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人陪。」風瀲灩不耐煩地回答:「我老早懂得照顧自己。」
「你有沒有想過軍方為什麼要將你派在暗梟身邊?」
「當然想過,你以為我是哪門子的笨蛋?他們要我在他身邊,就是要打聽消息,暗梟這個人疑心病太重,只有這個方法可以靠近他——」
「優秀的情報人員多得是,為什麼非你不可?你別忘了,在情報這個範圍,你算是個生手。」
風瀲灩瞪著他。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這其中必定有詐,但目前還看不出來問題到底出在什麼地方。」關寧夜沉思地回答。「但不管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有個人接應你都比你一個人單獨應付要來得好。」
風瀲灩無言。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是個律師,不是偵探更不是警察,他沒有義務保護她的安全——雖然就她來看實在不知道到底是誰保護誰的成分高些。
「又或者,這是一個經過精心設計的連環扣。用冷小姐來扣你,又用你去扣暗梟……」關寧夜閉閉眼睛。「如果真是這樣,那實在太恐怖了……」
「我才不相信那些老頭子能有這麼精密的設計!」風瀲灩冷笑一聲。「他們不過是想懲罰我不聽話,再怎麼樣也不會費這種心思——」
「暗梟的妻子什麼時候死的你知道嗎?跟你開始被排擠、被警告的時間點是不是很相近?雲霓跟克朗的相遇或許是偶然的,但這個偶然是不是又促成了某些邪惡的巧合?」
關寧夜的分析讓她不由得感到一陣寒冷。也許這分析太荒謬,但她真的沒有把握事實的真相究竟如何……
「我陪你回去吧,就算作戲,也該有始有終。」
「我不希望你陪我回去。」
關寧夜無言地看著她。
風瀲灩歎口氣。
「你這又是何苦?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也許無法回報你的感情——」
「什麼感情?」他立刻接口。「我只是在保障我自己的權益。」
風瀲灩瞪著他,這是什麼話?
「你開的票期太長了。」關寧夜歎口氣解釋:「萬一你發生了什麼事,一定會跳票。」他抬起眼睛,沒好氣地望著她。「我想,你這種小氣性格,應該不可能把錢放在沒有利息的支票帳戶裡面吧?」
她登時氣炸了胸。
「X的!算你狠!不過你別奢望我幫你付飛機票!你這王八蛋討債鬼!」
高跟鞋篤篤篤快速離開,關寧夜微笑著目送她的背影。只是當清脆的聲音消失,他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黯然地揉揉眼睛,疲倦地靠在醫院雪白色的牆上。
「你真是個白癡!」
抬起眼,年輕貌美的姚紫晶正翻著白眼歎氣。
「我沒見過比你更白癡的男人!而風瀲灩呢,可能也是我見過最白癡的女人,竟然會相信你的鬼話。」
關寧夜苦苦一笑,不置可否……現在誰比較白癡反正已經不重要了,就算真的要當個白癡,他也認了,誰叫他愛上風瀲灩?
愛情,不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嗎?
***
美國
在山下的旅館安頓好關寧夜之後,夜已經很深了。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山丘別墅區,還真有點後悔不讓關寧夜送;她真的累了!在台灣的幾天過得精彩刺激,心頭還記掛著冷雲霓的身體狀況……
白色的小別墅就在眼前,六天前的一切還歷歷在目……她答應過要回來,也真的回來了,但是他們之間的魔力還存在嗎?
她向來不相信愛情,只相信這世上有無法抗拒的肉體吸引力;而那種吸引力就像電池的儲備電力一樣,很快會耗盡。在她眼中,這世上沒有「永遠」這種荒謬無稽的事情。
當軍官的風瀲灩是很懂得潔身自愛的,她從來沒在軍中鬧過緋聞,只有別人暗戀她,她卻目不斜視——還是該說坐懷不亂?
當舞孃的風瀲灩是很放浪形骸的。她享受自己的人生,在不同床第之間流浪,一場又一場的遊戲,大家都玩得很認真,但當電池沒電的時候,一切都勉強不得。
不幸的是她跟暗梟之間的電池似乎才剛剛啟動……
兩條鬼祟的人影從小白屋的角落裡很快竄出來又很快消失。
風瀲灩愣了一下,她坐在關寧夜租來的藍色福特轎車裡,微瞇著眼睛注意四周動靜——
今晚的小山丘特別寧靜,幾乎有點太寧靜了,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她可以感受到自己渾身上下的神經都繃緊了,她可以感覺到,幾乎可以聞到危險的氣息!
風瀲灩悄悄打開車門,悄悄地溜下車,悄無聲息地靠近小白屋。
隱約中,她似乎可以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但對方的聲音壓得很低,她根本聽不清楚談話的內容。
必須警告暗梟!小樂也還在屋子裡!
她像隻貓,半點聲音也沒發出來,這是她從小就有的本事。慢慢地一寸一寸移動,從後面陰暗的防火牆漸漸往上爬,突然,「喀」的一聲!
風瀲灩猛然抬頭,樓上正有個男人從窗子裡爬出來!
兩個人看到對方都嚇了一跳,黑人立刻往旁邊的巷子往下跳。
什麼事這麼急?
她心頭靈光一閃,顧不了三七二十一,立刻往上面衝。
窗子竟被鐵鏈鎖住了!風瀲灩瘋了似的猛力敲打窗戶。
「布萊德!快醒醒!布萊德!」
裡面無人回應,那小樂呢?暗梟是不是把小樂也帶出去了?
她不敢冒險,護住頭部縱身往窗子內跳。
匡啷一聲巨響,玻璃碎了一地,風瀲灩顧不得身上被細玻璃刺傷的疼痛,慌慌張張在屋子裡搜尋起來。
「布萊德?小樂?你們在嗎?快回答我!」
客廳角落轟一聲冒出熊熊火焰。
「布萊德?小樂!」
每間房間都被鎖上了,她得費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將門撞開。她咬牙忍痛,終於在廚房的角落裡找到小樂——他睡得很熟!怎麼可能睡得這麼熟?屋子各個地方都冒出火焰了,有人到處放下火焰彈!該死……
「布萊德!布萊德!回答我!」
最後一間就是書房,風瀲灩猛力撞了幾次,書房的門卻怎麼都打不開,厚厚的木門阻擋了她——門縫裡已經飄出淡淡焦味,天哪!
「布萊德!布萊德!」
來不及了,火勢愈來愈大,她再不帶小樂離開,恐怕連他們兩個也要葬身火海!
風瀲灩當機立斷,緊緊抱住小樂,從剛剛進來的窗戶出去,但是原本靠在牆邊的救生梯竟然不見了!
「小樂!小樂!」
暗梟焦急的聲音從書房裡傳出來,風瀲灩將小樂放在窗台上,自己又轉身折了回去。
「布萊德!你聽到我的聲音嗎?門鎖住了,你快打開!」
「該死!被焊住了!你後退一點!我要踢門出去了!」
屋子裡的火勢又猛又烈。化學藥劑刺鼻的氣味飄散在空氣當中,教人聞之欲嘔。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最驕傲自豪的頭髮開始燒焦了,教人又傷心又氣憤的焦味傳進鼻間。
書房的門「碰」的一聲往外猛力彈出,布萊德渾身都是傷,他的衣服燒焦了,雙手還有被繩索綁過的血痕。天,誰這麼殘忍?竟然想活活燒死他!
「小樂呢?小樂在哪裡?」
「在外面!快跟我出去!」能看他活著出來,風瀲灩終於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早就已經嚇得渾身發抖。
他們衝到窗外,暗梟急切地抱起小樂,緊張地檢查孩子的身體。
「沒事吧?他們沒傷害他吧?」
「他沒事,不過現在我們就有事了……」
風瀲灩打量著高度。小別墅是挑高建築,一樓的火勢甚至比二樓還要兇猛,現在他們已經不可能回頭再下一樓——
正當她往下看的時候,突然發現放在巷角的大型垃圾箱正急速衝過來,力道又猛又急——另外一邊的巷子裡有兩條人影刷地出現又消失,那背影不知怎麼的,竟然有些眼熟。
垃圾箱停住了,就停在他們正下方。
「有救了!快跳!」
暗梟往下看,喃喃地詛咒了兩聲。
「該死……太高了……
「快跳!」火勢愈來愈猛烈,遠方傳來消防車的聲音,但他們顯然等不到消防車過來了,現在不跳,他們就要變成烤小鳥。
見暗梟遲遲不肯動作,風瀲灩氣得將小樂一把搶過來,緊緊抱在懷中,暗梟還來不及反應,她就已經縱身往下跳。「小樂——
***
汽車旅館——
看著暗梟傷痕纍纍的身體,風瀲灩無言。他傷得不輕,頭髮、皮膚都受到的傷,連臉上的眉毛都燒焦了。
她真無法想像像他這麼謹慎的人,居然還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他、迷昏他,然後再放火打算燒死他。
什麼樣的仇恨會連孩子也不放過?如果今天她不在,如果今天他們晚一步逃出那棟房子,現在他們已經是三具焦屍!
暗梟用毛巾默默地擦拭著自己的身子,眉頭也不皺一下。他的目光深邃,某種看不見的火焰也在其中燃燒……一股寒意倏地自風瀲灩的背脊升起!不管是誰,如果他被暗梟找到,下場一定非常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