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為我知道,可是現在我不確定了。」群美心痛的低語:「你和『拓偉』簽約了對不對?你一張對『方氏』有百害而無一益的合約,你想藉此讓韓拓注意你,可是他沒有,現在你把『仇氏』讓給『拓偉』為的也是韓拓,而他一直忽視你,你就轉向我哥哥尋求安慰。」
群美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可見得她已在心裡將她定了罪了。
泰生怔怔的望著她,心痛得直淌血:「你也相信我會為了韓拓出賣公司、出賣你們?世界上的人都可以懷疑我,而你——你怎麼可以?」她氣得發抖:「我以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現在你連問都沒有問過我就把罪定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應該相信誰了,我在偉平的桌上看到那份合約,他向我解釋——可是——」
「可是你也相信謠言?可是我們之間幾十年的交情還比不上謠言來得有力?」
泰生的心直沉下冰窖裡,群美迷惑的眼神無言的證實了她的話。
她覺得可笑、可悲,卻心寒得無法言語。
荊泰生抓起皮包直衝出自己的辦公室,把群美遠遠的拋在身後——
「泰生——」方群美追至門口,聲音哽在乾澀的喉嚨。追又有什麼用?她能告訴她,她並不相信謠言嗎?
人的心都是脆弱的,她知道她的懷疑會對泰生造成多大的傷害,而她仍不由自主的懷疑她。
群美希望泰生像過去一樣,可是她沒有,她甚至沒有多說二句話便頭也不回的走向門口,彷彿也——走出自己的生命之中。
她錯了嗎?
她不知道,即使心裡對泰生的友誼直喊著相信她,可是理智的那一部分又站得遠遠的,要求她認清真相。
她只不過是不知道該相信誰罷了!她這樣安慰自己。
這並不是什麼不可饒恕的錯誤。
※ ※ ※
「怎麼會?我一直要找你談續約的事,可是你的新秘書告訴我你正忙著和『拓偉』簽約的事,說什麼你的客戶會轉到『拓偉』,要我也轉過去。」
「新秘書?我哪裡來的新秘書?」
仇平不解的望著她:「我打電話找你好多次,都是那個女人接的,她說原先的王秘書走了,她是新來的。」
泰生頹喪的倒在椅背上:「原來如此,我是被陷害了!」
仇平輕輕地笑了起來:「看來每家公司都有一、二個那種可怕的女人。現在怎麼辦?我和『拓偉』已簽了約了。」
泰生咬咬牙:「看來我是在劫難逃了。」
仇平抓抓頭,按下對外的通話鈕:「王小姐,『拓偉』的合約公證沒有?」
「還沒,今天下午——」
「停掉它。」
「可是——」
「照我的話做。」他簡單命令。
「沒用的,除了你,我還是失去了大多數的客戶,謠言是沒辦法停止的。」
「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孫偉平不是個不講理的人,我會和他談清楚,更何況這也是我的錯。」
泰生輕歎口氣,無法再對這件事表示任何意見,仇平是個很忠心的朋友。
「慶潔和小孩好嗎?」
仇平笑得極為滿足,俊朗的臉上掛著一個父愛式的笑容:「好的不得了,除了還是天天和我打架之外。不過現在我已經是空手道三段了,可不會打輸她。」
泰生知道,那也是一段很長,很曲折的愛情道路,而現在他們也走到了屬於幸福的那一端。
仇平真的很幸福。
「那仇普呢?」
仇平吐吐舌頭:「她現在可是『仇氏』的法律顧問,我終止『拓偉』合約公證這一件事,一定會被她罵死!不過如果她知道是你的事,她一定會想辦法鑽漏洞的!可怕的女人,可憐的唐皓!」
泰生黯然微笑,看到幸福的情人總會想起悲傷的自己,幸福似乎永遠與她無緣。
「我知道你最近一定遇到很多事情,什麼時候到家裡來坐坐讓我們分享你的故事?」
「你們的世界太快樂而我的則太悲慘,還是不要的好。」她搖搖頭。
「你就這麼肯定?人一生的際遇千變萬化,誰也無法預測自己的一生,你怎麼知道你永遠都會那麼悲慘?」
「或許也會有那麼一天吧!到時我不會忘了你的。」
※ ※ ※
「『仇氏』打電話來,要求廢除合約。」偉平輕描談寫的告訴韓拓。
「什麼?我們可以告他們違約的!你有沒有向他們提起這一點?」
「沒有,我已經答應免除他們的法律責任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韓拓皺起眉頭,偉平最近不太對,似乎有心要和他作對,他不願意去想其中的原因。
「我說的意思和我剛剛說的一模一樣。」他依舊淡然。
韓拓強壓下心中的怒火:「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正在學繞口令?『仇氏』是『方氏』最大的盟友,而你平白放走幾百萬的生意,我能不能請問為什麼?」
「你可以開除我,我不在乎。」
「該死!」他大怒:「你是怎麼了?最近每天都是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我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你了?你明知道我們是夥伴,我寧願開除我自己也不會開除你。」
孫偉平打量他,冷冷的開口:「你想知道我為什麼同意『仇氏』不追究法律責任?因為『仇氏』是荊泰生最大的朋友,沒有『仇氏』荊泰生在『方氏』根本活不下去,而『仇氏』這次之所以會跟我們簽約完全是受到欺騙,有人存心要扳倒荊泰生!」
「我懷疑那個人就是你,為什麼你變得那麼容易記恨?而且還是記一個女人的恨,你以打倒她為樂是嗎?你所有的營業方針都是針對荊泰生,可是我沒想到你連那種卑鄙下流的手段都用得出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沉聲問道。
「那份合約!我把合約交給你,合約回到我的手上之後卻莫名其妙的多了二條我根本沒見過的條文,而上面竟然有你的簽章和荊泰生的簽章,我知道那不是她本人蓋的章,而她信任我,所以手上只有合約的副本,根本沒想到要簽二份證本!現在全『方氏』的人都在指責她出賣了她們公司,就算現在我們宣佈合約無效也沒有用了,反正她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而我根本不曾公佈合約的內容,是你!你用那份假合約使她成為叛徒!使她和所有的人都反目成仇,我相信在她知道這件事之後她第一件事就是引咎辭職!而以後在商業界將永遠沒有立足之地!」
偉平怒火中燒的望著韓拓,他心痛低語:「我怎會有你這種朋友?我信任你,而你背叛了我。泰生信任我,而你卻使我辜負她的信任,現在她,完了,你就高興了嗎?你叫我如何向群美交待?我居然會陷害她最好的朋友!我真的是看錯了你!」
韓拓訝然的瞪著他,耳邊一次又一次響起他一句又一句的指控,他震驚得無法開口。
孫偉平把他的沉默當成默認,他忿然拂袖而去!
他的確是把「方氏」當成對手,可是從來不是荊泰生,是方群智!
在法國餐廳遇見的那一天,他便無言的向方群智下了挑戰書,他要向泰生證明,他比方群智強,他並不是她所想像的那般無用!
可是——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變成他在傷害泰生?他從來沒有那個意思,而她卻成了他的戰利品!
合約又是怎麼一回事?他只記得他匆匆的簽完字便放在桌上,等著交給偉平,為什麼會變成他的卑鄙、他的下流與無恥?
那麼多的問號盤踞在他的腦中,要去哪裡尋求答案?
泰生怎麼樣了?
韓拓無比驚恐的發現:經過這些事情,荊泰生這一輩子都會恨他入骨!
※ ※ ※
「阿竹,荊先生最近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華香梅和阿竹走在公園的深處,望著不遠處獨自散步的荊遠達。
「有啊!好很多啦!比我剛來的時候健康的啦。」阿竹有些得意的報告。
「脾氣還是很壞嗎?」
「也不會啦,只是不太愛說話,每天躲在房間看以前的照片哩,不過——她遲疑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
「不過怎麼樣?」
「不過——好啦,我告訴你啦,荊先生對荊小姐很不好,都不管她哩,有一次吃晚飯荊小姐問荊先生認不認識韓先生哦,荊先生對她很凶哩!還有一次韓先生打電話來說荊小姐生病住在她那裡,要是荊先生問起就跟他說,可是荊先生都沒有問呢!好像都不關心荊小姐哩。」
華香梅凝視不遠處那個風霜滿面,眼中有著怨憤之色的老人。
就是她嗎?歲月對他何其無情?
昔日意興風發、溫柔多情的男子在歲月無情的催殘和命運的嘲弄之下竟有如此大的轉變。
他變成一個連自己女兒也不愛的男人了。
「『花』太太啊,你以前是不是認識那個荊先生?你怎麼不和他見見面?勸勸他嘛!那個荊小姐真的很可憐哩!有時候連我都會看不下去!」阿竹抱怨著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