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很愚蠢嗎?人死了,婚姻還有什麼用?」小越莫名其妙地。「等歐笠凱死了,他一個人還要那個婚姻作什麼?」
他們全都靜默下來;沒人敢去想像奧非若失去歐笠凱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傳說中,奧非斯到地獄去救他的妻子回來。」微笑的聲音再度出現;她向來平靜的聲音,今天顯得有些憂鬱。
「可是傳說中,他也並沒有救出他的妻子。」葉申淡淡地回答,竟有種事不關己的淡漠。一路上,她空白的表情和平時的嘲諷飛揚判若兩人;這件事從開始到現在,她的表現十分兩極化;有時似乎攸關生死,但現在卻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真是難以理解!
「如果我們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坐在這裡臆測奧非的反應,那麼我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唐宇陰鬱地站了起來。「既然我什麼都不能做,那我又何必坐在這裡等一個不幸的消息?」
「我們當然不會只坐在這裡討論奧非的反應,你們上來吧!我想時間也該差不多了。」微笑的聲音清楚地傳到他們的心裡,他們的眼睛全都亮了起來!在幾秒鐘之內,他們已全到了微笑的面前;從他們認識之後,他們的動作從沒有任何一次像現在這樣一致過。
「歷史是輪迴的,而且經常是重複的;同樣的故事發生過數百次或數千次。命運是不能更改的,可是歷史可以。」微笑靜靜地坐著。「我們要改寫歷史和傳說!或許這將是我們第一次和天神的戰爭。」
「可能嗎?」唐宇專注地看著微笑有些蒼白的面孔。「我不懂你所說的;既然命運是不能更改的,而歷史卻又是由所有的命運所組成的,那麼為什麼我們不能更改命運,卻可以改寫歷史?」
「古話說:閻王要人三更死,誰能留人到五更?笠凱的命運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今天無論我們怎麼做都救不了她,這就叫『命運』。」微笑終於轉過身來,輕輕地仰起頭,那雙失去焦距的雙眸直視天空。「可是我們可以到地獄去把她帶回來;只要我們能打贏這場仗,歷史便會改寫。」
「和天神作戰?」
他們面面相覷;或許是激動、或許是震驚,也或許是不可思議。可是他們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不可思議的,或者這樣的開始才是他們真正的「開始」!
由和「天」作戰開始。
第三章
《如果他們曾期望看到一個哀痛逾恆的丈夫;如果他們曾以為他會是個痛楚得幾乎失去理智的男人,那麼無疑地,他們將要失望。》
他不知道事情定怎麼發生的!而那短短幾分鐘之內所發生的事,卻改變了他的一生!他一直不願意相信、不願意想像的災難,就這樣活生生的在他的眼前上映!幾分鐘之前,他們還滿懷著希望,準備踏出他們幸福人生的第一步;幾分鐘之後,他便親手將他的新婚妻子送上了黃泉之路!
那件染著血的新娘禮服如今看起來怵目驚心,他似乎還可以看到笠凱穿著它時臉上那種興奮的光彩,可是現在它卻沾滿了她的血!
他就這樣坐在那裡看著事情發生;看著那輛該死的卡車以不要命的速度衝向他們!
他怎麼會這樣清醒?他怎麼會幾乎是毫髮無傷地坐在這裡看著所有的人搶救他的愛妻?他為什麼不是那個躺在床上等著被救醒的人?
他知道,如果他可以選擇,那麼他的確會選擇由自己來承受這種失去對方的苦難,他知道這種椎心刺骨的痛楚比死更令人無法忍受!可是現在這種清醒卻叫他幾乎發狂!
他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無法做;他就是這麼該死的清醒得什麼都一清二楚!時間到底過了多久了?為什麼這家醫院是如此的寂靜?這種令人幾乎窒息的寂靜是他的幻覺,還是真實的發生著?那麼多的人在他的面前走來走去,甚至還有一個不停動著嘴巴的警察在他的身邊坐著,可是卻都是無聲、無色的是他聾了?還是那一場車禍將這個世界的運轉方式改變了。
「先生──」手術室的燈熄了,一個穿著染著笠凱的血的長袍的男人走出來,他的表情看起來很遺憾,可是他到底在說什麼?奧非努力地聽著,努力地想知道那張嘴所透露出來關於他下半生的消息。長袍男人不停地動著嘴,眼神似乎很奇怪他怎麼毫無反應?過了很久、很久,他才終於聽懂了他所說的話;翻譯成語言的意思是:「我們很抱歉,但是尊夫人已經確定腦死了。」
一個穿著染著笠凱的血的長袍的男人;像是醫生、卻更像是個審判長的男人,對他宣佈
以他幾乎無法理解的語言說:笠凱死了。
世界仍是無聲、無色的,他怎麼會知道他到底說了什麼?這個世界根本沒有聲音。
他怎麼會知道那是笠凱的血?這個世界根本是無色的!錯了
他從此再地無法分辨究竟他的存在是個錯誤,或者這個世界的存在才是個錯誤?還是兩者皆錯?
※ ※ ※
加護病房裡,除了儀器發出的機械聲響之外,沒有半點聲音,病床上的歐笠凱全身都裹滿了紗布,看起來像是個木乃伊而不是他的愛妻。
醫生後來喃喃地說著什麼她的外傷並不嚴重,只是腦部受到了劇烈的震湯而造成腦死;說什麼她現在已經是個植物人了,只能靠著儀器來維持她的生命……這些到底有什麼意義呢?他所要說的無非就是:笠凱不會再醒過來了!她不會再對他微笑,不會再睜開她的雙眼看著他,不會再怯儒而羞澀地物他。
他不知道他在那裡生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時間了?進來的時候,四周似乎有很多的人來來往往的走動著,而現在所有的人都不見了!不會再有人張著嘴說著他根本聽不到的話。
病房裡似乎只剩下他和笠凱。笠凱……
死了?腦死?笠凱的靈魂已消失了嗎?他從來沒研究過人死後靈魂該往何處去,他也從來沒想過他會對這樣無聊的問題發生興趣;可是現在他很想知道笠凱在什麼地方?那儀器上顯示出來的不過是她再也沒有意義的心跳、再也沒有意義的活動
他輕輕地抬起頭來注視著病床上的女人的臉,一種陌生的感覺猛然襲來
這不是笠凱:這只不過是個沒有靈魂的軀體而已。沒有了靈魂的肉體有什麼好眷戀的?他從來不明白人類對肉體的迷戀;沒有靈魂的東西如何能使人激動?沒有靈魂的一具軀殼如何能使人愛戀?他從來不明白!
死神帶走了他的妻子,而他將上窮碧落下黃泉地將她再度帶回他的身邊。
這個念頭輕易地將他所有的知覺全都換了回來;他終於明白自己與生俱來的能力到底有什麼用了!
這一生中,他從來沒有如此的感謝過上天賦予他這樣的能力!
「笠凱……」他沙啞地喚著,視線釘在她臉上看不見的某一點。如果這具身體還能夠裝載他愛妻的靈魂。那麼他將再度愛它;如果不能,那麼一切對他來說將再也沒有意義;包括生命!
※ ※ ※
位於大樓頂層的大空間裡,原本一片素淨雪白的牆壁如今全掛滿了黑色的布幕;淡淡的檀香充滿在每一個角落裡,詭異的氣氛中,微笑端坐在一大片黑色的布幕之下.顯得格外織弱。她穿著一身華美而奇異的服裝;精緻的手工金線刺繡在衣服上呈現著詭譎的圖案,金色的飛龍吐著耀眼的火焰盤踞在上半身,奇異的火雲則繡在右肩上。她的手上柱著一支形狀說不出是龍形還是蛇形的怪異手杖;那一身妝扮使得她原本蒼白的面孔居然奇異地有了神采,平靜的面孔之下有著莊嚴而睿智的力量正緩緩地流動。
微笑的身後站著一個高大的男子,那一身的黑衣幾乎使他和黑色的布再台而為一;寬大的衣服之下,仍看得出他有著強健的寬肩和剌悍的身材;他的面孔隱在黑色的衣帽之中。站在微笑身後的他顯得格外的巨大威猛,但他卻動也不動的幾乎讓人察覺不到他的存在,那姿勢竟像是個忠心的影子一般!
他們待在那裡已經很久了;時間的流動比空氣的流動更不容易發覺,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時間的步伐更像是完全停止了一般,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沒有今天,似乎也沒有明天。
他們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在等待什麼?不知道微笑所安排的這一切究竟代表了什麼樣的意義?可是微笑臉上的表情讓人安心;她似乎對一切早已瞭若指掌,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她就是主宰、一切運行的中心。
一直等待著的唐宇動了一下。他的眼光停留在微笑的臉上一秒鐘,然後幾乎看不見地微點了一下頭,便在瞬間消失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