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搖頭,無奈地隨著她走出去。
試鏡室的大門再度打開,鍾司和鄒烈叼著煙出現在門口。「你覺得怎麼樣?」鍾司首先開口。
鄒烈深思地望著門,望著房俐華離去的方向。「滿足她的心願吧!」阿俐那佈滿淚水的臉一直出現在他的眼前--
第五章
由鄒烈來主持開製作會議,在「頂略」是第一次。在過去,他連董事會議也不曾來參加過,一切都是由鍾司代替他執行,而這次他居然出現了!
公司上上下下都謠傳著他準備將權力收回,而不再是個有名無實的老闆,但鄒烈和鍾司心裡都很清楚他是為了什麼而回來的。
是為了阿俐。
近來鄒烈和她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長,只要她到公司開製作會議,他一定會到。
阿俐有次調侃地說她是被他用錢砸死的。「頂略」付了她天價,要她這一季只替他們公司做企劃和文案,這樣一來她等於是「頂略」內部的一份子了。至少在這一季以內是這個樣子。
鍾司是最平衡的人,他和鄒烈之間的默契根本不須要言語。什麼時候該出現,什麼時候該消失,他十分清楚,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樣的事他也不會漏掉任何一樣,而且對公司內所誘的謠傳一律一笑置之!
許多當年在鍾司身邊的人不免會懷疑鄒烈是否有足夠的能力能勝任他的工作,但在鍾司和鄒烈篤定的搭配下,即使他們有所懷疑也不敢表觀出來。
鄒烈對那種懷疑的眼光有些厭倦,他並不想取代誰,但他也不想讓手下的人總對他的命令有所猶豫。
他必需改變局面!
而這次的製作會議是他第一個準備下手的目標!
化妝品公司總部的人派來代表做簡報,是個日本人,而鄒烈下令取消翻譯人員。
鄒烈精通三種外文,他根本不需翻譯。
光是這點就足以叫許多人汗額,而阿俐正是其中之一。
「他們這一季準備推出六種主力產品,上一季他們的銷量雖然穩定,但並沒有達到他們的要求,他們的化妝品及保養品在國內已有固定的市場,總體來說並不怕吃敗仗,可是競爭越來越強,他們並不以穩定發展為滿足,這就是我們做的,以廣告拓展他們更寬廣的市場?房俐華小姐上一季為另一家化妝品公司策劃的廣告十分成功,這次我們爭取到她來與我們配合,企劃部門的人員必須全力支援她。」鄒烈臉不紅氣不喘地侃侃而談,沉穩、不怒而威的氣勢令許多人讚賞!
原本以為他只是個一事無成的富家子弟,但今天,他使許多人別目相看!
阿俐坐在會議桌旁,對他在公事上所表現出來的專業態度感到讚賞!
這是另一個她所陌生的鄒烈。
這段時日以來,和他相處的時間越長,彼此的瞭解越深,她就越是迷戀!
她是個凡事都必須有定位的人,她必須知道自己是處在於什麼樣的環境及角度之中,她才能做出適當的反應。
現在他們之間算是什麼呢?
「追求」這個常聽到、對她卻十分陌生的字眼猛然躍進她的腦海裡,她極力思索這個詞的一般定義。
鄒烈是在追求吔嗎?
不得不承認自己在感情上的確是個白癡!
在她的世界裡,友誼的成份比愛情重太多,愛情那種東西那樣危險,她--想嘗試嗎?
有好幾分鐘,她只是盯著他發呆,對他所說的活置若罔聞!
「……他們這次的主題設定在『愛情』上,我們已經將他們在日本所拍的廣告片拷貝一份,待會兒會放映出來,由於國情及觀念上的不同,我們不能採用他們的方式,但可以加以參考--」
「董事長,有人找您!」總機小姐的聲音自電話中傳來,夾雜著幾分無奈,「很抱歉打擾,可是他們很堅持--」
「請他們到會客室等我,在我開完會之後會去見他們。」
「可是他說一定要現在--」
「我是你親叔叔,你在就給我出來,否則別怪我讓你下不了台!」一個男人咆哮的聲音清楚地透過話機傳了進來!
鄒烈的臉色一變,但迅速鎮定下來轉叫鍾司,「你去應付他,如果不行就叫警衛送他出去,另外把總機小姐換職位,她顯然很失職!」
鍾司歎口氣。「你們繼續開會,其他的就交給我。」
阿俐迷惑地望著鍾司走了出去,而在鄒烈若無其事的外表下,她看到了他強硬冷酷的眼神!
這是家族恩怨,她不該好奇,但她不得不想,鄒烈為何會轉變如此之大!
好不容易,這場人心浮動的會議在一個鐘頭之後令人鬆了口氣地結束,所有與會的人都急著想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
他們會有一場比會議更精彩上百倍的好戲可以看嗎?
鄒烈按下對話鈕,「請鍾總經理帶人進來。」
「知道了。」
阿俐聽出總機小姐的聲音已換了個人,她有些遲疑地收拾好東西往門口走去。
「不想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
「想。」她坦白地面對他。「但我不想介人你的家族糾紛中,除非你想要我留下來。」
他背對著她,背脊僵硬,似乎正思索著什麼難以取抉的問題。還來不及開口,門口已走進來鍾司、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中年的美婦。
阿俐默默地退了出去,順手將門關上。
如果他無法決定,那就讓她決定吧!
這是一段她還不該介入的關係,至少不是現在,而以後……
她並不想知道他們的以後會是如何!
「你倒是給我說個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鄒永昌暴怒的吼聲傳來,一疊帳單筆直地擲向鄒烈的背。
鄒烈在幾秒鐘之內已武裝好自己,轉過身來,阿俐已走上會議室將門一併帶上。
「為什麼將這些單子退回來?這是你該付的錢!」
「是嗎?問題是我並不這麼認為。」
鄒永昌暴怒地吼叫起來,平時的雍容風雅全在猙獰的面孔中消失!「什麼話!這一年多以來哪一次不是這樣?以前都付了現在又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破產。」
他冷笑打量自己的侄兒。「原來還是為了錢嘛!鄒家財產那麼多,全落在你手上,怎麼?才花這一點小錢就心疼啦!我還以為你有多清高的呢!當初不是口口聲聲說不要?現在又怎麼了?」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惡毒!阿烈再怎麼也是自家人,不要為了一點錢弄得大家難看。」鄒永英優雅地坐了下來,一派雍容,和她逝去的大哥鄒永倫十分相像。「可是,阿烈,你也別和姑姑叔叔計較那麼多,不過是幾萬塊錢而已,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數目,何必--」
「鍾司,去把他們這半年來的帳單拿來給他們過目一下,什麼叫不是大數目。」
鍾司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鄒烈打量跟前兩個都已年過半百的長輩。
他們相識了一輩子,但從沒親蜜過。在他們的眼裡,他只不過是一個妾生的孩子,在鄒氏家族裡是不會也不可能有什麼前途和地位的!他們重視的是鄒剛,他的大哥。
他不知道在他們的眼裡,除了錢之外到底還有什麼?
他的父親去世,他的大哥死亡,他們沒有為他們掉過半滴眼淚,爭著想知道家產如何分配、誰可以自一個死人身上挖到多少錢!
這樣兩個外表如此優雅、如此高貴的人,在骨子裡卻是只認得錢的冷血動物!
在他們知道鄒永倫將所有的財產全交給他,而他們沒有得到半點好處,幾乎所有的經濟大權全掌握在他的手裡之後,他們巴結過他、逢迎過他!
他們甚至不介意他殺死了他的大哥鄒剛!
「我不信!」
「是真的!」逸玫急急自皮包中掏出年代久遠的剪報。「這是我到圖書館查出來的資料,原先我也不信,可是事實擺在前,鄒烈是個殺人犯!他親手殺死他的大哥!」
房俐華愕然地盯著手上的剪報,好半晌不出話來!
鄒氏企業兄弟鬩牆,次子鄒烈自衛殺人,長子鄒剛跌下三樓,於清晨二時不治身亡。
報導上黑字白紙寫得清清楚楚,鄒烈和鄒剛為了女人爭風吃醋,再加上其父鄒永倫病重,鄒家的財產由誰來繼承的問題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鄒剛盛怒之下拿出西洋劍欲追殺鄒烈,鄒烈在自衛之時,不慎將他推落陽台……。
這就是改變他的事故!?
這就是他為何會有那種與世界對抗的眼神的理由?
「阿俐,你要考慮清楚和鄒烈在一起的可能性!」逸玫輕輕將報導自她的手中抽出。「他是個危險的男人,不是你所能理解的。」
「你認為他是故意的!」阿俐幾乎是責怪地望著她。「他不是的!他不是那種人,再怎麼樣他也不會親手殺死自己的大哥!」
「我指的不是這個,但你對他又瞭解多少?和他在一起,你簡直是公然與世界為敵!現在的社會有多殘忍,這樣一個有紀錄的人不會被輕易放過,更不會被輕易淡忘!你不要想改變世界,辦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