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呻吟一聲:「告訴我,你什麼時候改變志向要當個外交官的?上次見到你時,你還信誓旦旦要當個舞台劇演員。」
「你上次見到我是什麼時候?」她皺了皺鼻子:「八百年前的事了,你沒聽過女人很善變嗎?我一年改變一次算是最保守了,上個月我還想學你浪跡天涯呢!」
「如果你沒先被林奇捏死的話。」
林雪笑吟吟地:「他現在才沒空理我的死活,魏吉兒已經快把他整瘋了!」
提起他那可愛得一如洋娃娃的嫂子,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吉兒的確是林奇的剋星,只要一分鐘沒見到她,林奇便如同一頭焦躁不安的大熊,而在她的面前,不管他如何張牙舞爪,只要吉兒輕輕一個眼神,林奇便再也神氣不起來。他們總戲稱吉兒是馬戲團裡的女馴獸師。
林奇可不是個懼內的人,他只是深愛他的小妻子,珍若性命!
他沒見過比他們更幸福恩愛的夫妻!
他是否也會那樣的幸運?
林家兩個誓不結婚的兒子都已先後結婚、訂婚,而且恩愛異常,那他呢?
眼前似乎浮起江維德那不苟言笑,卻閃著傷痛的臉-- 「哇!真精彩!」雪兒愣愣地望著眼前仍微微冒著黑煙的城市:「昨天在飛機上,他們可沒告訴我要住在廢墟裡。」
「痛哭流涕吧!這個城市有三分之二都已經成了廢墟了!」
「那另外的三分之一呢?」他滿懷著希望問道。
林捷笑吟吟地望著她:「淹水,親愛的,沙漠裡淹水你聽過沒有?」
「太扯了!沙漠裡居然會淹水!」林雪匪夷所思地瞪著她的房間。
林捷將維德及小森也接了過來,四個人啼笑皆非地望著濕答答的皇家酒店房間。
「別抱怨了,他們為了爭取你們的好印象,什麼地方都沒救,就只搶救了政府廳和這家酒店,用光了所有的水,就算是有點濕也是值得原諒的。」林捷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
「有點濕?」林雪提起濕答答而且散發著焦味的床單瞪著他:「你的這個叫『有點濕』?我可以在上面游泳!」
「要不然你想怎麼樣?」他回瞪她:「搭下一班飛機滾回去嗎?抱歉,機場已經封鎖了,你至少可以跟著大使團回去,我們可還得留著受苦,廢話真多!」
林雪懊惱地抱怨。
林捷轉向維德及小森,她們兩個這一夜也沒閒著,全都忙著幫助受傷的人及照顧親人失散的小孩,兩人看來全都極度疲憊而且憔悴。
望著扶著小森的維德,他的眼神不自覺地溫柔起來:「那麼趕快梳洗一下休息吧!我也要找個地方把我自己弄乾淨,等一下再過來帶你們出去吃飯。」
「可是我們的衣服和證件都還在旅館裡。」維德有些猶豫,看到美麗異常的林雪,再看看自己這一身狼狽,她連苦笑都擠不出來了。
「先穿我的吧!」林雪拖出她的大行李箱,有些滑稽地笑了起來:「我的管家把我的衣櫥全裝進去了,你們要穿什麼都有。」
林捷忍不住大笑,也只有雪兒會可愛到這種程度,她從小被他們三個男人寵得無法無天的,卻連日常生活的任何一點小節都不會處理,每次出門都似搬家!
「你好好照顧她們兩個,小森的腳扭傷了,在我找到醫生之前不要讓她亂走動。」
「哦,那沒問題。」林雪立刻蹲了下來,審視小森已腫了起來的腳踝:「我就是一流的中醫。」
「什麼時候的事?」他強忍著笑斜睨她。
雪兒側著頭,很認真地想了一想:「大約半年前。」
半個鐘頭後,維德已和雪兒成為莫逆之交。
初次見到雪兒,定會被她那份美艷不可方物的氣質給震撼住,可是沒多久便會發覺,林雪其實只是個沒有心機的孩子。
她是有點被寵壞了,有些任性、十分率直、甚至是天真的,可是她很好相處,樂觀好動,幾乎靜不下來,善良而且沒有心機。
雪兒非常喜歡說話,而且語不驚人死不休。
比如她會突然開口說:「林捷喜歡你。」
維德眨了好幾下眼睛,過了十秒鐘大腦才接收到她的訊息:「什麼?」表情十分不可置信。
雪兒用力點點頭:「是真的,我最瞭解他,他很喜歡你。」
她只覺得啼笑皆非:「我和他一開始見面便處心積慮要置對方於死地,你說這叫喜歡?那如果相愛豈不是要將對方碎屍萬段!」
「我不會看錯的。」雪兒十分堅持:「他很少動情,我上次看到他那種眼神大概是十年前,他初戀的時候。」
「那個女孩還活著嗎?」她忍不住笑問。
林雪噗嗤一笑:「當然,而且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了。」
「真是萬幸。」
「我是跟你說真的!」
「維德的腦袋是用高級水泥做的,你對她說什麼都沒有用的。」小森打開浴室的門,一跛一跛地走了出來:「我的腳真的好多了!謝謝你!」
「不客氣,反正我學了三個月也只學到這個。」她聳聳肩。
「為什麼?」小森對眼前這個蜜金色頭髮的美女十分感興趣。
雪兒有些懊惱無奈地攤攤手:「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做任何事都不能專心,而且沒有任何一件事可以讓我保持三個月以上的興致!你絕不會相信我到底學過多少東西!」她扳著自己修長的手指數道:「心理學、戲劇、醫學、電腦、法律、文學、天文、地理、電影、攝影、運動、科學,我甚至學會打麻將,時間最長的戲劇我也不過學了一年。」
「怪怪!近乎全能!」小森搖搖頭:「你一定有過人的天賦!」
「才怪!我大哥快被我逼瘋了,從中學到現在,大概全美國的學校我都念過了。」雪兒聳聳肩:「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你只是好奇心旺盛罷了。」維德安慰她。
「從開始到上學旺盛到現在?」雪兒大笑搖頭:「不!我猜不是,我只是容易厭倦。對任何事都是這樣,我這一生從未認真做過一件事,我大哥最痛恨我不負責任,可是我的確如此,很多時候我只不過是在逃避責任罷了!」
維德沒想到她會這樣坦白。
看來她對林家的人全都估計錯誤,包括眼前這個看似腦袋空空的女子。
「我家的人都很病態。」林雪下了結論,果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只不過各以不同的方式和輕重程度不同而已,而我是最糟的一個。」
「說得像是無可救藥。」小森搖頭。
「當然有救,我大哥和小哥就得救了。」她又開心地笑了起來:「他們找到值得活下去的目標,找到真正心愛的人,現在只剩我和二哥了。」他若有所思地望著維德:「說不定老二也快得救了!」
「已經宣佈戒嚴了!現在走在路口得用通行證,大使團在今天夜裡,最晚明天清晨就得離境,沙侖爾不接受調停,這次的爆炸真的搞火了他,他連大使團都不接見,聽說這次的爆炸目的就是要暗殺他,他可氣瘋了!一口咬定是反叛軍聯合城裡的人做的勾當。」
「這下可好。」林捷呻吟,將近二十四個小時沒有合眼使他出奇的浮躁,聽到這種消息更是令人頭痛欲裂!
大胖坐在骯髒的地下道,憔悴得可以:「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你們是不可能跟著大使團出去了,他們堅持多少人來就多少人走,連半隻蒼蠅都不能放行,不要說是你妹妹,就算大使團的團長是你老子也一樣沒用。」
「那當然也不必想把她們兩個送上飛機了。」
「除非你想讓你老妹陪著你一起留下。
」該死!「他惡狠狠地詛咒。
大胖疲憊地歎口氣,地下道裡仍有不少人等著被他送出城去,臉上的絕望和驚恐都是十分沉重的壓力:」沙侖爾那傢伙我很瞭解,一旦他殺得興起,是絕對六親不認的。如果你們要走,得趁現在一片混亂的時候走,聽說昨天有人看到放火的是外國人,你們的處境很危險!「 」那你呢?我剛剛來的時候聽到士兵們在談論內奸,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是做什麼的,難保沒有人會為了錢而出賣你!我沒見過有人做地下工作,做得比你還公開的。「 他苦笑,指指四周的老人及小孩:」要不然他們怎麼會知道要來找我?這裡很小,消息傳得比什麼都快,我是被逼上梁山的。「 」那你還不走?「 大胖無奈地攤攤手:」不走也不行了,他們早就想找個機會抓我,現在不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林捷想了一想:」我們跟你走,你什麼時候出發?「 」今夜兩點。
他點點頭,站起身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大胖,你收不收旅行支票?」
「去你的!」他大笑:「你乾脆給我信用卡算了!」
模摸糊糊的,她見到了棋。
他朝她微微地笑著,伸出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