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可奈何地歎口氣--該怎麼說老媽才聽得懂呢?
「大小姐,下午矽谷『阿法爾』公司的人會到公司來和我們做第一次會談,他們是來視察我們公司的業務狀況的,看看我們是不是有資格和他們合作。」
「噎。」她無精打采地點點頭。「知道了,需要我出面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當然是最好的。」殷海翼謹慎地注視著她,她看起來很沒精神,怎麼回事?他已經習慣了那個頤指氣使、神采飛揚的她了,現在她看起來卻又換了個樣子,發生了什麼事了?
「好啊。」還是無精打采的口吻。
過了幾秒鐘,她才終於抬起頭來。「還有什麼事嗎?」
她眼底的星芒盡失,段海翼不由得關心地問:「你怎麼了?怎麼這麼沒精神?不舒服嗎?」
他那種關心溫柔的眼神立刻讓她的背脊直了起來!「當然沒有!我看起來像是生病了嗎?」她不想看到他那種表增!
「是有點像。」
「胡說!」飛揚直起身子,強打起精神。「我只是有點累而已!」
「既然有點累,那下午還是由我去好了。」
「不用!」一聽到他所說的話,她所有的戰備意識全都清醒了!她警戒地看著他。「我可以自己去!」
殷海翼在心裡歎口氣,她到底在防他什麼?「那好,他們到的時候我會通知你的。」
他出去之後她立刻垮在桌子上--
天啊!這根本是腹背受敵嘛!真不知道這種日子她還要過多久……
「對了!」殷海翼突然又從門外探頭進來--
她嚇得跳了起來!「該死!你不知道禮貌嗎?」
他笑了起來,這才像凌飛揚嘛!「對不起,我只是要告訴你今天晚上我在『樹屋』替你留了位子。」
「告訴我?」她還沒來得及大叫,他已經關上門了!飛揚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那扇門,什麼時候開始他居然可以「告訴」她她晚上要到什麼地方去了?!
可是……她無奈地苦笑,算了罷!這種時候在公司還要打仗,那也實在太累了吧?剛剛他不也什麼都沒說,就接受她所說的話了嗎?
算了!停戰一天公司不會垮的。
凌飛揚深深歎息--有時候她真希望於脆就讓公司垮了算了!和殷海翼打仗比真的上戰場還累……
招待完美國來的客戶之後,她已經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可是想到回家之後要面對的詢問,她簡直連呼吸的本能都快忘掉。「到『樹屋』去吧!」她澀澀地對冷若磊開口。
他什麼話也沒問,直接將車子轉個方向,迅速地往「樹屋」的方向駛去。
她大概是睡著了,等睜開眼睛的時候,車子居然還在路中間動彈不得!飛揚錯愕地:「還沒到?以前不是都很快的嗎?」
「以前我們不曾在下班時間到那個地方去過。」若磊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人在他的喉嚨裡塞了砂紙一樣。
「你感冒了?」
「沒有。」
飛揚往駕駛座的方向移動,細細的打量他的神情。「看起來也不像,那你為什麼說話怪聲怪調的?」
「是嗎?」看起來他是沒打算理會她。
這幾天所有的人都怪怪的,氣氛一下子全都走樣了!凌飛揚悶悶地靠回椅背上,她為什麼要管其他人怎麼想?
也許他們都是正常的,只是她一個人不正常;因為她不正常,所以看其他人也都認為他們不正常了。
「你心情不好。」
她懶懶地抬眼。「不是不好,而是糟透了!」
「為了紅頭髮的事?」
她訝異地--「你怎麼知道?誰告訴你的?」
冷若磊扯動臉上的肌肉。需要誰來告訴他?對他這樣一個永遠要看別人臉色的人來說這是個荒謬的問題。「我有眼睛可以看。」
「是啊!」飛揚苦笑;這幾天老媽對待阿諾的樣子誰都看得出來,她根本已經把他當成準女婿了!
「可是你並沒有愛上紅頭髮。」
「你要不要告訴我明天股票會漲還是會跌?」
冷若磊冷冷地自後照鏡中看了她一眼,飛揚無奈地歎口氣。「別這樣看我,你知道你說的是對的。」
「我也知道我很多嘴。」
「若磊……」
冷若磊的肩膀僵硬;飛揚無可奈何地垂下眼。「抱歉……」她輕輕地歎口氣,冷若磊的觀察力敏銳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的尖銳卻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一路上他們都沒再開口,雙方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一直到了「樹屋」的門口,飛揚才輕輕地開口:「你不用來接我了,我會自己回去。」
他看了她一眼,終於微微一笑點點頭。「我知道了。」
飛揚瞭解地注視著他,知道他們算是達成某種其實雙方都還不太瞭解的共識--
奇怪的感覺--也許是朋友吧!
天知道!
壓力已經將她原本的活力幾乎搾乾了!她不知道其他的人是怎麼做到的?但是對她來說,這陣子的生活無疑是一場可怕的煉獄生活。
窗外的樹木漸漸蒼翠,她的心卻像突然間老了似的!也許會有那麼一天,她再也不記得自己曾經是個畫家、是個雕塑家,而只是整天和一堆數字、報表打交道的女人--想到這裡就不寒而慄!
公司的狀況雖然不至於每下愈況,可是許多的問題仍然懸宕未決。例如說誰是那個出賣公司的內賊?例如說她要怎麼樣才能確信公司裡的人心已回歸他們凌家的掌握?
她實在已經好疲倦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殷海翼含笑的在她對面坐下,卻被她那張疲憊淒慘的面孔嚇了一大跳。「你怎麼了?!」
她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坐在這個地方,可以去的地方很多,為什麼要坐在這個叛徒的眼前?
「是不是太累了?」他關心地探問著,眼裡的神情分不清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那種感覺又來了!飛揚搖搖頭,苦惱地瞪著他。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幾乎要開始相信他並不是老爸口中所說的那種人了!「我沒事,你不要大驚小怪的好不好?只是累了嘛!」
「累成這個樣子?」段海翼有些責怪心疼地皮起眉。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像是剛從勞改營出來的?」
「而你現在說話的樣子像是我爸爸!」她嘴硬地說道:」而且就算是,我老爸也不會這樣對我說話!」
「我發覺你真的分不清楚什麼是關心是不是?」海翼突然有些惱怒。「為什麼你總是把我的關心扭曲成另外一種意思?」
「因為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理由關心我!」凌飛揚立刻站了起來,往外走!
「飛揚廠殷海翼顧不得其他人怪異的眼光,頓時跳了起來追出去。「你等一下!」
「我不想跟你說話。」飛揚疲倦地搖搖頭繼續往前走。「你說得對,我的確是累壞了,在這種時候我不想跟你打仗。」
「很好!因為我也沒打算和誰打仗。」他不由分說地拉住她的手往回走。
「你放過我行不行?」凌飛揚欲哭無淚地甩開他的手,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算我怕了你好不好?」
「不好!」
「殷海翼--」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他突然轉過頭問她。
「我--我沒有討厭你……」她虛弱地反駁,那聲音連自己聽起來都覺得虛偽。「我只是公事公辦。」
「這樣最好,既然你不討厭我,那麼和我吃頓飯當然不是什麼痛不欲生的事嚶?走吧!」殷海翼簡單地說著。
「我不要和你吃飯!」她簡直快哭了!
「理由呢?」
凌飛揚深吸一口氣,用力甩開他的手,「因為你根本不相信我!你所說的話都是假的!你叫我跟你吃飯做什麼?兩個人相看兩相厭嗎?你打算繼續拷問我到死為止是不是?」
他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徹底的激怒了她!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在乎她正站在路上對著他鬼吼鬼叫的;相反的,他倒像是早就準備好等著看這場好戲似的!「還有沒有?」
她惡狠狠地瞪著他。「有!」她咬牙切齒地從齒縫迸出話來:「我不只是討厭你!我還希望你去死!」
「兵敗如山倒」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一旦承認失敗,江山就已經去了一大半了!更何況我從來也沒打下過什麼江山,那片江山本來是屬於「紅頭髮」的,殷海翼連想當手下敗將的機會都不曾有過!
原本想放手一搏的,畢竟我又有什麼好輸不起的?這一生,我從來沒這麼認真過,可是也從來沒這麼慘過!宇恭說,越是在乎就越容易失去。我看起來像是很在乎嗎?或許凌飛揚有讀心術,她知道我所有的無所謂都是裝出來的也說不定。
我知道凌家現在正烏雲密佈,凌太太想要那個鬼阿諾當她的女婿,不過不是娶飛揚而是娶繞月,這正是解釋了她的心情為什麼變得這麼怪異了!
我承認我向來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可是叫我詛咒自己心愛的女人得不到她所想要得到的我還做不到,儘管我是多麼的希望那會成為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