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有辦法的,我只希望你能幫我擋住莫霏。」
「莫霏?」
「是的,莫霏將在我們動身之前便向你的丈夫預言我們的逃亡行動。」
「我知道了。」泊瑟芬點點頭。很難不注意到她在說這些話時那種毫不猶豫的自信;她真的明白自己所說的是什麼嗎?就算她的身邊有荷姆斯,但她的對手是天帝的兄弟!這樣的自信究竟從何而來?「你明白你所做的事是公開向冥王挑戰嗎?」她忍不住問道。
「當然知道。」微笑輕輕她笑了起來,那笑容竟有些憎恨的成分!而她那張絕美的面孔即使燃燒著憤怒,都同樣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望著她那絕美的面容,她不由得讚歎!就算她和荷姆斯之間沒有恩怨,以她的條件,荷姆斯也會甘心為地做所有的事的!
「我這一生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向眾神挑戰,這只是其中的一件而已。」
「向眾神挑戰──」她所說的話冷冷地將她拉回現實!她驚駭地看著她。「你是……」
「『滅天一族』的唯一傳人,也是唯一的生還者。」
※ ※ ※
「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小越安慰地拍拍父親的肩,來個大人似的微笑。「反正也沒有真的可以不死的人.我總要再到這個地方來的,或許很快也說不定。」
老王爺還能夠僵硬地擠出笑容,福晉卻已忍不住傷心地隱隱約約的啜泣著。
這是她四百多年不見的兒子,當年還不到五歲便被命運判定了該死的孩子!她到死都還無法遺忘、卻始終不得相見的愛子……「越兒……如果真的喜歡待在人間,那就好好待著吧!不要再回來了……」
「額娘……」小越輕輕地倚在母親的肩上,笨拙地替她拭著淚水。「我一定會來的!你和爹在這裡等我。普魯圖會對你們好的。」
昔日大清朝的王爺、福晉擁著自己尚在人間的愛子,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當年他們所做的究竟是對是錯?一個活了四百多年卻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一個日日夜夜都將受到獵人威脅的孩子!當年他們是如何地愛他,以至於做出了逆天的行為!現在見到依然活潑可愛的孩子,卻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到底是愛他,還是折磨他?
「去吧!地獄永遠都在,我和你額娘已經決定了再也不到人間,我們會在這裡等著你的。」王爺澀澀地笑著,揉揉孩子的發凝視著他。「阿瑪知道現在照顧你的是個好人;你也已經在人間待了四百多年了,一定懂得照顧自己的對不對?」
小越點點頭,露出笑容。「當然啦!算起來,我的年紀比額娘和阿瑪加起來都多得多呢!我現在先跟他們回去,如果有一天我覺得人間不好玩了,我就到這裡和阿瑪、額娘團聚。」
王爺扶起了妻子,裝出笑容。「這就對了!好好做人,將來才可以和我們相見;可不許丟咱們大清朝的臉!」
小越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麻內小小的房間。出門時忍住了回頭的衝動,眼眶裡竟有幾滴淚水;一個念頭在心中漸漸成形──或許這裡才是真正屬於他的地方……
王爺、福晉目送愛子離開,他們緊緊地握住了對方的手;將來再見又是遙遙無期……
※ ※ ※
「小越?」
他抬起頭來,葉申訝異地站在他的面前。「怎麼了?我到處找你!我們要走了,你怎麼站在這裡發呆?我剛剛叫你,你都沒聽見嗎?」
「我去向麻內他們告別。」他愣愣地回答她的問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個地方站了多久了?走出父母所住的地方之後,他像是失落了什麼似的,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往何處去?
葉申輕輕地蹲了下來,望著他的眼。「你掉眼淚?」
小越沈默地一抹臉上的淚水。看著手上的濕潤,表情居然有些不可思議!他到底有多久沒掉過眼淚了?
「你捨不得麻內?」葉申歎了口氣,站了起來握著他的手往前走。「將來你們總是會見面的啊!要不然頂多我答應你,萬一我比你先死,到了這裡會多陪陪他們的,這總可以了吧?」
「你陪也沒用的!他們是我的……」地想了想,又停了下來。「算了!反正你也不會比我先死。」他們還不知道他所說的麻內就是他的雙親,既然他們沒發覺那也就不必說了,反正他們終究是不會明白的……
「為什麼?」
「因為禍害遺千年。」
葉申笑了起來,卻裝出凶狠的面孔狠狠地瞪他。「你不要不識好人心啊!」
小越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恢復了開朗的神情。他反握住葉申的手,老氣橫秋地說:「其實你還算不錯啦!跟我比起來只能算是小禍害;千年不至於,百年倒是很有可能的。」
葉申只能搖搖頭。「真受不了你!快走吧!大家都在等你!」
「笠凱呢?」
「冥後會帶她到遺忘河跟我們會合。」
「那假面呢?」
「和微笑在一起啊!」葉申想了想,遲疑地停了下來。「冥後叫假面『荷姆斯』,他們以前就認識。假面是傳說中的『使神』荷姆斯嗎?如果是他,那他怎麼可能變成微笑的僕人?」
小越一反常態地沈默著,居然沒和她一起討論,腳步也不如原先的輕快。
「你又怎麼了?你不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嗎?」
小越停了下來,索性坐在路邊欣賞詭異妖艷的常春花,福晉那雙淚眼又浮現在眼前;他們想必已經在這裡等他很久、很久了……
葉申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怎麼了嘛?」
「我不想回去了。」
「什麼?」葉申怪叫:「你不回去?」
「不行嗎?我本來就是個鬼;一個活了幾百年的鬼!現在我不回去也只是留在我該留的地方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他隨手摘了一朵花放進嘴裡嚼著。「我發現這裡才是我真正該留的地方。」
「小越!」葉申明著;面對他那張看起來毫不在乎的面孔。「你不是說真的吧?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你還耍什麼性子?萬一被冥王發現,大家都走不了了!你只要留下來,那奧非一定也不肯走!」她焦急地拉著他。「別開這種玩笑!」
三秒鐘之後,他真的站了起來。「好,我跟你走。」
葉申愣愣地望著他,這和她所知道的小越不一樣。她不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小越不會像個孩子似的鬧脾氣,卻又輕易地改變主意──她覺得可怕「小越,你到底怎麼了?」她輕輕地問著:「為什麼會這樣?」「我是小孩子,小孩子鬧脾氣是常有的事。」小越搖搖頭,拉著她起身,他說得很輕鬆,但臉上那帶點悲傷的表情卻令人無法釋懷……
葉申遲疑著,拉著她的手的小越突然停了一下:在前方悠悠渺渺的煙霧中,假面正等著他們,他立在那裡的姿勢彷彿已等過千年……
假面的面具不動如山。他只拍拍自己的肩,小越便放開了她的手,像見到親人一般奔向他。
葉申愣愣地看著他們,連她自己都莫名其妙地感到心中正緩緩湧出一股暖流。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正不知不覺地微笑著。
看著小越躍上假面那寬厚的肩上,他們兩個的神態像是一對父子!她突然發覺,假面抱著小越的樣子像極了一個人──一個和他很難聯想在一起的人
店主。
答案這才開始漸漸明朗。
※ ※ ※
等待並不痛苦,因為能夠等待表示還有希望;雖然希望的對手總是絕望,但希望還是可能會實現,畢竟在毫無選擇的時候,人並不能奢求。
遺忘河的對岸有個雞皮鶴髮的老太婆,她靜靜地自河中舀起一瓢又一瓢的水放在她桌上的碗中。她的身後排滿了人群,有些快樂地端著那水喝著,慶幸自己終於脫離回憶無止盡的折磨,有些則哀求著保留自己唯一僅剩的記憶。
老婆婆目不轉睛地專心舀著水。她便是傳說中的孟婆;在遺忘河邊端著「忘魂湯」的孟婆。
※ ※ ※
「笠凱……」泊瑟芬牽起她的手,微微苦笑地開口:「我該走了。奧非他們很快就會來了,我必須去阻止我那個愚蠢的丈夫來追你們。」她真摯地凝視著地。「我祝福你和奧非真的可以過著你們想過的日子;要幸福喔!」
歐笠凱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一直以來,她並沒有替她做任何的事,甚至連她最引以為懼的寂寞地無法替她消除!「泊瑟芬,和普魯圖好好談談好嗎?你們之間並不是那麼無可救藥的。」
「我也希望是這樣……」她慘然地苦笑。「這幾天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我根本沒機會和他好好說話,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或許我也要負一些責任的。」
在煙霧渺渺的河畔,泊瑟芬的面孔顯得有些淒涼。她愛過普魯圖,他們也曾是一對愛侶,但卻在陰間無天無月的歲月中遺忘了彼此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