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他不敢置信地望著那張紙:「他們這裡的人知道了嗎?」
「我剛剛才收到這張紙的,還來不及告訴他們。」
「等一等!等一等,讓我想想!」林捷跌坐在床上。維德和小森被他們的聲音所吵醒。
維德一看他們的臉色便已知道不對勁:「怎麼回事?」
他將那張紙交給她,她看完之後同樣的不可置信!
西沙沒帶走她,反而將雪兒帶走了!「太離譜了!這若公佈出去會引起十分嚴重的後果的!」
「絕不能公開!」林捷猛一搖頭:「這件事會引起嚴重的國際糾紛,萬一逼急了他們,那雪兒--」
金森失聲嚷了起來:「那我回去怎麼交代?」
他厭惡地瞪了他一眼:「你就只擔心你自己,雪兒是在你的鼻子下被帶走,我怎麼知道你回去怎麼交代?難道你希望再引起更大的戰爭嗎?他們沒寫恐嚇信,顯然不是要利用雪兒當人質打仗,你可以回去據實以報,反正不管怎麼樣,你的職位是保不住了,想辦法不要讓自己坐牢才是真的!」
「可是--」
「可是什麼?」他吼:「被綁架的是我妹妹!我難道不比你急嗎?」
「還有另一個辦法。」維德冷靜的開口,他們全以希翼的眼光望著她:「你想辦法讓大使團留下,能留多久留多久,西沙不會加害雪兒,我猜他只是希望向世界上的人證明他們是屬於正義的一方,不要將他們當成恐怖分子,只要事情不公開,雪兒的安危就不必擔心,可是如果你們一走,那麼少一個人一定會被知道的,你們回國只會更糟。」
「可是我怎麼說服他們的政府讓我們留下?」金森急得滿頭大汗,失措的問著。
「我怎麼知道?」林捷怒吼:「那是你的事,你去想辦法。」
金森哭喪著臉,垂頭喪氣地走向門口,突然由想起什麼似地回頭:「我剛剛聽說他們已下令限制所以的外國記者出境了。」居然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他對他怒目以視,他走了出去,林捷雙手抱著頭喃喃詛咒。
維德和小森互望一眼,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開始收拾他從燒燬的旅館裡搶救出來少得可憐的東西。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十分無奈:「沒別的路走了,我們得去和大胖會合,你們跟他一起走。」
「你呢?」
「去找雪兒。」
維德邊拿東西,邊以堅決的口吻說道:「一起去。」
小森點點頭:「我們不會把你一個人留下的,要走一起走,我們一起去找雪兒。」
「不要再和我爭辯這些無意義的事了,我已經夠煩的了。」他不耐煩地說道。
維德不發一語地瞪視他半晌:「你知道她在哪裡?」
「叛軍的基地。」
「你認識裡面的人?」
「當然沒有。」
「那很好,沒有我,你想都別想進去。」
林捷驀然抬起眼,審視著她:「別虛張聲勢。」
「在這種時候?」她裝得十分有把握,內心卻有些恐慌,畢竟她不敢確定西沙和小威一定會記得她:「我在昨天下午見過西沙,該被帶走的應該是我。」
「什麼意思?」
她簡略地將昨天下午的情況說了一遍。
小森及林捷不可置信地瞪著她:「換句話說,雪兒是代你被綁架的?」
她不得不承認:「有這個可能。」
「你有把握他們會賣你的帳?」
維德瞪他:「難道你就有把握一定能找到雪兒?我不能保證什麼,我只能說我盡力而為。」
「簡直廢話!」
小森在一旁看不過去地插嘴:「你們非要這個時候拚個你死我活嗎?有那麼多時間為什麼不趕快走?等他們來抓我們嗎?」
第四章
夜裡的沙漠溫度十分低,白天酷熱得令人瘋狂而夜裡卻凍得人發顫!
一行人浩浩蕩蕩跟著大胖在深夜裡避過了士兵的崗哨逃出城,已是深夜三點的事了!
六輛吉普車,三匹駱駝和將近十個步行的人,一行人加起來將近五十個,老弱婦孺都有,能擔任守衛的男人只有十個,每個人的表情都肅穆得彷彿是參加喪禮儀式似的,連孩子都嚇得沒有哭的勇氣。
小森和大胖在同一輛車上,他做夢也沒想到在短短兩天內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更沒想到自己今生竟會有淪為難民的一天!
簡直比天方夜譚還要天方夜譚!
「他們兩個是怎麼一回事?」大胖狀若無事般地開口問道。
她一下反應不過來,想了一下才知道他口中的「他們」是誰:「喔!他們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了,好像不把對方生吞活剝絕不罷休似的,大概是天生相剋吧!」
「是嗎?」大胖有些不能理解地搖搖頭:「我和林捷認識了三個月,從來沒看過他和任何人不合,他幾乎是沒什麼脾氣的,怎麼一遇上維德就像座活火山?」
「你認識的林捷和我們認識的好像不太一樣。」小森聳聳肩:「不過維德也是這樣的,她一向沒什麼表情,只有和他在一起時最暴躁,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大胖呵呵笑了起來:「這倒新鮮,兩座死活山碰在一起就變成活火山了!」
「你怎麼還能這麼輕鬆?」她看看四周,所有的人都一臉戒懼,只有他看起來最無所謂,而他居然是領袖!「我以為我們是在逃難!」
他無奈地望了她一眼:「我們的確是在逃難,可是如果你從小到大都在逃難,那就沒有什麼差別了,仍要活下去的不是嗎?」
「你就是這樣長大的嗎?」
他簡單地點點頭:「我們的政權一直不穩定,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在這裡每天都醞釀著下一場政變,下一次革命,只不過是有的爆發了、成功了,而有的沒有而已,在這裡八歲的孩子就要學著如何拿槍,我們的一生都處於戰爭之中,沒有例外。」
小森默然。
這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永遠不會瞭解的事。
戰爭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名詞。一個課堂上、報紙上才有的名詞,直到此刻她身處其中。
這裡的人們一生唯一最重要的課題是:如何讓自己活下去。
幸福、快樂,那都是奢侈品。
人必須先能安逸的生存才能追求其他的。
她--是安逸中的一份子。
「你可以走,為什麼一直留到現在?」
大胖想了許久才回答:「我也不知道,有很多的機會可以讓我走,不要再回來這片戰地,可是我沒有走,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也許到其他地方會讓我覺得不安吧!這裡雖然很苦,可是我覺得我活著。到了外面,除了生活,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活著。」
小森搖搖頭:「有很多人走了就不會再回來。」
「可是我送出去的人有三分之二會再回來,等到下一場戰爭爆發他們又會走,然後又回來。」
她沉默。
或許這便是一個民族的向心力,不管是誰當政,不管局勢是如何動盪,有許許多多的人離不了自己的根。
沙漠民族的民族性更是強韌。
「那你又為什麼來?」
「因為我不能讓維德一個人來,我不放心。」
大胖望了她一眼:「你很忠心。」
小森苦笑著搖頭:「忠心?或許,可是我寧願將之想成是依賴,在台北,維德是唯一能說真心話的人,她也是唯一真正關心我的人,沒有她的日子很恐怖!」
「有那麼嚴重?」
「大概,要不然我為什麼要來?維德收養我很多年了,我到報社也是她介紹的,沒有她就沒有我。」
大胖點點頭。
沙漠的夜間十分冰冷,綿延的沙地彷彿永遠沒有盡頭似的,一輪彎月高掛天空,他們已走了兩個鐘頭,背後沒有追逐的聲音,可是沉沉的壓力卻一直不曾遠離。
「你的腿好一點了嗎?」
小森有些意外他還記得這一件小事,仍不忘感激地微笑:「好多了!今天晚上你救了我一命!」
「以身相許好了。」他笑嘻嘻地說道。
「我不是戰士,可以嗎?」她故作驚訝地笑道。
「戰士?誰要一個亞馬遜女戰士當老婆?酒保當然是娶女侍者最好!」他故作正經地回答。
「你這算是求婚嗎?」
他大笑:「你說呢?」
「難道你就不能換個浪漫一點、高級一點的綁架工具嗎?」雪兒咕噥著,在座位上僵硬地移動一下身子,顛簸的卡車快將她搖散了。
「以一個被綁架的人來說,你的精神和風度可以拿甲等。」他笑嘻嘻地丟給她一條毯子。
雪兒如獲至寶地將它墊在座位上。
「那是給你蓋的,晚了,等一下會很冷。」
「凍死總比在這裡被搖成碎片來得有尊嚴些。」
西沙十分有趣地望著她:「被綁架還請求尊嚴?你為什麼不哭?一般女孩子現在都應該哭的!」
她不耐煩地瞪他:「為什麼不哭?為什麼不哭?你已經問了三次了,煩不煩?我為什麼要哭?在你這種混帳面前哭還不如殺了我!你真囉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