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悶悶地趴在床上:「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只要他瞭解就好了。」
她不屑地冷哼: 「他現在根本拿我當女魔頭了,哪裡還有心情來瞭解我?我痛恨解釋,要誤會就讓他誤會好了!」她幾乎是賭氣地說道。
阿尼聳聳肩:「也許他也留不久了,現在他的國家正需要他,他大概不能不回去了。」
雪兒又是一愣,半晌仍沒開口,終於有些喪氣地拉起棉被蒙上頭:「隨他去吧!我才沒心情理他!」
「別嘴硬呵!失去機會可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阿尼,我累了。」
他只好替她拉好被子,知道說什麼都不會有用處的:「那就休息吧!」
「晚安。」聲音仍是悶悶的。
等到阿尼走下樓去,她才將被子拉下來,凝視著天花板。
其實很多事她都是很認真的,只是覺得不該將事情看得太嚴重。
就像當她還是個孩子時一樣,每次考試她總是嘻嘻哈哈地名列前茅,並不是她故意玩手段而是覺得:用功歸用功,玩仍是要玩的。結果別的同學考不好,便反過來一口咬定她心機深沉,故意擺姿態。
這種事是百口莫辯的,久而久之她也就懶得解釋,仍舊嘻嘻哈哈地過她的日子,這是她的人生態度。
努力歸努力,沒必要擺出一副勞苦功高的憔悴樣來證明自己有多努力。
而現在居然連西沙都認為她輕浮!
雪兒傷心得幾乎想痛哭一場!
她一直是這樣的,他如果不喜歡,就別理她好了!?
「雪兒?就睡了嗎?」
「走開!小心我冷血屠殺了你!」
西沙爬了上來,坐在她的床畔:「我想我傷了你的心。」
她瞪視他半晌,終於忍不住爆笑!
這種文藝小說的對白居然出自他的口中,實在令人忍俊不禁!
西沙看起來大受傷害:「我說了什麼這麼好笑?」
「沒——沒有——」可是她仍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只是——只是不太像你會說的話。」
「呵!呵!呵!你真是仁慈。」
雪兒坐了起來,終於止住笑意:「對不起……」
他輕輕擁她入懷:「我很開心你不生我的氣。」
「看在你那麼會說笑話的份上,我決定原諒你。」她探深吸口氣,倚在他的肩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可是不許你再說我『遊戲』,我不是那麼冷血的人!」
「我明白。」
他們就這樣互擁著,在彼此的懷抱中休憩。
不知過了多久,雪兒才輕輕歎息:「你很快就要回去了對不對?」
「恐怕是的,再留下來他們早晚會成功。」
「可是你才剛到而已。」她感到委屈而且不捨。
西沙輕吻她的額:「政治是瞬息萬變的,我想急流勇退,可是他們不允許,我只有再投入川流之中了!」
「聽起來很悲慘。」
他輕笑;「或許真的是滿悲慘的。」
「什麼時候走?」
「等不及送我走了嗎?」
雪兒瞪視他:「你一點進步也沒有,三葉蟲!還是一樣油腔滑調!」
西沙忍不住再度擁抱她:「再聽到你的聲音真好!我猜我一定有自虐的傾向。」
她捶他,不依地輕罵。
西沙笑著捉住她的手:「我是說真的!我很想念你!一直在想,或許是我的記憶愚弄了我,見到你才知道,原來我的記憶不忠實,它記錄得不夠完整。」
雪兒忍不住輕笑:「每個女人都愛聽花言巧語,這一點你倒是有顯著的進步!」
「需要更強而有力的證明?」
她沒回答,因為沒有機會回答,他的唇已烙上他的
「跟我走。」
許久以後,當兩人的眼睛都閃閃發光,沉醉在彼此的激情之中,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跟我走。」
雪兒先是一愣,傻傻地望著他,到了唇邊的答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無法說出口。
就這樣決定自己的一生嗎?
分離一年多,單憑一年多以前的感情,除此之外,他們之間有什麼?
一生是很漫長的!
「你不願意?」
她搖搖頭,坦白地開口:「我不知道我願不願意。」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西沙推推她的額:「為什麼不跟我走?」
「跟你走之後呢?」她反問:「回拉斯基去推翻暴政,助你重新登上王座,然後呢?然後做什麼?」
西沙哭笑不得地凝視她。在這方面的觀念她仍和一年多以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的改變。
「雪兒,我是在向你求婚,並不是徵求戰友,我不需要你為我打仗!」他輕擁她半靠在床上:「如果你答應我,那麼這一生,我只會娶你一個,不會再有其他的妻子。」 』
「呵!皇恩浩蕩!」
「雪兒!」
她嘟起唇:「可不是嗎?你覺得你只娶我一個是天大的恩惠,但在我的觀念裡那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我們兩人的婚姻觀念有很大的差別,更何況我嫁給你做什麼?整日關在皇宮裡悶成只會對你傻笑的白癡?」
「當然不是!拉斯基的人民會喜歡你,你不是一直覺得那裡很落後嗎?你可以做很多的事,沒人想悶死你!你怎麼這麼想?還有,我也受過西方教育,我贊成一夫一妻制。」
「我們互相並不瞭解。」
西沙似笑非笑地瞅著她:「你非把我的求婚變成兩性問題研討會嗎?」
雪兒眨眨眼,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像變成習慣了。」
「可不可以言歸正傳?」
她點點頭,像個聽話的小學生:「我跟你回去,但你的求婚我還要考慮,我們可不可以先把你的事處理完再決定其他的?」
他看起來有些失望。
雪兒靠近他,輕輕親吻他的臉:「我只是還不能肯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成為一個好妻子而已,更何況當你的妻子比當一個普通妻子更艱難。」
「看來你並不羨慕黛安娜王妃。」他苦笑。
她輕笑;「當然,通常我只會羨慕比我幸福的人。」
「王?」
「你們先下去吧。」
侍衛及一名行政首長無言地退了下去,臨走時互相i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達尼埃——拉斯基王國的新任國王陰沉地站在王宮的大落地窗前,凝視前方的花園及雕像。
這一切都是他的堂兄——前任國王西沙的心血。
在短短的一年內能有此成績,是世界公認的天才型國王。
西沙和他的感情不算好,也不算壞;王國未成立之前,他只是領袖的繼任者之一;在王國成立、政局穩定之後,他也只是國王的繼任者之一。
他一向很嫉妒西沙——雖然他不會對任何人承認過這一點。
西沙從出生開始便是天之驕子,不必等待什麼,一切都自然而然地由他接手,落到他的身上。他受人民的擁戴、大臣的敬重,其他國家的領導人也樂於和他打交道。
可是西沙仍不滿足,他追求自由、追求個人的生活,一個擁有一切的男人卻如此不知足!
彷彿一切都是他應得的,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他卻任意拋棄,似乎那是唾手可得的,似乎他永遠可以選擇他想要選擇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極度憎惡西沙那種自信和傲氣!
可是他一直隱藏得很好,因為他的未來掌握在西沙的手中,他努力表現出友善的態度,努力向西沙學習一切——
然後西沙居然將一切拱手讓給他。
他這一生最感激也最怨恨的一點!
西沙是如此自以為是!
「王?」
他回過頭來,蜜娜正站在門口,他微笑起來:「你來了。」
「在心煩嗎?我剛剛遇見首相,他說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蜜娜風姿綽約地關上房門走到他的面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他輕輕擁住她,將頭靠在她的頭上:「沒什麼,只是在想一些事而已。」
「關於西沙的事?」
達尼埃放開她,沉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西沙一直是他和她之間的一道鴻溝。
從他很小的時候,他便愛上了蜜娜,可是她是西沙的未婚妻,而且她對西沙的感情有目共睹。
他從不敢奢望能和蜜娜在一起,直到蜜娜叛變的消息傳到他的耳中。
西沙在事後將她逐回族裡,並發佈命令,終生不准她再踏入沙漠一步——
那是極為殘酷的責罰!
對沙漠遊牧民族來說,這種處罰比死令人難以忍受!
他一接到消息便趕到蜜娜的族裡;當時的蜜娜不吃不喝,更糟的是,連她同族的人都不原諒她!
他費盡了心思才挽救了她的生命,並向她保證一定會讓世人對她改觀。
那是個很大的承諾,當時的他也沒有把握能做到,但如今他實現了他的承諾!
他是真心喜愛她的!儘管他明白蜜娜並不愛他,或許蜜娜這一生都不會愛任何人,她的心中只有報復和野心。
他什麼都明白,卻依然無法改變自己對她的愛。
但那種感覺——那種他永遠都在撿西沙不要的東西的感覺卻無論如何也驅之不去!
「我知道,你一直以為我還愛西沙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