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強地笑了笑,「你剛剛說的很對,人的緣分是強求不來的,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不是嗎?」
「夏雪……」陳母歎口氣,有些無奈地看著她走了出去。
「唉!這孩子就是想得太多了!」
「林磊——」床上的亞迪翻了翻身,呻吟地叫道。
「乖孩子,不怕!不怕!乾媽在這兒呢!」陳母連忙趕到床邊低安撫著,「讓你吃苦了 」
「媽?」
「噓!小聲點!」
陳彥悄悄地走了進來,「小潘她——」
陳母歎口氣搖搖頭,「不太好,發冷呢!可能是失血過多的關係,夏雪去找醫生了。」
陳彥坐到床邊,伸手拭了拭她的體溫,蹙起了二道濃眉,「這麼冷!」
「兒子。」
「嗯?我得叫醫生動作快點 」
「兒子!」
陳彥抬起頭,訝異地看著母親滿臉的嚴肅,「媽,怎麼了?」
「你對亞迪不會還有壞念頭嗎?」陳母拍了拍兒子一下子冷卻下來的表情,「別怪媽多嘴,可是你們之間真的是沒緣分,你只能把她當妹妹看待,多花點心在夏雪身上才是真的。」
陳彥沉默地注視著臉色蒼白如紙的亞迪,心中五味雜陳!
連不知事情始末的母親都認為他和亞迪沒有緣分,他還能說什麼?
「我知道你偷偷喜歡亞迪很多年了,但你們年青人不是最愛說感情這東西是勉強不來的嗎?別讓亞迪難做人,更別讓夏雪傷心。」
「媽!」
「我剛剛收了亞迪當乾女兒。」她突然正經地宣佈。
「你什麼?」他驚訝得合不攏嘴,「怎麼突然——」
「我早就有這個念頭,只是一直沒有機會這樣做。」她頓了一下,「雖然我們身在國外,可是到底是中國人,人倫之常不可廢,你可得給我小心!」
「媽!」陳彥哭笑不得地叫道。
「就這樣啦,隔壁那個年青人怎麼樣了?」
他歎口氣,知道爭辯也不會有任何作用;母親平時雖然很好說話,但一旦決定的事,想要她更改卻是難如登天。「他沒事,血已經止住了,他比小潘強壯得多,不會有問題。」
「那就好,出來吧!」
「我想多——」
陳母瞪了他一眼,他只好乖乖的起身,心中卻沒有絲毫的痛楚!
原本對他來說難以抉擇的問題,他的母親不費吹灰之力就替他辦到了!
從今以後,他再也不必為了愧對自己過去幾年的暗戀而感到難受!
人的感情原本就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簡單問題,它還受許多空間與時間的變數影響;人的成長,人的經歷,這些都足以使原本單純的感情變得複雜異常!
並非所有的感情都經得起考驗,畢竟,人活著最重要的乃是問心無愧!
* * *
她再度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既陌生又熟悉的環境,完全中國式的房間,似曾相識,彷彿在記憶中曾有這樣一個地方;直到她看到牆邊的書架上放置的大堆佛經,她才想起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陳彥的家,她以前常在這個地方央求陳伯母給她一點小女孩都會喜歡的口紅和香水。
她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對於這一點她全無記憶,記憶裡最後一個印象是黑人護士手中亮亮的刀子 彷彿曾聽到陳彥的聲音——
「你醒了。」一個陌生女子冷淡地俯身向她,審視著她的臉,「陳彥已經輸過血給你,醫生說只要休息一段時間你就會沒事了。」
「林磊呢?他在哪裡?他是不是 」
夏雪不耐地打斷她,「他沒事,在另一個房間休息,你不必擔心他,即使是情敵陳彥也不會把他怎麼樣的。」
潘亞迪蹙起眉,眼前這個女孩有張看起來十分溫柔婉約的臉,卻有雙利刃般冷酷的眼睛!
她的眼裡和口吻中遮掩不住的強烈敵意令她不解!
她們還沒開始認識,可是這個女子已經強烈地恨著她!
為什麼?
「你是誰?」
「夏雪。」
「夏雪?」她喃喃重複,不知怎麼的,心裡有股悲傷,「很幸福,又很悲哀的名字。」
夏雪一愣,不解地望著她,「什麼意思?你知道什麼?」
亞迪搖搖頭,掙扎著起身,一陣強烈的暈眩感險些將她征服!她咬緊牙根不哼一聲地強撐了起來!一個簡單的動作卻使她臉色死白、冷汗涔涔。
夏雪的心裡有幾分的佩服,但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既沒有伸出手也沒有開口。
「我要去找林磊。」她微弱地宣佈,眼中閃過絕不更改的決心!
「我懷疑你現在能去找任何人。」
亞迪只是虛弱地朝她微笑,「只要你肯告訴我他在哪裡,我會證明給你看。」
夏雪猶豫了一下。
現在不是殺她的最好時機,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在這裡,現在動手無疑是向所有的人宣佈誰是兇手,讓她自己去找死豈不是更好?
以她現在的情況不要說是下床,連舉手都十分吃力,讓她去,說不定可以省掉她弄髒自己的手的麻煩!
儘管這遠不如她自己動手來得令她滿意。
「夏小姐?」
「他在走廊最前面的第一間房間裡。」
潘亞迪吃力而且緩慢地下床,在克服了一陣又一陣的暈眩感之後,終於扶著床旁邊的小櫃子站了起來。
「我勸你最好回到床上,陳彥的血很值錢的,你這是在浪費他的心意。」她冷淡地開口,斜睨潘的一舉一動。
「謝謝,但——我自己會衡量。」她扶著櫃子走到牆邊,舉步艱難地慢慢走向門口。
「潘亞迪!」
她緩緩停住,靠在牆上回過頭來,臉色發青卻仍擠出一個微笑。「有事?」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關於你的名字?」
夏雪點點頭,固執地背對著她,不願讓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即使再怎麼渴望朋友,她也不能選擇她。她是敵人!一個令她憎恨的敵人!
亞迪喘了幾口氣之後,緩慢而感傷地開口,「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恨我,如果是為了陳彥,那你大可以收回你的恨意,我和他之間什麼都沒有。」
她沉默地背對著她顯然仍仔細聽著,脊背僵硬一如石像。
「夏雪,一個幸福,關於奇跡的好名字,可是有些地方夏天永遠不會飄雪,那是種奢望,永遠不會實現的夢想。」
夏雪冰冷的眼漸漸溫暖濕潤起來;她聽到她困難的腳步走了出去,門輕輕地合上,淚水也自她的眼中落了下來。
難道不是嗎?
期望一件永遠不會實現的事是種奢求!
期待熱帶的夏日裡落下盛雪無異緣木求魚!
她是有了既幸福又悲傷的名字,而她的命運似乎也遵從了她的名字,是那麼的悲哀!
* * *
彷彿走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彷彿打了一場激烈的戰爭般的筋疲力盡!
她才走了不到五十公尺,卻眼冒金星,幾乎要癱軟在地上,她咬緊牙根,一步一步拚命地移動著,終於到了夏雪所說的房間。
打開門,房內空無一人,床上的林磊蒼白但平靜地躺著。
亞迪關上門,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用盡了所有的氣力才走到床邊。
床的震動使他立刻睜開眼睛,僵硬地想要起身
「是我。」她虛弱地朝他微笑。
林磊眼裡的警戒霎時消除,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關切,「他們說你在另一個房間休息。」
「唔,現在不是了。」她朝他笑笑,無力地趴在他的旁邊,「我不放心你,而且我十分想念你。」
「亞迪?」林磊輕撫她的頭髮,她微微動了一下,卻無力再開口說話,過度的疲累使她在半秒鐘之內就昏睡過去。
他心疼無比地將她移到自己的肩上,細民的拉好被子,光是看她這樣虛弱就叫他心痛得無以復加。
但她的行為卻讓他感到甜蜜無比!
她已經完全接受他了!
感謝那場大火將她的心鎖完全燒燬!
他憐惜地撫了撫她的肩,眼皮漸漸沉重,終於也陷入了睡夢之中!
* * *
「小慶,你願意幫我個忙嗎?」傑姆對愁眉不展的孩子開口,知道他正和所有「狐狸」的成員一樣,為了亞迪和林磊從醫院莫名的失蹤而感到憂心。
男孩點點頭,乖巧地站在他的面前,「不論任何事我都會盡力去做。」
他微微一笑,「到街上去替我叫一輛計程車,開到轉角處去等我,注意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也不能讓任何人看到,你辦得到嗎?」
小慶不解地望著他,「為什麼?」
他很想告訴他,因為「狐狸」裡必有人不值得信任;但轉念一想,這對孩子來說是太殘忍了,那彷彿是告訴了他,他所鍾愛的家人中有人是叛徒一般。「因為我要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件事還不能讓他們知道。」
男孩顯得十分嚴肅,「我瞭解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傑姆溫柔地揉揉男孩的頭髮,「可以的,這件事不能沒有你。」
小慶立刻興奮得點點頭,像個被托付重任的小大人般驕傲,「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然後他轉身奔出了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