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給我滾出去!」阿常大叫:「我怎麼會用你這種弱智?滾吶!」
他又嚇一跳,被老虎追趕似的,立刻打開門逃之夭夭!「真他媽的氣死我了!」他怒罵著,不時用手按住自己的臉,怕它會掉下來似的。「給他一氣我至少老個十歲!不能氣!不能氣!」
一旁,直沉默的小天早已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眾所皆知阿常是個同性戀,而且還是個不折不的O號,在家裡養了個小白臉,他自己也從不忌憚些什麼,沒事就到處物色下一個獵物,不過他從不打自己人的主意,美其名當然是好兔不吃窩邊草,說得明白點就是他怕會得病!
「死小天!你還笑得出來!」他又恢復他那嗲聲嗲氣的噁心樣。「你比阿寶也好不到哪兒去!」
「我?」他勉強止住笑。「謝謝,我不會穿超人裝來上班,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誰跟你說這個?」阿常不悅地自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不客氣的扔在他的臉上。「喲!假清高啊?沒事耍帥啊?誰理你!」
他的臉色變得難看,信封上娟秀的字跡寫著:小天,裡面自然是張支票。
阿常以理解的眼光看著他。「平常人想牽牽林夫人的手都辦不到,她肯讓你上床是給你面子,你不肯拿錢就是不給她面子,不拿錢?嘿!不拿錢是你嫖她還是她嫖你?」
他陰沉地瞪著那張支票,有種想撕碎它的衝動!
可不是嗎?有錢人花錢買安心是常見的事,快不快樂是另一回事,交易就是交易。
事實上,在她的心裡,他不過是個賣肉的!
「小表弟!」阿常過來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幹這行的誰不想呢?抓著大戶海撈一票,然後全身而退是不是?想法人人都有,不過林夫人是不能動的,她有後台!她是別人的禁臠——」
「夠了!」他大吼一聲站了起來,狠狠瞪著他。「規矩多的是,我條條都明白,你少對我說教!」
「喲!說不得啊?」小常聳聳肩,不在意地揮揮手。「那我也不說了,你走吧!不過到時可別怪我沒警告過你!」
小天猛然起身走出他的辦公室,耳邊傳來小常一聲不屑的冷笑——
端起一杯XO,這是過去他絕喝不起的酒,而今它氾濫得令人厭倦!
呵!這就是台灣,什麼光怪陸離的事都可能會發生。過去女人陪酒見不得人,現在女人陪酒很正常,連警察都上酒家,說不定某一天男人陪酒也可以正常到讓柴契爾夫人上酒廊。
有何不可?沒有哪條法律規定男人不能陪酒,沒有哪條法律規定男人不能戀愛——
狗屁!
他突然有種將手中的酒杯砸成碎片的衝動!
去他的世界!
去他的現實!酒女,舞女,甚至妓女,上星期五餐廳是司空見慣的事,她們是男人們最主要的收入來源。
那些女人們誠如她們自己所說的,殘枝之下不過是一株株人工的殘花敗柳,幾乎只剩下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平時她們受著男人的欺凌,賺了錢便來這種地方一拂千金!
心疼?啊!不會,只有花這種錢是不心疼的,那彷彿是解救她們可憐自尊唯一的方式了。變態?或許吧!變態的定義範圍太大,沒有人有空深思那麼可笑的問題!
「五!五!沒有!」女人尖叫大笑起來。「你輸了!喝!喝!」
阿南一貫地挑挑眉。「沒問題!」然後十分專業地端起酒杯一仰而盡,眼前這一票女人是常客了,沒事就來找他們拼酒,喝醉了又哭又笑地大鬧一番才會罷休。
但這樣的客人還是比較可愛的,她們不囉嗦,不廢話,不如意就大哭大叫一番,從不會問,你為什麼來幹這行?
呵!笑死人了,天底下哪來那麼多為什麼?
「一杯不夠!你要喝三杯!」女人醉眼迷濛地耍賴。旁邊的人也跟著起哄了廣三杯!三杯!」
「沒有酒了!」阿南拿起酒瓶搖一搖。「你看,我沒有騙你。」
「再開啊!怕什麼?老娘有的是錢!」女人拍拍皮包,笑得花枝亂顫地。「今天我遇到凱子爹了,海撈一票,那老傢伙沒事就把鈔票往老娘這裡猛塞!哈!夠賤!」她指著自己的胸前,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爽!爽呆了!」
他什麼話也沒說,拉開門往外叫了一聲:「再開一瓶XO。」
「好啊!好啊!」女人大笑,趴在他的大腿上,傻傻地對著他笑。「今天你是我的……」
「當然。」
「我有錢嘛……」她說著,驀然眼淚掉了下來卻仍笑著。「有錢人!哈!真的……」
其他人全醉了,倒在男人懷裡不明所以地附和著,彷彿那是句至理名言。
「我要吐了……」倒在另一個男人懷裡的女人喃喃地說著:「不要叫我去廁所……我就吐在這裡——」話還沒說完,已在男人身上大吐特吐起來!
「阿威!你還不扶她出去!」
阿威半睜著眼,看著他傻傻地笑。「何必呢?反正——反正本來也就髒了……」
阿南望著他那比他實際年紀還更顯老的臉,心裡有絲苦澀——
「我下午去看醫生……啊!你知道那個鳥人跟我說什麼?」他喃喃地說著:「他說我沒救了——沒救了——這輩子別想有孩子……」
「阿威——」
「嘿!那好嘛!」阿威大笑,完全不理會女人在他的身上吐得一蹋糊塗。「省得生個和我一樣的!梅毒……哈!哈哈!」「你喝醉了,去換衣服回家睡覺吧!」.「不不不!」他用力搖頭,搖得頭都快掉下來!「我要賺錢!反正已經快掛了!哈哈……」
阿南扶起趴在他腿上的女人,推開她。無法忍受地往外衝去,一股噁心的感覺洶湧而來!
這種事見得越多,恐懼就越來越深!
那樣悲慘的下場!
阿威已經成了廢人了,只要走進他就會聞到一股濃得可怕的香水味,用來遮掩他身上噁心的臭味,梅毒早巳將他侵蝕得彷彿腐肉——
他顫抖地掩著口,不停地深呼吸——
「怎麼了?」小路蹙著眉看他。「投事吧?」
他勉為其難地笑笑。「沒……投事……」
「阿威要去哪裡?」
他一轉頭,阿威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往門口走去。臉土猶掛著那一抹悲哀的傻笑。
「大概回家吧?剛剛那女人吐了他一身。」
「聽說他快不行了,小常一直叫他走。」小路望著他的背影。「可憐,當年紅透全台北市。」
阿南猛灌一口酒,也不知道是希望自己清醒些還是麻痺些,只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你老婆已經有了不是嗎?」小路轉開話題。
提起碧雪,彷彿一道陽光似的,他立刻振奮起來。「嗯。」小路有些羨慕似地拍拍他的肩。「好福氣!」
「謝謝。」他不由自地溫柔起來,真的平靜了些。
「該收手了吧?」
「也許,再幾個月吧,那你呢?」
小路笑了笑,聳聳肩。「再說吧!」
他點點頭,還想開說些什麼,身旁的電鈴突然響了起
「嗯?什麼?」他臉色變得鐵青——「阿常!」他大吼。
「怎麼?」
「阿威跳樓了!」
第三章
酒廊的高腳吧檯邊,方妮塗滿鮮紅蔻丹的手指端著高腳杯,另一著手拿著煙,百般無聊又妖艷異常地坐著,化得十分誇張的眼冷冷地搜尋著獵物。
「怎麼?難得我們方妮小姐沒檯子坐?」大班紅姊笑吟吟地走到她的身邊。「最近你好像股票跌停板似的!」
方妮不太起勁地斜睨她一眼。「要說什麼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阿紅微微一笑,也點起一支煙。「妮妮,你在我手下也兩年了,曾經是我最紅的王牌,每個人都會犯錯,可是都一樣可以東山再起,只是你這次是玩火屍
「是嗎?」
「你還和那個男人在一起?」
妮妮點點頭。「投錯。」
阿紅見她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忍不住詛咒一聲。「你他媽的!是你賤還是他賤?我知道.你一向愛玩,可是要玩也得玩有錢的男人,你白白送上門給人玩個鬼啊?」
妮妮斜睨她一眼。「你自己還不是沒事犯賤讓那個老芋仔玩假的!」
阿紅氣綠了臉。「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妮妮失笑,轉過頭來。「紅姊,那老芋仔一樣沒錢,也不稱頭,你幹嘛?現在反過來說我!」
「我是為你好,那老傢伙至少不貪我的錢!」
「小路也不貪!」
「不貪我隨便你!」阿紅不屑地冷笑。「我早聽過他那個人,噌賭如命,照他那個樣子,遲早把你也賭掉!」
「我?」方妮又笑,攤攤手。「我能讓他怎麼輸?早就在火坑裡了,除非他把我剁了拿去菜市場賣!」
「妮妮!」阿紅歎息,苦口婆心地。「我是老鴇沒錯!可是我不是什麼冷血怪物,我也希望你賺夠了錢,好好找個呆子嫁掉,糟蹋自己這麼些年還不夠,非要拿錢去砸那種男人,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