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兒無言地守在瑪姬身邊,從她那緊閉著雙唇的堅毅模樣,可以知道她和雅奎克有著同樣的想法。也許她還不是這個族群的一員,但在她心裡她已是雅奎克的妻子,她認同雅奎克所做的一切。
「你們不能阻止我們執行法律!」那女子蹙起眉,有點不高興地說道:「雖然你們人多,我們不見得贏得了你們,但是今天之後獵魔族人將會大舉入侵,到時候你們一樣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去你的狗屁法律!你們的法律關我們什麼事?!」雅奎克氣急敗壞地揮舞著那雙大手吼道:「什麼獵魔族人!驕傲狂妄什麼!你們還真的以為我們怕了你們了嗎?要打就打!囉嗦個屁!」
「雅奎克。」
拉薩路深呼吸一會兒,原本蒼白的臉色恢復了一點神采。他冷靜地面對那對男女,思索了幾秒鐘之後終於開口:
「我不會交出瑪姬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我也很遺憾,但是瑪姬是我們的族人,我不會任憑你們傷害她。你們可以回去通知你們的族長,所有的責任由我一肩承擔。」
「好耶!拉薩路!你終於做了一件有骨氣的事了!」沙飛爾樂得大笑起來。
那男子無言地沉默,異神族人們緊張地看著他。他握著長劍的手終於緩緩放下來,只能歎口氣緩緩開口:
「拉薩路,你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去你的錯誤決定!你們快點離開我們的視線吧!要不然還真的會發生錯誤的決定!」雅奎克不客氣地得道。
「不……」瑪姬突然輕輕地開口了。
「瑪姬,」麗兒慌張地想握瑪姬的手。
「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承擔--」
瑪姬抱起艾可,火紅色的長髮技在艾可身上。她笑著摩娑艾可冰冷的面孔:
「艾可--艾可--你等等我--瑪姬來了--別怕,瑪姬來了……」
「瑪姬!」
事情發生得太快!麗兒錯愕地大叫一聲撲過去,想阻止瑪姬,但是瑪姬週身綻放鮮艷的金色光芒,強烈地照耀著每個人的眼睛,同時更將麗兒的身體彈了開來。光芒中的瑪姬手裡握著一把火焰似的短劍,驀地刺進了自己的心臟。
「艾可!」
「瑪姬!」
他們全都愣住了,誰也沒想到瑪姬會做這樣的決定!原本已停的風雪再度落下--
瑪姬帶著笑容,緊緊地抱著艾可,淚水落在雪地之中。
他們驚愕地看著她倒向地面。轉瞬間,大雪已經將她與艾可覆蓋成一塚雪白。
「瑪姬……」
雅奎克不敢相信地上前,蹲下身子輕撫著瑪姬火紅色的長髮。他的手微微顫抖,完全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
粗壯的雅奎克哭了起來,他跪倒在瑪姬的身邊,像是狼嗥似的放聲大哭:「瑪姬啊!」哀哀切切的哭聲絞碎每個人的心!
只是風中,在雅奎克的哭聲之外,他們卻似乎還可以聽到瑪姬那爽朗動人的笑聲--雪花飄落中,似乎還可以看到瑪姬那絢麗耀眼的如花笑靨--久久不去。
第六章
最終的開始
雅奎克十分傷心生氣,瑪姬像是他的妹妹,他們的感情非常好。雖然瑪姬總是遇上壞男人、雖然瑪姬有個和她頭髮一樣火紅的壞脾氣,但是雅奎克還是愛她。瑪姬死時雅奎克那劇烈的哭聲任何人都聽得出來他有多麼難過!要有多麼痛苦才能讓那樣強壯的男人哭泣呢?雅奎克悲切的哭聲比女子的哭泣更教人傷心啊!
因為瑪姬的死,雅奎克對拉薩路極度不諒解。他認為拉薩路不該讓獵魔族人進入城堡。如果他們沒到城堡裡來,瑪姬也許不會死。麗兒勸了他許多次,事實上大家都知道瑪姬的死不只是因為獵魔族人的逼迫;當艾可死時,瑪姬的心也已經死了,獵魔族人只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而已。但是雅奎克不肯相信這一點。瑪姬的死讓他大傷心,他一定要為瑪姬的死找到一個理由,而拉薩路就是那個理由。
以薩說這是瑪姬第一次帶人來,以前不管她愛得有多深、多熱烈,都不曾帶人進來。瑪姬原本的想法和以薩很接近;如果不是艾可的苦苦哀求,瑪姬應該是不會破例的吧?誰知道唯一的一次竟也成了最後一次!想到親愛的瑪姬、想到瑪姬那爽朗痛快的笑聲--真的好教人心酸啊!
瑪姬死了,但是慶典還是要繼續進行。艾可的槍對拉薩路並沒有造成大大的傷害,我到流光的房裡想去探望流光時看到了他。
他獨自一人無言地握著流光的手。我想瑪姬的死對他的打擊並不下於其他人。我很同情拉薩路。
為了整個族群的生存他才不得不妥協的吧?與獵魔人的約定並不是他心甘情願的,他只是不願意見到自己的族人日漸稀少而不得不出此下策。那樣的決策讓他看起來懦弱無能,雅奎克甚至說他根本沒有資格當族長。拉薩路心裡的痛苦一定很深很深!誰喜歡屈居人下?異神族人越來越少是不爭的事實,難道要身為族長的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種族滅絕嗎?
我想其他人--包括雅奎克在內都不是不瞭解,只是他們是個驕傲的種族,他們不願意自己淪為亡國奴般的卑下,連自己最神聖的慶典也要有旁人隨側監視。這是個兩難的情境,我很希望為拉薩路說話,但是我也知道我其實是沒有立場的,因為如此,我只能忠實地記錄 雖然我不知道我的記錄對他們到底有什麼用處。但這已經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在記錄這些事件的同時,我還必須承受我對拉薩路的感情很複雜
是的,我承認在這段期間裡我的確對這個地方的一切發生了感情,包括拉薩路、包括城堡,甚至連討人厭的沙飛爾與西西亞都不例外。他們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想忘也忘不掉。
我一方面同情拉薩路的處境,另一方面因為他對流光的態度而感到生氣,同時我還因為他能得到流光的愛情而感到深深的嫉妒--這種掙扎的感情讓我十分苦惱。看到拉薩路的時候,我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我是同情拉薩路的書寫者?生氣的書寫者?還是嫉妒的書寫者?這三種角色裡都沒有盡責的書寫者這一項。唉--想到這裡,我覺得自己實在很對不起我在這裡所看到的一切;儘管這些不是為了我而發生的,但我卻是唯一能將他們記錄下來的人。
看到拉薩路握緊流光的手,我似乎也看到他眼角露出的淚光。在那一刻,我想當個盡責的書寫者的想法又消失了。我走進去,內心裡焚燒著痛楚,但表面上卻平靜異常地對他說:
「我認為你該為流光做轉化。」
「你不明白--」
「不明白的人是你才對吧?」我居然歎息一聲,看著流光蒼白而飽受折磨的臉真覺得心痛!「她不是死在這裡就是死在外面,不是死在你面前就是死在你身後,你為什麼不選一個讓大家都好過一點的方式?那麼大一個家族的責任你都敢一肩擔下了,為什麼對流光卻如此不負責任?」
拉薩路不說話,但是我覺得我說的話對他多少應該有點影響力--希望不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誰知道拉薩路卻抬起頭對我說出了我想都想不到的話
「我希望你可以照顧流光。」
我愣住了!這是什麼意思?托孤也不是這個樣子!那時候我真的有點生氣了!這個男人--簡直是冥頑不靈到了極點。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簡直--簡直就是個混蛋!流光是個人,她又不是東西,可以讓你隨隨便便交給任何一個男人,更何況我為什麼要幫你照顧流光?你是誰啊?我只是你花錢請來的書寫者而已!」
我氣極了,當時說了什麼也想不太清楚,反正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但是拉薩路回答了什麼我卻記得十分清楚。他居然還露出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笑臉,看著流光對我說:「因為你愛她。」然後他轉過頭,那雙如鷹眼般銳利的雙眼直視著我的靈魂問道:「不是嗎?書寫者。」
我回答不出來。拉薩路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裡有好深好深的苦澀.你知道嗎?在那一刻,我竟然發覺我也可以看到拉薩路的內心了!我發覺拉薩路根本不是因為害怕而不轉換流光,他有更深刻的理由--
黑暗中靈光一閃!我看到了我並不想看到的事實。
拉薩路認為他就要死了。
拉薩路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我眼前,但他所留下的一切卻教我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定在當場久久不能動彈,因為這個發現而不自覺地發起抖來 拉薩路內心裡那些深刻的悲傷、寒冷與絕望感染了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我知道--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有某種想也想不到的可怕事件就要發生,但卻沒人能阻止--拉薩路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