你應該把他列為頭號嫌疑犯,為愛癡狂的瘋狂追求者。」
「愛?」 她撇撇嘴角。「那不是愛,只是迷戀,對美麗外皮的迷戀,和愛一點關係也沒有。」
***
女人,你永遠不曉得她們在想什麼?
雷浩不討厭女人,只是不喜歡和她們相處。這一點也不矛盾,就像人總是迴避自己不擅長的事情一樣。
在他竹生命中,真正稱得上瞭解的女人只有少數的幾個。
其中之一,當然是那個三八殷小小,再來就是冷冰冰的幻羽和冷棠的女人。
他會瞭解這些女人,絕對不是因為相處時間的問題,而是因為她們基本上都是很好捉摸的人。
你知道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能說;也知道她們想要的是什麼,而你只需要給她們需要的東西,那就一切搞定。
像紀真真這樣的女人,對雷浩來說,就像外星人存不存在一樣無解。
他永遠搞不清楚這種女人腦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她們的思考回路是怎麼運作的,明明樂在男人的愛慕裡,卻又用那種諷刺的聲音說:「那不是愛。」
虧她說得出口!
將這些男人玩弄在手掌心裡,害別人的女友自殺,一直對這種愛情遊戲樂此不疲的人,不正是她嗎?
然後,當這些男人失去控制時,她卻只撇撇嘴角,說:「這不是愛。」把一切的責任全歸咎在男人的感官作祟,就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她以為自己在這整個事件裡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
無暇的天使?還是純潔的受害者?他忍不住低聲咒罵。
在這個餐廳裡,至少有十個以上的男人在看著她,而她也不吝於讓別人欣賞她的美麗。
她是在玩火,而且現在火都已經快燒到手了,她還不知道該放手。
愚蠢的女人!
「你不需要那樣胺著我。」她從袋子裡抽出剛剛買的週刊
雜誌。「我甚至用不到讀心術就能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喔?」他扯動嘴角,「說來聽聽。」
紀真真先瞄了一下雜誌上的標題,斗大的字體印著「愛情遊戲惹來殺機」、「紀氏集團千金遭炸彈攻擊」。
「你覺得我是自找的。」她的語氣很輕鬆,帶著一點嘲諷。「你心裡想著: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女人的行為不檢點引起的,就算哪天她被姦殺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她居然還不知反省,她以為自己是什麼?聖母瑪莉亞?」
「不全然正確。」雷浩用一種冷田的聲音回道。「但是大致上十分接近了。」
她的反應是聳聳肩,翻開關於自己報導的那一頁,專心的看了起來。
文字加上相片,雜誌足足花了五頁的篇幅報導。
先是A小姐的說法加上假炸彈和威脅信攻擊事件,然後是他以前相片和現在模樣的比較,並且點出前後不管個性或外貌都可是判若兩人.甚至請來幾個不知道什麼專家研究她是否有整型,接著是交往過的男友名單。
內容十分不堪人目。
他們引用這位不具名的A小姐的話,將她形容成一個飢渴、下賤、仗勢欺人的孤狸精,甚至暗指她父親以自己女兒美麗的身軀為籌碼,做為訂單的交換條件,才換來紀氏集團蒸蒸日上的業績。
父親看到這篇報導會氣瘋的,她心想。
她從來不在意別人怎麼說她,因為她始終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那樣的行為又會引來怎麼樣的議論。
但父親不同。
一直以來,父親始終極力的保護她這個獨生女。
母親的早逝,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遺憾和痛苦,雖然已經過了十年,但他從未有再娶的打算,也從來不曾對別的女人動心過,他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工作和唯一的女兒她身上。
這篇報導將會被父親視為攻擊,而且絕對會叫負責的人付出代價。
「想看嗎?」她合上雜誌,秀眉微挑。「我想你會很高興知道,有那種想法的不只你一個人。」
雷浩抿緊唇,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
她的態度令他火大。
也許,她有過一段悲慘的過去——有她過去那樣外貌的人,會遭受什麼樣的對待並不難想像——但,那又如何?她已經甩脫了肥肉,不管是用什麼方法,總之,她現在已經是個絕世大美女了。
美麗、富有、源源不盡的追求者,她擁有每一個女人夢寐以求的東西,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居然還表現得活似自己是受難者,而全世界的人都在誤會她!
「你從來不曾反省過嗎廣他冷冷的開口,看著她的眼神冷如寒冰。「你認為別人對你會有這樣的評價,難道是無中生有的嗎?」
她將雜誌放在桌上,緩緩往後靠在椅背上,兩手抱胸的看著他。
「這是雷牧師告解時間?」她譏消的嘲諷。「我是不是應該承認我有罪,懇求世人的原諒?」
如果她不是女人,他真想狠狠揍她一頓。她實在該去照照鏡子.看看這種刻薄的嘴臉讓她美麗的臉孔看來多麼令人生厭。
「你簡直饅個被寵壞的小鬼。」雷浩厭惡的皺眉。「你不能一邊將男人玩弄於手掌心上,一邊又希望別人將你當成貞潔的聖女。」
紀真真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沒答腔。
「該死!」他忽然站起身子,傾身向她,咬牙切齒的道:「有一個女人因為你自殺了!這對你沒有造成任何震撼、任何影響嗎?你的血是冷的嗎?居然還可以無動於衷的認為自己沒有錯?」
她抬首,迎視他的眼神,美麗的雙眸中燃燒著冰冷的怒火。
「不是我。」冷漠無情的聲音彷彿是從另一個人的口中發出的,只有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的感情。「她不是因為我自殺,而是因為那個男人。讓她懷孕、拋棄她的人,不是我。」
「但若不是因為你……」
「若不是因為我?」她打斷他的話,平板的語氣裡有著明顯的嘲諷。「所以,如果我不存在,他們就會白頭偕老,永浴愛河?所以,那個女人的不幸,全都是因為我這個該死的狐狸精搶了別人的男朋友?是這樣嗎?」
「至少你可以表現出一點在乎的樣子!」他從齒縫中擠出話來,「而不是坐在餐廳裡面,吃著高級料理,擺出一副彷彿全世界的人都誤解你的表情!」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她冷冷開口,「我還以為你很瞭解自己保護的是什麼樣的女人,如果這讓你覺得不舒服,沒有人攔你,你隨時可以離開。」語畢,她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從皮包裡抽出大鈔丟在桌上,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她不向任何人解釋。
她從來不曾向任何人解釋,也從來不為自己找借口,因為她知道那些都是多餘的,而且,實際上,她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解釋。
有個女人自殺了。
自殺的原因,是因為她肚子裡的父親愛上自己,狠心拋棄她。這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可以忽視的事。
即使紀真真從來未曾鼓勵過那個男人,也不曉得他有女友,甚至從一開始,根本就是他自己苦苦糾纏不休,但是這件事仍然讓她受到不小的震撼。
但是,也就是震撼和心頭掠過的一絲罪惡感而已盾浩希望她有什麼反應?痛哭流涕的自己會痛改前非?
她不是一個善良的人,這一點她很有自知之明。
她永遠不可能像某些人,別人打了你的左臉,還把右臉湊上去。只要有人哭叫著你傷了他的心,馬上便會充滿罪惡感,然後願意做一些事來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