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婦。」小桃紅卻笑嘻嘻地替她說下去。
「小桃紅啊!」喬木真的快暈過去了,他哀歎一聲,不敢去看闕彥生的表情。
闕彥生在心裡歎口氣,這小桃紅雖然天真爛漫,不過也實在太過膽大包天,竟然當著這麼多人面辱罵王府的客人。
「小王爺,你聽你聽,這位姑娘實在是……」
闕彥生冷冷地瞪了僕婦一眼,她登時住口,不敢再說下去。
闕彥生回頭,無可奈何地看著小桃紅。
她只是笑嘻嘻地聳聳肩說道:「認錯人了嘛,罵兩句也不會少塊肉,貴府的人太大驚小怪了。對啦,姊夫,你幫我瞧瞧,前面那位姑娘,與我們認識的那個人是不是長得好像啊?」
她一聲「姊夫」喊得在場的人全都楞住了。連梅似雪也不由得微微一震,哀哀怨怨地抬起眼望向闕彥生。
闕彥生搞不清小桃紅為什麼要這麼說?他莫名其妙地看向小桃紅,忽然接觸到梅似雪的那哀怨的目光,他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梅姑娘!」
小桃紅嘻嘻一笑:「我就說像吧。」
「這……這是怎麼回事?梅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
「想來這位便是小王爺了。丫頭,還不給小王爺行禮?」
一個老太婆的聲音傳來,闕彥生這才注意到梅似雪身邊的老夫人,他正想上前一步問個究竟,心頭卻響起白若所說的話,而耳朵旁邊也緊跟著也響起了小桃紅的尖叫聲。
「別看她的眼睛!」
闕彥生直覺地別開臉,手也不自覺地拿到臉上想遮住眼睛,而那玉珮正巧握在他的手中,這一抬手,玉珮正好便甩到了梅婆的臉上。
「呀!」只聽到梅婆和梅似雪兩聲驚恐淒厲的慘叫聲驀地同時響了起來。
回頭一看,梅太夫人和梅似雪竟同時暈了過去。
第五章
「真是放肆!」闕王妃怒不可遏地罵道:「竟然把梅太夫人氣得昏過去!這還有王法,還有家教嗎?闕王府豈能忍這樣的野丫頭?」
「母親,是孩兒不好。小桃紅她年幼無知,孩兒不該將她留在旁廳……」
「住口!你給鬼迷了心竅嗎?在王府內,就算你將她留在旁廳一年半載,她也不能擅自離開,更別提驚擾王府的貴客。梅太夫人一家與朝廷關係深遠,倘若梅老夫人有什麼萬一,誰擔待得起?」
闕彥生低頭不語,他真的不知道梅似雪是梅公望老先生的孫女,更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當然,他萬萬料不到的是以母親的挑剔,多少名門淑女全進不了她的眼,而她卻獨獨對梅似雪呵護備至。
「彥生,你老實告訴母妃,那桃家姊妹到底是什麼人?怎麼遇上的?你一五一十老老實實招來,可不許有半點隱藏。」
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將如何遇襲,白若如何救他性命的過程說了一次。為了不想節外生枝,他將先遇到梅似雪的這一段省略———親已經夠喜歡似雪了,他不想再令她更有理由。
闕王妃沉吟道:「那也就是說,桃氏姊妹真的只是一般的村野鄉婦了。這樣吧,既然她救過你的性命,本妃自然也不會為難她們。驚攘了梅太夫人的事就這麼算了,等桃姑娘救醒了碧紗之後,給她們些金銀珠寶,打發她們走罷。」
「娘——」
闕王妃嚴厲地瞪著兒子:「怎麼?難道這樣還不夠寬厚?」
「不是的,只不過……」
「好啦,」闕王妃一揮手:「我不想聽。彥兒,你也快成家立業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夾纏不清?娘知道那桃氏姊妹生得美,你對她們有情原也是男兒本色,怪不得你;但是她們的家世那般卑微,闕王府豈能讓她們進門?」
闕彥生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只是沒想到母親的態度會如此決絕。
他絕對不能負白若;可是母親呢?他又怎能當個不孝之人?
見兒子憂傷低頭不語的樣子,闕王妃也不由得歎口氣。她上前牽住闕彥生的手,柔色說道:「彥兒,你別怪母妃無情,母妃這也全是為了你好。哪個做母親的不盼望著兒子出人頭地呢?這樣吧,若你當真割捨不下,你可以別外買一棟宅院,將她們安置在裡面,這樣一來,你可以隨時去探視她們,又不會受人非議。」
「這豈不是將她們視為禁臠?」
「這是最好的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
闕彥生猛然搖頭:「母親,您怎可讓孩兒當個負心之人?我喜歡白若,我要娶白若為妻。」
「不行!」
「母親!」
闕王妃甩開兒子的手,漠然走到窗前,冷冷地道:「彥兒,你真要娶她,那也不是辦不到的事。」
他滿心以為母親終於點頭答應,喜得立刻下跪叩頭謝恩:「多謝母妃成全!孩兒今後一切都聽母親的吩咐,再也不敢有半點忤逆。」
闕王妃冷冷地看著兒子,凜然開口:「彥兒,你抬起頭來,看著娘。」
他立刻抬頭,只見他的母親以一種斷然的神態,冷冽的一字一字緩緩吐出:「你真想娶她?那也可以,只要我死。」
「哎……這王府的夜,可真是沁涼如水啊。桃妹妹,你說是不是?」
小桃紅瞧也不瞧他一眼,自顧自悶著頭。
喬木極不自在地笑了笑:「這子時到得可真慢啊。不知道白若怎麼樣了?哎!梅婆那老妖婦,也煞地狠毒,竟然放紅笛子咬人。要是我們沒來,那位蕭姑娘可就死定了。小桃紅你說對不對?」
還是沒有反應,小桃紅打從下午開始便沒與他過半句話;甚至瞧也不向他瞧一眼。喬木自知理虧,想盡辦法逗她笑,想她開口說句話,小桃紅偏生硬得很,弄得他手足無措。
「桃妹妹……」喬木朝她長揖一恭,腰直彎到地:「為兄不對,為兄不好,請桃妹妹原諒好麼!」
他學著小桃紅的語氣,怪腔怪調兼之不倫不類,引得小桃紅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桃妹妹笑了,這麼說桃妹妹不生我的氣了。」
誰知道小桃紅微一斂色,還是沒好氣地哼道:「怎麼敢生您的氣兒呀?喬大爺,咱小桃紅懂得什麼?別連累了白若姐姐倒是真格的。」
「哎喲!桃妹妹,我怎麼會知道那時白若正替蕭姑娘療傷呢?你要早跟我說,我又怎會責怪於你?」喬木焦急地辯道。
「這麼說還是我的不是了?我該到處敲鑼打鼓地昭告天下才對?」
「不是啦,我要是知道你處心積慮惹事,是為了保護白若,為兄自然鼎力相助。」
「對!要是為了救我阿姊,你把老命拼了也無所謂;要為了我小桃紅麼,哼!屁也不值一個。」
小桃紅伶牙俐齒,喬木給她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紅,駁也不是,不駁也不是,只能連連搖手認輸道:「反正我是說不過你。好妹妹怎麼說便怎麼是了,只要你肯開口說話便成。」
「哼!誰稀罕和你這該死的木頭說話?」小桃紅沒好氣地罵道:「要不是為了阿姊,我一個人力鬥不過那老妖婆。哼!要不是這樣,本姑娘老早一腳把你踢回蒼鬱嶺,省得一見你便一肚子火氣。」
「是是是!多虧妹妹心思慎密想得周全,要不然為兄也沒那臉面再留下來。」
小桃紅被他那百依百順的模樣給逗得笑了起來:「喲!現在又曉得見風駛帆,順水推舟啦?真沒臉面!」
喬木當想答話,身後的房門忽地依呀一聲打開了,只見桃白若一臉灰敗地立在那裡。
「桃姑娘,怎麼樣?你沒事吧?」
「阿姊,你的臉色好難看。」小桃紅被她的臉色給嚇壞了,連忙上前扶住她,觸手只覺桃白若渾身僵硬,眼看已護不住人形。「糟啦!阿姊消耗真氣太多,抵不住了,快找地方給她歇歇。」
「王府後面有獵場,那裡沒人的。」
「快走!」
小桃紅和喬木一前一後護住桃白若,刷地消失——
「白若!」闕彥生急急趕來,前一刻還見小桃紅和喬木扶著她,才一眨眼他們卻立刻消失了身影。「白若!」
四下早已無人,哪裡還有桃白若等人的身影?
闕彥生呆立在那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當然聽聞過江湖中有許多奇人異士,輕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他曾親眼見一老翁足不點地,在草上掠行的神技,那稱為「草上飛」;也曾在珠江,親見一名黑黝漢,提著兩隻重逾百斤的銅鼎,在珠江上點水蜻蜓一般地過江,那稱為「水上飄」。可是……有什麼樣的輕功可以讓三個人瞬間自他的眼前消失?
闕彥生立在那裡,足足過了一刻鐘,竟然還是毫無頭緒。
梅府
夜涼如水,偌大的宅院冷冷清清毫無人聲,一輪明月高懸在夜幕之中,庭院中的一小片梅林靜默挺立,只是姿態再也不同了。這裡不是山林野地,這裡處於繁華大街,在這裡他們再也不能蔓生枝丫;在這裡,他們得守「人」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