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飛揚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語氣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起來。「爸,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在電話裡只說你身體不好而已,並沒有說公司有問題。」她坐到了父親的身邊。「到底是怎麼回事?」
凌龍興趁勢低下頭。「你難道看不出來殷海翼在公司的份量?公司裡所有的人幾乎都已經被他收買了。表面上看來他是我的特別助理,事實上這幾年公司的事全是他在作主的……我一點辦法也沒……」
「什麼!那為什麼不開除他?!」飛揚訝異而且氣憤地吼道:「難道要等他吞了我們嗎?」
「唉……」他苦笑。「所以我說你不懂事。現在公司裡所有的事全在他的掌握之中,留著他,公司還有一線生機;一旦開除了他,就等於把所有公司的機密公諸於世。那公司跟倒閉有什麼兩樣?」
「那個雜碎!」飛揚咬牙切齒地怒道。
凌龍興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他沒聽錯吧?!雜碎?!
他送出國去念了好幾年書的女兒?
「爸,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把公司要回來!」凌飛揚氣憤填膺地瞇起眼睛。「我要讓他知道凌家的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凌龍興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注視著她。
飛揚焦慮地搖搖父親的手。「爸?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她輕輕地碰碰他的臉。「爸?我叫人送你回去好不好?公司有我就可以了。」
「沒事……沒事……」凌龍興眨眨眼睛,怪怪!怎麼這麼有乃父之風?他真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難過--
「爸!」
「喔……」他連忙笑了笑。「我當然放心把公司交給你,要不然又何必叫你回來呢?我只是還有點事想交代一下--」
「還交代什麼?」凌飛揚怒氣沖沖地。「反正現在公司都包經等於是別人的了!你交代什麼他們會聽嗎?」
「話不是這麼說的……」他勉強低下頭。「你總不希望著爸就這麼被踢出我自己一手創建的公司吧?老爸……」他黯然地歎口氣。
她總算無言地點點頭。凌家的人都是很愛面子的,就這樣讓老爸走,他心裡一定會很難過的!「那好吧!我先出去了,有什麼事就……」她考慮了兩秒鐘,才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就打電話到第二會議室給我,我會在那裡開會的。」
凌龍興這才稍稍鬆口氣,可是想想又十分不放心地加了句:「飛揚,你知道絕對不能拆穿他吧?萬---」
「放心吧爸!這種事的輕重厲害我知道。」她親親父親的臉頰。「晚上家裡見。」
她一走出去,凌龍興立刻眉開眼笑地拿起電話。「喂!替我叫海翼進來。」
幾分鐘之後,殷海翼已經站在他的面前。「董事長。」
「海翼……」凌龍興還沒開口便已老淚縱橫。「我--我把公司交給你了,飛揚在國外那麼多年;我知道她很不懂事,可是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他戲劇性地加上幾聲輕咳。「我--」
「董事長,」海翼微微一笑搖搖頭。「您放心吧!大小姐的脾氣我大概已經很清楚了,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清楚?」他苦笑著站了起來。「海翼啊!我這個女兒的脾氣你還沒真正領教過呢!你要能對付得了她,那麼這世界上大概也沒什麼人是你對付不了的了!」
「知女莫若父。」殷海翼含蓄地回答。
凌龍興微微苦笑。「你以為飛揚既是繞月的姐姐,那麼一定會有什麼地方和繞月一樣是吧?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飛揚和繞月根本是兩個人兩種性格!」他終於真正歎息的看著窗外的都市。「我就這麼兩個女兒,偏偏……」
「董事長,如果您是擔心我受不了大小姐的脾氣,那您大可以放心,我剛進公司的時候,不也有人說過只要我受得了您的脾氣,那麼就沒有什麼人的脾氣是我受不了的不是嗎?」殷海翼淡淡一笑,仍然鎮定自若。天知道他心裡早明白凌飛揚將比凌龍興難對付上千倍萬倍!
至少和凌龍興相處,他不必擔心自己會「愛」上他!
凌龍興點點頭。「希望如此。」他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幾年前,殷海翼剛進公司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心裡認定了這就是他將來的接班人。這幾年來他的表現並沒有讓他失望,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現在是最後一關了!
殷海翼還得要通過飛揚這關,他才能真正放心的把一切都給他。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他深深地歎息。「你去忙吧!我希望你定期和我聯絡--私下的,我不希望飛揚認為我不信任她。」
「我明白。」
她為什麼要坐在這個地方受這種折磨?眼前那一大疊公文幾乎有二十公分高!坐在那堆公文後面打瞌睡都沒人會發覺!而她敢保證這只不過是其中的一部份而已!如果他們把所有她該看的公文全拿到她的面前來叫她看,那鐵定會花掉她半輩子的時間!
她極端厭惡地瞪著站在長桌前的男人,他嘰嘰喳喳地到底在說些什麼?難道他不知道男人這麼多嘴根本是一種罪過嗎1
白板上有一大堆她壓根兒看不懂的圖案--當然,他們全都以為她懂,真要命!天知道她學的根本不是什麼鬼企業法律管理,她學的是藝術……
現在她應該坐在英國可愛的小街上喝著香濃的咖啡,而不是坐在這個空調得剛剛好的辦公室中忍受酷刑!
她犀利的眼光驀然一轉,轉向坐在長桌另一端的殷海翼--都是這個該死的傢伙!如果他肯稍稍控制一下他那該下地獄的野心再等一年,那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落在她的手裡--她陰森地呲牙咧嘴笑了笑,她保證會讓他死得很難看!
殷海翼微微蹙起眉。凌飛揚對他真的那麼深惡痛絕?他究竟是什麼地方招惹她了?她幾乎要從眼睛裡噴出一把火焰燒死他!「大小姐有什麼問題嗎?」他忍不住開口。
我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道怎麼做掉你這個渾帳東西!她森冷地想著,卻不得不裝出可愛的微笑。「當然沒有,只不過我剛下飛機,所以精神不太好,我想知道這個會議可不可以延到明天早上再繼續下去?」
「如果大小姐堅持的話,當然可以。」
飛揚假笑得臉都痛了。「那太好了,謝謝你們大家!」話一說完,她立刻抱著那一大堆公文站了起來。「對了,我想知道這附近哪裡有書店。」
「書店?」海翼挑挑他那兩道俊眉。「大小姐去書店有什麼事嗎?」
「我到書店去也要向你報告?」她瞇起眼睛,陰森地問道。
「當然不是。」她幹嘛這麼厭惡他?殷海翼無奈地搖搖頭。「我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心毒死貓。」飛揚甜蜜地微笑,然後轉個身走出會議室。
所有的人全都面面相覷,私語聲輕輕地響了起來。殷海翼翻翻白眼。「你們沒其他的事可以做了嗎?」
「當然有,只不過都比不上討論這裡發生的事來得有趣。」左宇恭強忍住笑,不過蠻失敗的--「我們可不可以知道你和大小姐之間有什麼宿怨?為什麼她一看到你就恨不得用眼神射死你?」
那裡有另外六雙眼睛定定地注視著他,期待著他的答案,他瞪著他們。「你們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除了左宇恭之外,所有的人全都低下頭去做個鬼臉;左宇恭當然也做了,不過他是當著他的面做的。「以前有人說過,能坐在這裡的全都是一家人?」
「那個人鐵定忘了告訴你一家人的定義是:如果家長高興,他可以隨時把不聽話的孩子痛扁一頓。」殷海翼手指關節整整齊齊地響了十下。「兒子。」
左宇恭高舉雙手。「算了,當我沒問過可以了吧?」
「乖。」
位於市郊的別墅中,凌龍興正放聲大笑!那麼得意宏亮的笑聲震得窗戶都為之咋咋作響!
病?很好笑。他當然沒病!他的身體好得很,而且他簡直可以去當演員了!
「你對於自己可以陷害到自己的女兒感到這麼愉快嗎?」他的妻子不以為然地瞪著他。「如果飛揚知道她居然被自己的父親陷害,她不氣死才怪!」
「難道你一點也不覺得你老公實在是聰明絕頂嗎?」他看起來有點委屈。「我也是為你著想啊!你不是想孫子想得快瘋了嗎?」
「你是已經絕頂了。」她斂眉垂眼,看都不看他一眼。「頭都已經禿了幾十年了誰會不知道?」她仍舊打著毛線。「當然,我是很想有個孫子抱,不過,我不會笨到去陷害的大女兒。傻瓜都知道不能惹她!」
「難道我們兩個還鬥不過自己的女兒?!」
「一個。」她微笑著糾正。「只有你一個,我可沒參與這件陰謀。」
「老婆……」凌龍興十分沮喪地。「你給我一點鼓勵會怎樣?我是為了我們兩個著想啊!飛揚這丫頭如果你不給她一點刺激,她說什麼也不會玩膩的!她不結婚,我們哪來的孫子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