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慶潔搖搖頭:「泰生和仇平是多年的老友,而你又是泰生的好朋友,這一點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飛鷹的心裡五味雜陳,即使是一團混亂的現在,雪農仍不忘為他的前途打算。
有的時候他真的認為,對她來說他不過是一個演員罷了,而她正孜孜不倦的行使她經紀人的責任,而這個責任即使她已經不是他的經紀人了,她卻仍無法放下!
「飛鷹?」
於靜的母親手足無措的站在他的面前,滿臉的焦急,她求助的望著他:「阿靜很自責,她覺得她有責任,我——我勸不動她,你可不可以來一下?」
他一言不發的走向急診室門口的於靜。
「真苦了阿靜了!才和飛鷹相認,現在又發生這種事——」
雪農不解地望著喃喃自語的於母,雪航歎口氣:「於靜是飛鷹的姐姐,他們昨天才相認。」
說不出是什麼樣的心情!
釋然、愧疚,和一點點的歡喜。
她中該懷疑對她的表白,但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雪農只有無言的望著飛鷹的背影,祝福才是現在他最需要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急診室的紅燈刺目的亮著,似乎永遠不會熄滅。
護士們沉默的進出,每個人的臉色都是凝重的,隱隱一股不祥的訊息充誅在他們的心裡。
終於到了宣判的時刻。
白袍上沾滿血跡的醫生無言的走了出來,看了眾人一眼,他沉默的摘下口罩和手套,輕輕的搖了搖頭:「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剎時風雲變色!
飛鷹鐵青的臉變得可怕的死灰,顫抖的身體潰然傾向雪白的牆壁。
「——病人希望見他的兒子女兒最後一面——」
寇長青臉色死灰,抖動的唇掙扎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對——不——起——你——們——」
飛鷹跑在病床邊,淚水湧了出來:「爸——」
「——原——諒——爸——爸——」
「爸——」於靜痛哭地伏在血跡斑斑的病床邊:「求求您!求求您別死!」
寇長青扯動的唇角看起來像個笑容,他舉起他仍淌血的手,他的兒女緊緊的握著他:「原——諒——我——」
飛鷹和飛燕拚命的點著頭:「我們不怪您!只求您別死!爸——」
氣若游絲的他微笑的合上雙眼。
「爸!」
飛鷹大吼,用力搖憾著他:「是誰!告訴我!爸!告訴我!」
他顫動的唇聲音已低得聽不見,飛鷹靠近他,盯著他死灰的唇。
擠出來的兩個字……
「老刀——」飛鷹低喃,彷彿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寇長青的手無力地垂下。
他心滿意足的閉上他睜開了數十年卻一直視而不見的雙眼。
一切是不可能再度得來了,但是最後他仍重新擁有了他的子女,即使只有短短的幾秒,他也已如願已償了!
今後下地獄也罷,至少他可以大聲的宣告,那一雙大明星是他的獨生女——
「爸?」
飛鷹和飛燕握著的手已漸漸冰冷:「爸?」
而再怎麼搖撼,寇長青也不會再睜開雙眼了!
「爸——」
這一聲又一聲淒厲的呼喊想必傳到了天際了吧?
這是他們終身的遺憾,真的!
這是個永遠也不會褪色的遺憾……
老刀的本名和照片立刻在各大報刊登通緝,然而避免不了的,飛鷹和於靜也上了報。
湯慶潔的能力有限,她無法壓制所有的新聞媒體,於是各種繪聲繪影的報道便紛紛出籠,他們成了另一種男女主角——
消息靈通的記者更挖出了飛鷹和雪農同住在棟大樓,而雪農正是各媒體競相報導的法國富豪秦泰和的愛女。
於靜和飛鷹的關係,於靜和秦雪航的關係。
這一大段錯綜複雜的關係刊登在報紙和新聞媒體上,一時之間竟造成了莫大的轟動。
這——便是影藝人員的悲哀,永遠匱乏的隱私權,一旦成為話題人物,更是無所遁形。
他們的悲傷也好,快樂也好,都成為攝影機追逐的對像,暴露於人群的面前,再好的演技都無法掩飾辛酸!
家是已經住不下去了,雪農和雪航搬到飯店和他們的父母同住,至少那裡有警衛,而秦泰和又是外交人員,任何的拜訪必須經過同意,他們可以暫獲得平靜。
而飛鷹由沈剛監管,他對老刀恨之入骨,衝動之餘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所以由孔武有力而且擔任保鏢職務的沈剛來監管是最好不過了。
於靜則是深居簡出,對寇長青的死,她自覺總有一份愧疚,如果那天她能冷靜的想一想,或許今天結局會有所不同。
儘管她明白那是人之常情,但仍無法釋然。
傷痕仍太新、太痛,她需要一點時間來冷靜自己。
雪農在飯店的套房內不安的踱步。
已經三天沒見到飛鷹了,她的心思浮動不安到了幾乎無法忍受的地步!「我要去葉羅那裡!」
雪航倚在飯店的窗前:「除非你會飛,否則飯店外那些豺狼虎豹可不會放過你。」
「管不了那麼多了!難道你不想見於靜?」她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往門口走去。秦泰和一臉怒氣的打開門走了進來,他的妻子同樣的冷著臉走在他的身邊。
「你們的禮儀退步了。」雪航冷笑。
「進我兒子女兒的房間難道還要敲門?」他低聲咆哮。
「隱私權翻成法文叫——」
「隱私權?」秦泰和怪叫,將手中的雜誌丟在桌上:「你看看這個然後再告訴我什麼叫隱私權?」
雪農好奇的翻到已折得稀爛那一頁,標題是:法國大亨之子女與街頭拾荒老人之子女的異國幽曲。
大幅彩色的圖片是她和飛鷹的一張合照,角度取得極佳,他們倆人看起來就像對情侶,還有雪航和於靜的照片,同樣是狀極親怩的。
她父母的照片和當年他們在法國的全家福也在之列。
雪農不得不佩服該雜誌記者的本事!居然有辦法取得這些照片,並胡說出那麼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情節!
「我要告他們!」秦泰和怒吼:「你看看上面寫的!科連秦家的祖宗八代都成了癡男怨女了!科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雪航將雜誌接過手,從頭到尾看了一次,臉上忽陰忽晴,直到看完,他一把便扔進垃圾筒:「真有本事!那個記者該去當小說家。」
「你看看你們在台灣搞的!好好的法國你們不待,偏要跑回台灣丟人現眼!這件事要是傳回法國,我這張老臉要往哪裡擺?」
雪航聳聳肩:「反正你有的是錢,這種花錢擺平的事你應該已經不陌生了。」
秦泰和大怒:「你這是什麼話?」
秦凱兒站到父子兩人中間:「好了!從法國吵到台灣,你們父子倆也該休息了吧?」
秦泰和一揮袖,怒火未平的坐在沙發上:「你打算去哪裡?」
雪農直視她的父親:「去看飛鷹。」
「不准!」
她倔強的閉上唇,毫不讓步的直視著他。
「這像什麼樣子?作戲的也就罷了,他父親竟然還是個拾破爛的!你這不是存心氣死我是什麼?」
「英雄不論出身低,是您一直告訴我的話,過去您不也只是個碼頭工人嗎?」
秦泰和跳了起來,直直指著他的女兒:「你這是什麼話?我教你的禮貌是這個樣子的嗎?才十年不見你就學會了忤逆尊長?」
「爸!」
「不要叫我!」
父女兩人對恃著,同樣的血統有著同樣固執的脾氣,兩人各據一方理由,誰也不肯讓步。
這是一場意志力的爭奪戰?!
「我沒有忤逆您的意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您教導過我的,這並不是錯誤,我愛飛鷹,您阻止不了我。」
不慍不火的宣告迴響在室內,這是秦泰和夫婦所聽過他們女兒最堅決的一段話。
從雪農身上,他彷彿可以看到當年永不低頭的自己,秦泰和有半晌的愕然。
雪航讚賞的朝雪農一笑:「好極了!我們走!」
「站住!不准去!誰要踏出這個門,誰就——」
「去吧!」秦凱兒攔住她的丈夫對她的獨生女鼓勵的一笑:「讓司機送你們去,那就沒人會打擾你們了。」
雪航和雪農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們的母親。
她微微一笑,他們感激地點頭,轉身走出房間的大門。
雙生子的動作是那麼一致,形貌是那麼的相像——
秦凱兒感到眼角的濕潤——
她的一雙獨生女都已長大成人了,而她倒才真正體會到他們是怎麼樣在她的心中佔據一席之地!又是怎麼樣是她心中的支柱和驕傲!
她錯失了他們二十七年。
「你——」秦泰和氣餒的大叫,潰然跌坐在沙發上。
凱兒平靜的自垃圾筒中撿起那一份雜誌:「你看不出來他們是真心的相愛嗎?你是阻止不了他們的,就像當年我父親阻止不了我一樣。」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當年的你也只不過是個碼頭餐房的一個小廚師罷了,並不比寇飛鷹強,現在的他至少比當年你來得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