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挑挑眉。
「你該不會真的只有小家子見識吧?」 不倦朝他扮個鬼臉,同時將手交給他。
「哼,走吧,大老粗!」
「大老粗?」
灰衣人有些訝異似的笑了笑。
「你還不算大老粗?那誰才算?」
「是……我的確是個大老粗……」他還是一臉笑,眸子明亮,笑意晏晏!
★ ★ ★
武當雲霧峰
終年雲霧繚繞的武當雲霧峰有「武林第一峰」之稱,多年來這裡發生過許多驚天動地的惡鬥,而惡鬥之後的結果,也往往對之後的武林產生重大影響。
六十年前武當嚴陽道長在此與魔教教主杜清三惡戰七天七夜,兩人氣竭神衰之際,不由對敵手生出相知相惜之情,故相擁言和,並各自囑咐門下弟子從此不准涉足武林六十年
從此武林進入正、邪並存卻互不侵擾的和平時期;只不過那早已是一甲子以前的事了;如今武林正道日漸衰微,而魔教卻人才鼎盛,聲勢浩大。
六十年來武林盟主之位向來由武當掌門代理,但武當的枯木道長年事已高,多年來閉門不見外客,這盟主之位名存實亡久矣。
也有人說這次武當召開武林大會正是因為枯木道長年逾古稀,恐不久於人世;而武當弟子除了劍無名之外均為平庸之輩,可惜劍無名不是武當的入門弟子,將來必須繼承聖劍山莊;枯木道長希望劍無名能繼承武林盟主之位,但又礙於歷來規矩,於是不得不舉行這場武林大會,讓劍無名在擂台上擊敗武林群雄,以度悠悠眾口。
可惜武林帖才發出不久便傳來消息,魔教此回亦將派出教內高手齊上雲霧峰爭奪武林盟主之位。
魔教門下到底有沒有遵守當年的約定已經沒有人能斷言;只不過就算有,也是背地裡暗暗做著,並沒有大張旗鼓。於是有人說魔教多年安分守己,除與浮濫朝廷鬥爭之外,並沒有騷擾善良百姓,該再也不能稱為「魔教」。不過大多中原武林人士並不做如是想。
魔教重出江湖的消息一出,老一輩的武林人立刻紛紛擾擾地想起了過去魔教種種惡行,且不斷加油添醋,儘管六十年前其實他們都還不過是毛頭小伙子。
如今雲霧峰上已經擠滿了人,偌大的「望天台」周圍擺滿了椅子,容納來自各地的武林名宿,而沒位子坐的人大都是來自各門各派的中生代弟子。
望天台的正中央已經設好擂台,擂台的正後方則端正地擺著七張樸素典雅的木椅;這七張木椅正代表著七位目前在武林中最為位高權重的前輩名宿。
武當的枯木道長、少林主持澄觀大師、峨眉出雲師太、縱橫長江三峽的天下第一水幫幫主魯彥、閩南少林分支金剛禪寺的落葉禪師、丐幫幫主久不主事,而由八袋長老張一口代理,餘下的一個位子則人人都在猜測該會是誰。
還剩不到半個時辰,武林大會就要開始了;雲霧峰上聚集的人愈來愈多,從峰上往下看,整個望天台竟然密密麻麻都站滿了人。
「『拜月教』金剛護法領幫眾到!」
遠遠地,山下傳來道人通報的聲音,眾人不由得大驚失色!
魔教好大的膽量,竟然真的率眾前來!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武當後山的山徑上已經是煙塵滾滾,雲霧峰上的武林人士不由得變了臉色。這到底有多少人啊?
未幾,馬蹄聲震耳欲聾傳來,原來在山徑上引起滾滾煙塵的竟是馬隊! 「好沒禮貌,上雲霧峰竟敢騎馬!」
「就是!咱們可都是恭恭敬敬步行上來,這些魔教教眾竟然不把武當派放在眼裡!」
叫罵聲未停,十八匹黑馬風馳電掣出現在眼前,令眾人不由得心中暗叫聲好。
好神駿的黑馬!十八匹馬、十八名黑衣人,三匹馬並肩而行,不前不後一字排開,竟像是排練了數百次;前後共六隊黑馬,揚起的煙塵卻有千軍萬馬之勢!黑馬神駿,而騎在馬上的人馬術更是不容小覷。
「領頭的就是拜月教的『金剛護法』刀寒星。」
「他就是刀寒星?」
不倦回頭,灰衣人的目光好銳利,跟他那一身農民裝扮十分不搭調。
「你怎麼知道?你什麼都知道,武功又這麼高,你到底是誰?」
灰衣人卻只是笑嘻嘻地:
「我跟你說過,是你不記得。」
「你什麼時候說過啊……」
十八匹黑馬在雲霧峰上停了下來,領頭的刀寒星氣勢驚人,幾有睥睨天下之勢。他淡淡開口:
「拜月教遠道而來,唯恐趕不上大會時間,故奔馬上峰,實屬情非得已,望各位海涵。」
場中無一人說話。
馬隊之後,一頂小轎由四名壯碩黑漢子扛著緩步上前。眾人還沒看清楚轎子是怎麼停的,轎中突然飛竄出一道黑影,接著擂台上蒼邁沙啞的聲音開口了:「原諒老朽來遲,累各位久侯……」
武林人不由得頭皮全麻了!
那老人老得像有幾百歲了!他一身的黑衣,銀白的髮絲披在肩上,黑斗蓬將面目蓋著十成十,說話時斗蓬輕輕顫動,竟像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開口。
擂台下嗡嗡之聲不絕於耳。原來,這老得嚇人的老人竟然就是魔教教主黎虎爐?
當年雲霧峰大戰,他已是魔教護法,如今過了六十年,他竟然還活著?!
「他都老得走不動了……」
不倦低聲嘟歎,灰衣人在她身邊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喂!你不是最愛講話?現在又不說了?」
灰衣人愣了一下,斗笠低低地看著她。
「我很愛講話嗎?」
「當然啦!一路上你嘀咕個沒完,現在又不肯說話了。」
灰衣人不由得輕輕笑了起來。
「這倒是教我意外了,從沒人說過我嘮叨。」
「哼,嘮叨的人怎麼會知道自己嘮叨?就像我大姐、我爹娘一樣——」
「你有姐姐?我以為你只有大哥。」
不倦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事到如今,只好硬著頭皮承認:
「是啊,是有個姐姐,怎麼著?想要我為你作媒?」
灰衣人怪異地瞧她一眼,正想說什麼,不倦卻又急著打斷他:「現在怎麼辦?這裡人那麼多,我們得去跟誰說我們知道的消息?」
不遠處「聖劍山莊」的金色旗幟飄揚著,看似不遠,但中間卻隔著人海圍牆,更別提望天台上那些武林名宿了,想跟他們說話,得先越過千百個人的頭頂才有機會。
「我大哥在哪裡?他沒有跟劍無名在一起!」不倦焦急地四下尋找。
「眼下我們什麼事也做不了,只能靜觀其變了。你放心吧,你大哥比你謹慎得多,他不會有事的。」
「不是啊……」不倦心裡隱隱有種不祥預兆,卻又不知該如何形容,而這時候武當掌們已經站在擂台上開始說話了
不倦的注意力又轉向擂台,就在這時候,卻看到她爹衣錦程老邁的身影在人潮中竄動。
「糟了!真找來了!喂!老兄,謝謝你送我一程!我得先走啦,有緣自會再相見!」
灰衣人沒想到她說走就走,真的立刻鑽人人群裡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狐疑地打量著人群,是誰來了?竟讓這古靈精怪的鬼丫頭像是老鼠見著了貓?
他很快找到人群中唯一沒看著擂台的人,那老人的身影他認得……灰衣人眨眨眼睛,不由得有些意外。該不會……該不會真的這麼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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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當的枯木道長一語不發,他坐在位子上閉目假寐。但到底是假寢?還是真的睡著了卻沒人知道。
在場的只有他跟魔教教主黎虎爐見識過當年武當山之戰,而他們現在都垂垂老矣,各自代表著正、邪一方。
「既然所有該到、不該到的都到了,貧道就代表家師宣佈今日邀請大家前來的用意。」枯木道長的大弟子玄算子清清嗓子,威嚴地說道:「想必大家也都猜到一部分了,今日請大家前來——」
「廢話那麼多,不就是要換武林盟主嗎?」
刀寒星冷哼一聲,打斷玄算子的話道:「你們武當也當家作主夠久了,現下該換人做了吧?」
玄算子有些掛不住臉,台下的武林群雄們竊竊私語,卻沒有人出聲阻止。他又清了清嗓子道:
「刀施主說得很對,家師的意思是將武林盟主之位傳——」
「傳?!」
刀寒星一拍椅背,偌大一張紅木太師椅竟給他拍得粉碎。
「武林盟主之位也能用『傳』的嗎?你們武當還真以為這武林盟主之位竟世代由你們武當世襲嗎?」
玄算子瞪著刀寒星,好半晌才開口道:
「刀施主,貧道敬你來者是客,你到底讓不讓貧道把話說完?」
沒想到刀寒星的回答也很乾脆,他直接說:「自然是不讓。」
在場所有武當門下的刀劍全都出了鞘,而與武當有世代之誼的聖劍山莊門人也不例外。但也只有他們,其他在場的武林人士竟是你看我、我看你,無人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