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室的鴉雀無聲。
關寧夜捂著臉,肩膀明顯地往下垮。
「怎麼樣?一人做事一人擔!」
她依然氣勢驚人,冷哼一聲坐回板凳上。
長條桌前的五名將官正打算開口,她突然又跳起來,指著其中一名頭髮全轉成銀白色的將官嚷道:
「還有!」
他們歎口氣,無奈地看著她。
「嚴少將、嚴伯伯、嚴老師!我去跳舞的事情早在一年前就跟你報備過,你不要說你不知情!媽的狗屁!要辦我早就該辦了,弄到現在,你們心裡到底藏著什麼鬼——」
「咳……」關寧夜輕咳一聲。
風瀲灩猛然回頭,啐了他一口。
「呸!是不是男人?有什麼話直接說!」
關寧夜的臉綠了。任憑他修養再好,也實在沒見過講話比風瀲灩更粗魯的女人。
他站起身,向長條桌前的幾名高級將官告罪。
「抱歉,我跟我的當事人出去商量一下。」
將官們連連點頭。看得出來,他們可也讓風瀲灩罵得滿頭冷汗。
「風大隊長,我們出去談。」
「有什麼話見不得人嗎?」
關寧夜十分忍耐地瞪著她。
「我說了,我們出去談。」
風瀲灩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柳腰一扭,呼地轉身出去,連個招呼也不打。
走到門外,她閒閒點起一根煙,沒好氣地呼出個煙圈道: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你還打算被宵禁多久?」
這句話命中風瀲灩要害。軍隊規定她每天十二點以前必須歸營,簡直就像是灰姑娘一樣,害她少跳好幾場舞,收入大幅度減低,更別提教她有多難過日子了!X的!那些死老頭……
「如果你打算繼續過被宵禁的日子,等一下你可以繼續大放厥詞,我絕對不會阻止你。」
「去你的!你算哪門子律師?X的!真是遜斃了!」
關寧夜閉閉眼睛,叫自己要忍耐……好吧!看在冷雲霓是個好人的分上、看在冷家當年給過他很多幫助的分上!
「你看不出來他們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跟我過不去嗎?我跳舞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了,連我的頂頭上司嚴老大都知道,我當初又不是沒有報備過——」
「他們就算存心跟你過不去,你也沒辦法。」關寧夜深吸一口氣,就事論事。「雖然軍隊裡沒有任何一條明文規定,軍人下班之後不能去跳舞,但事實擺在眼前,他們如果打算強迫你退役,你就算上吊死了也是有冤無處訴!現在我們只能把傷害減到最低,就看你願不願意合作。」
「我——」風瀲灩一口氣堵上來,真有種有冤無處訴的憤怒。她氣得將煙猛地往地上一摔。「去她的!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你聽我說,他們不會沒事找你麻煩。我看過你的資料,你在軍中考績很好,是少數優秀的戰鬥機駕駛員,他們不會捨得趕你走。他們會這樣做,一定有他們的道理,更或許是他們有求於你,但又知道你不會願意,所以先將你一軍。你為什麼不靜下心來搞清楚他們到底要的是什麼?」
風瀲灩挑挑眉,又黑又圓的大眼睛不大情願地瞥瞥關寧夜。好吧,他這些話總算還是人話……
「你要是再不肯聽我的話,我馬上就走,你想辦法替自己找個律師吧。」
「好啦好啦!」風瀲灩翻翻白眼,不大情願地低嚷道:「是不是男人啊?這麼小家子氣……」
關寧夜橫她一眼。
「風大隊長,你這脾氣不改,總有一天要吃虧的。
「我吃虧?哼!從小到大,我吃的虧還少過嗎?廢話!」
***
暗梟回到住處的時候發現整間屋子靜悄悄的,他推開門……
沒有小孩的哭聲!他心中暗叫不妙。糟了!他實在太大意了,竟然將孩子扔給一個陌生的女人!
「小樂!小樂!」他頓時慌張起來。平時遇事向來老練狠辣的他,在這節骨眼竟然也無法穩定心神。
衝上二樓,只見育嬰房的門半掩著,他掏出手槍,猛然衝進去。
「小樂!」
「噓!」風瀲灩在門口擋住他,沒好氣地壓低聲音罵道:「吵什麼吵?好不容易哄睡,你還怕他睡得多了?」
「你在這裡?」
「廢話!不然我該在哪裡?」風瀲灩橫了他一眼。挑挑眉打量他手上的槍。「哼!你以為什麼?如果我要偷你的小孩,現在老早消失無蹤,還等你揮舞著手槍來找我?」
暗梟連忙將手槍收起來。
「抱歉……」
「用不著抱歉。」風瀲灩攏攏頭髮。「沒事的話我走了,你考慮好通知我吧!」
「不用考慮了,我現在就可以決定用你。你什麼時候可以搬進來?」
風瀲灩停了一下,回頭看著暗梟。這傢伙也不怎麼樣,這麼簡單就相信她了。
「嗯……不過……」
「不過?」
她笑了,艷麗無匹的笑容。
「不過剛剛都是你在審核我的條件,現在該我審核你的條件了吧?」
暗梟愣了一下。
「我的條件還要你審核?」
「當然!不然我怎麼知道你付不付得起我的薪水?還有其它的條件?」
「你還有條件?」
風瀲灩好整以暇地倚在樓梯間的牆上,微笑道:
「布萊德先生,現在是服務業至上的年代,你要挑服務的人員,人員也要挑你耶,我只是幫你做事,可不是賣給你當奴隸。」
她那艷麗如花的笑容,令暗梟幾乎失了神。如果有這樣的奴隸……他是很樂意的!
「怎麼樣?」
「你說吧,你想知道什麼?想要什麼樣的條件?」
「嗯……」風瀲灩微笑著扳扳纖纖手指,道:「我的周薪呢,是五百元美金,每個星期要有一天的休假;我休假的時間當然是不能管我的。對了,除了小寶寶有特殊需要之外,我每天工作的時間不能超過十個鐘頭。還有喔,我可不負責幫你打掃、煮飯、洗衣那些事情。」
暗梟幾乎沒有考慮就要一口答應,但他看到風瀲灩那挑釁的眼神,他側著頭,裝出正在深思的表情。
風瀲灩眸子一飄,似乎也開始有些不確定。
暗梟終於點頭,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除了工作時間之外,其它的我都可以答應。」
嘩!噱翻了!
她喜上眉梢。這可比她去跳舞還賺得多啊,再加上原本就有的月薪……嘿嘿嘿嘿,真是賺翻了!早知道是此等好事,半夜也答應接這任務哪!
「你的工作時間得看你帶小孩帶得好不好,如果小樂有任何需要,你都得陪在他身邊,這樣你瞭解嗎?」
「成交!」
風瀲灩笑得合不攏嘴。她沒想到暗梟這麼好說話,原本把條件開得高高的,等他殺價,沒想到他卻這麼輕易就答應了!呵呵,真是樂死她了!
「我這就回去準備行李,明天就搬過來!」
「等等。」
暗梟突然叫住她,風瀲灩回頭,為那眼神愣了一下。
那眼神……陰暗而嗜血!
「我把話說在前面,你住在我這裡,除了小樂之外,其它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多管,不准接我的私人電話,也不准進我私人的房間,瞭解嗎?」
「當然瞭解,我不會那麼無聊的。」
「你最好記住我的話。」
暗梟站在樓梯上,冷冷地望著她。剎那間,她突然瞭解他們為什麼叫他「暗梟」。
果然是個黑暗得沒有出口的男人,似乎連聲音也不存在的絕黑性格……
「我這個人,不懂得什麼叫『原諒』,也沒有任何彈性可言。」
***
暗梟人如其名,真的晝伏夜出,但「暗」指的恐怕是他性格中的陰暗。他的臉上幾乎沒有表情,即使對著自己的兒子小樂,也是冷冷的臉。
他很少出現,風瀲灩經常搞不清楚他到底在家?還是出去了?
書房的門總是關上的,來打掃的鐘點女傭說布萊德先生不許人進去,連打掃也不行。而負責三餐的福特太太則說這位布萊德先生脾氣很怪,以前他太太還在的時候,他看起來還不會這麼冷漠得怕人……
福特太太歎口氣說:
「布萊德太太真是個美人,可惜這麼年輕就死了。」
「她很美嗎?屋子裡怎麼都沒有她的照片?」
「誰知道呢?不過以前布萊德太大在的時候,布萊德先生還是有笑容的,雖然比較少,可是有時候看他跟太太手牽手一起出門,表情還是很幸福。」
福特太太又歎口氣,惋惜地開口。
「可能打擊太大了吧!」
「布萊德太太怎麼死的?」
「聽說是難產,我們很長一陣子沒見到他們兩個人,等布萊德先生再出現的時候就有了小樂。我也是聽來的,連她要生產這件事我們都不知道。」
正當說著,書房的門開了,福特太太連忙停住不往下說,喃喃自語地說了幾句不著邊際的話之後便走了。
風瀲灩側著頭打量從書房裡出來的暗梟。他還是一身黑衣服,是哀悼嗎?完全沒有表情的男人,看起來像一尊會動的木偶。
「你打聽夠了?」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