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什麼學生!」林穗不屑地冷笑著。「你不要以為姑媽老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是懷恩的女朋友吧?是不是搞出事來了?我早就說過了……」
「姑媽!」懷書忍著怒氣打斷她:「你可不可以不要把什麼事都想得那麼不堪!那個孩子快死了!」
「孩子!」林穗尖叫起來:「我就說嘛!叫你們不要在外面亂來,現在弄出事來了!年紀輕輕的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她氣呼呼地嚷著:「是哪一家的女孩子?這麼寡廉鮮恥……」
「姑媽!」懷書扔下手上的皮包,吼了起來:「你太過分了!」
林穗猛然噤聲,愣愣的看著她。
懷書忍無可忍地吼著:「你知不知道姑丈為什麼要跟你離婚?因為你根本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所有的人都判了罪!因為在你的心裡根本沒有愛,只有骯髒污穢!」她索性將所有的不滿全發洩出來:「你報本不懂得什麼叫愛!」
「你說什麼!」林穗低低地問著,氣得有些喘息:「你在說什麼!」
「我說你根本不懂得什麼叫『愛』!你只知道控制!所有的人都要接受你的控制!只要我們稍微反抗就是不肖、不懂得敬老尊賢!」她不顧一切地吼著:「你希望控制所有的人!姑丈不讓你控制,你就和他離婚;因為你受不了一個不聽話的丈夫!可是離婚了,你卻又後悔了!現在你整天跟蹤他,想盡了辦法要讓他出醜;並不是你有多愛他!而是想報復;報復他同意跟你離婚!你還控制我和懷恩!什麼你都要控制!只要我們不聽話,就是在外面做骯髒污穢的事!姑媽!你怎麼會是這樣一個女人?!」
「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顫抖地瞪著她。「你——姑媽才說你兩句,你就這樣忤逆我?」
懷書終於洩氣地笑了笑,無比悲哀地說道:「是!我仵逆你!要怎麼辦隨便你吧!」她說完就退自回她的房間,任她在她的身後叫囂著。
「懷書!你——你給我出來!懷書——」
她充耳不聞,什麼也不想聽、什麼也不想說;反正最糟也就是這樣了!
^口^
「靳亞,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好不好?」銀翩輕輕地說著,關心地握著他的手。「你看起來精神很不好,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他無言地坐在加護病房外,而懷恩蹲坐在門口得愣地守著。他看了懷恩一眼,回答道:「你先回去吧!懷孕的人不可以太累。」
銀翩搖搖頭,「如果你不回去,我就在這裡陪你。」
「你回去。」
她仍是搖搖頭。「要不然我陪你到外面走一走好嗎?」她溫柔地握住他的手「靳亞,把你自己累倒了,對琉璃沒好處的!」
杜靳亞看了她一眼,終於點點頭。「走吧。」
銀翩笑了笑,站起來,「走吧!」
靳亞跟著她往外走,臨走前回頭看了懷思一眼,輕輕地開口:「你也回去吧!懷恩。」
懷恩緩緩地抬起頭來看了他們一眼,那表情竟像是聽不懂他說的話似的。
「回去」
懷恩垂下眼什麼話也沒說。
「靳亞——」
杜靳亞微微一笑,「沒事!我們出去吧。」他歎口氣,握住她的手走出去,留下木然的懷恩。
懷恩仍坐著,彷彿可能就這樣坐上一生一世。加護病房的鋼門,冰冰冷冷的透著寒冷的氣息;像他的心。
琉璃不知道怎麼樣了?她那時候那麼傷心,現在是不是還一樣難過?
她總是那麼天真,別人說什麼話她都相信!卻不肯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如果她死了,那他要向誰解釋去?
他覺得臉上冰冰涼涼的,伸手一摸才知道那是自己的淚水;他哭了!
懷恩靜靜地坐著,淚水順著他的臉滑了下來,而他定定地坐在那裡任它滑落。
「懷恩……」懷書輕輕地來到他的面前,伸手為他拭淚。「懷恩……」
懷恩靜靜地抬眼,淚水仍不斷地自他的眼中冒出來。他開口,卻發不出聲音!淚水滑落得更急了。
「懷恩!」懷書忍不住哭了起來;懷恩長大之後她只看過他哭一次,那是他們母親過世時;現在他哭了——她將弟弟擁入懷中,「懷恩……」
懷恩無聲地流著淚,用力抱住懷書;雙手用力地緊抱著。
「懷恩,你不要這樣!你這樣姊姊看得好心痛!」她哭著搖他。「你要是難過就說出來,你不要這樣什麼都不說!」
懷恩只是搖搖頭,木然地推開她;淚水停了,眼睛卻也失去了神采。
「懷恩!」懷書看著他,痛苦地垂下眼,「你一定要這樣嗎!琉璃不出來你就不說話?你真的那麼喜歡她?」她苦笑著陪他坐了下來。「我還不如你……」
「懷書、懷恩。」小東奔了過來,打斷她的話:「我就知道你們在這裡。」她來到他們面前坐了下來。「你們兩個打算在這裡坐到什麼時候!難道要坐到琉璃醒了才肯走嗎?我看到那時候你們也不必走了,乾脆一起住院陪她好了!」
「小東你來做什麼?這件事和你沒關係。」懷書澀澀地笑了笑,「你回去吧!公司的事就暫時麻煩你了。」
「你說這是什麼話!」小東不以為然地嗤道:「我們像一家人一樣!你們待在這,我就留下來陪你們;反正我也喜歡琉璃的。」
「小東—-」
「別說了!我去找醫生,說不定有好消息了!」小東朝他們微微一笑,跳起來便往外跑。
懷書感動地笑了笑。「謝謝你!」
^P^
「靳亞!你不要再擔心了,琉璃會沒事的!以前那麼多次的危險不是都度過了嗎?這次一定也一樣的!」銀翩輕輕地說著;在小花園裡,聲音隨風飄送著像是幾聲低吟。
杜靳亞無言地望著城市的遠方;琉璃曾說過希望能到鄉下去看看。他自從知道琉璃得的是血癌之後,再也不肯讓她離開這個城市。他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度過這一次,那麼不管是多遠的地方他都會帶她去的!
「靳亞?」
「你還在這裡?為什麼不回去!」
「我想陪你。」
杜靳亞抬起眼注視著她;夜色中銀翩的容顏看起來如夢似幻——他還愛著她嗎?
人生好短——
「靳亞——」她似乎看出了他的脆弱,緊緊地擁抱著他,再也不肯放開。「我很擔心你——」
杜靳亞仍是無言地;懷裡的銀翩仍和過去一樣溫柔,她的聲音也一樣令人陶醉。他們曾是一對恩愛的夫妻,那些過去的回憶一絲一絲地回到他的腦海中。
所有的恩恩怨怨難道不該過去?如果他和琉璃一樣只有短暫的生命,那麼他又有什麼好計較的?
人總是太浪費;每天、每月的浪費著自己的生命,彷彿那是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琉璃總是很珍惜她的每一天,對她來說只要能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賜。他不也浪費了許許多多的生命?
他歎了口氣,用力拖了抱她。
銀翩欣喜若狂地說:「靳亞!你願意原諒我了?」
杜靳亞點點頭:「以前的,都過去了!」
她歡喜地落下淚來。「我真沒想到真的會有這一天!我真的——」
「別說了!我們浪費的時間已經夠多了。」他微微一笑放開她。「從今天起我再也不會恨你了。」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我浪費在很上面的時間已經夠多了!」
銀翩用力地點頭。「好!」她欣喜地擁住他,享受著再度回到他身邊的幸福。
「銀翩——」靳亞卻輕輕地推開她。
她一愣,「靳亞?」
他認真地望著她,溫柔而堅定地說:「我們已經結束了!」
「結束?」她呆呆地看著他,似乎不明白那兩個字的意思。「可是你剛剛說——」
「我說我不再恨你了。」他放開她的手,一陣涼風穿梭在他們之間。「可是我也不再愛你了!既然沒有愛,自然也不會有恨了;我們還是好朋友。」他寬容地看著她,「你的孩子可以在杜家生下來。如果你希望,我也可以當孩子的乾爹;我會照顧他的。」
冷冷的風吹撫著她的面孔,她愣愣地看著他,「乾爹?」
杜靳亞點點頭。「已經很晚了,我去打電話叫司機來接你回去。」他說著已走進了醫院的長廊,留下她獨自站在冷冷的風中。
結束了?他說他不再恨她,卻也不再愛她了!
就這樣?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范銀翩抱住自己單薄的身體,那淒涼的風,如泣如訴地吹在她的身上;她愣愣地站在那裡,淚水滴落在胸前。
她一直希望他可以原諒自己!她一直希望孩子可以在杜家生下來,成為杜家的一份子!現在這些她都得到了!可是為什麼這麼悲哀?
為什麼這一切會這麼悲哀?
^Y^
「懷書?你怎麼又來了?」靳亞訝異地看著和懷恩一起坐在加護病房外的她。「你不是回去了嗎?」
「我只是回去換件衣服。反正也沒什麼事,所以就來了。」她淡淡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