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說你的車子保養得不錯,應該沒有什麼地方要更動的……"她的聲音一反剛進門時的高昂,顯得有氣無力。
"帳單呢?"
"我沒帶……明天再寄給你好了。我先走了。"
連一點點爭取的意思都沒有,這實在不太像是一個會主動跟人求婚的女孩的作風,余媺像陣風似的,刮了進來隨即又飄了出去。
"就這麼結束了?"一等她的身影消失,莊至誠還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樣,原以為會有個高潮迭起的好戲可看,哪知道兩個人才對了幾句,女方就放棄走人了。
"她不像你說的那樣,還不算太可怕。"周尉博聳了聳肩,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這實在不太像她的風格。"像余媺這樣的人應該是很有個性的才對啊!莊至誠真是無法理解。"現在不是很流行那種有個性的女孩子嗎?她應該就是啊!怎麼表現一點也不激烈啊,真是一點也不像她!"
周尉博笑了笑,但心裡倒覺得這樣才像余媺。
雖然認識不深,不過從其他人對余媺的形容看來,她應該是很果斷的人,一聽自己有小孩就打退堂鼓也算是當機立斷。
"沒戲看了……我要走了。"莊至誠百無聊賴的甩著車鑰匙要離開。
"我也要去接勤元了。"
"你啊!"莊至誠回過身來望著好友。"你疼孩子是應該,但是有時候也應該給自己一點機會,這世上除了畫畫跟小孩以外,你不覺得你們父子倆也需要有個女人嗎?"
"總是要有緣分。"這已經是制式化的答案了,所有人面對感情問題,總是會把緣分或是隨緣兩個字拿出來濫用一番。
"算了吧!"莊至誠搖搖頭。"是哥兒們才這麼跟你說,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別再跟我打太極。感情這事兒根本就是靠追求來的,你以為兩個人見過面就算有緣,難道每個見過的人都可以莫名其妙的上床生小孩嗎?你沒有採取過任何舉動,好不容易才遇上一個主動出擊的,你還是一樣沒反應,就算老天把緣分送到你面前,你死板板的立在原地不動,也是沒用的啦!"
"那你想我應該怎麼樣?"
"主動一點啊!"這還要問啊?"跟誰主動?"周尉博反問。
"跟你看得上眼的啊!"
"如果我沒有看得上眼的呢?"事實上到現在為止,仍然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能像亭芬那樣打動自己的女人。
"那你就繼續做你的王老五啦!就是可憐了勤元沒有媽媽而已……"
"勤元並不曾抱怨過什麼啊!"
"這就是你的錯了!"莊至誠拍拍他的肩膀。"勤元那孩子善解人意,他從來都不說並不表示他不想要有個媽媽陪伴,虧你整天和他在一起,天底下哪個小孩子不希望能有個媽媽?!你啊,有時候也別光是照應他其他方面的需要,小孩子的心情你倒也是要注意一下,好好想想吧!"
第二章
也許至誠說得沒錯,感情真是靠自己爭取的吧……只是他年紀已經大得爭取不動了。
想起當年和亭芬的戀情,一點一滴他都記在心頭上,亭芬的死也帶走了他的感情,亭芬的好他再也找不著,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會像亭芬那樣深愛自己,當亭芬離開人間的時候,他心裡的情感也跟著消失,唯一剩下的……周尉博決定全數留給勤元。
"爸爸……"勤元朝他飛撲而來。
"今天上課乖嗎?"兒子有著一張漂亮的臉蛋,綜合了自己和亭芬的優點,而乖巧懂事的個性更讓周尉博感到窩心。
"當然!"勤元朝他笑。雖然沒有母親,但是勤元也因此和父親更為親近,尤其周尉博在妻子死去以後便推去了所有的海外邀約,專心的陪伴兒子,除了寒暑假期間可以帶著勤元一同出國以外,其他時間他只想當個稱職的父親,這在當初和亭芬剛結婚時所沒有盡到的職責,他現在除了珍惜以外,再也沒有別的想法。
周尉博在事業上比別人還要早上軌道,也正是因為一連串的成功阻絕了陪伴心愛妻子的時間,繪畫是他的興趣所在,他也想讓妻兒過更好的生活,而一連串的參展讓他忙得連亭芬生產那天都不在台灣,而貼心的亭芬為了能讓他專心的發展,連生了病也從來不讓他擔心,直到住進了醫院他才得到消息。
從得知亭芬的病情並不樂觀,不到一個月之內,她便陷入了昏迷,沒有多久便撒手人間,一切來得太快,周尉博有些措手不及,亭芬過世那年他總是忘了她已經不在人世,到了第三年他才慢慢的接受這件事。
回想起來有的也只是欷吁……
那樣年輕的生命,竟然就這麼無情的被病魔給奪走,當初他們說好了等賺足了錢,要帶著孩子去環遊世界,可是他什麼都還來不及為亭芬做,她竟然就這麼離開了人世。
亭芬的好總是讓他心裡充滿愧疚,她放棄了自己學了多年的小提琴,丟棄了理想和抱負,心甘情願的為他持家生子,而他卻一心發展事業,也許他當時該多留點時間給亭芬,至少他可以先發現她的情況不對,也許亭芬的病早一點發現的話,他還可以多爭取一點時間和她在一起……
"爭取"兩字又闖進了周尉博的腦海裡。
這輩子他似乎從來不曾真正"爭取"過什麼,反而遺憾還不少,不過看了眼正興高采烈的吃著兒童餐的兒子,那心中的小小遺憾又隨即被補了起來,勤元已經成了他唯一的快樂來源。
勤元看著電視,突然轉過頭來認真的對著他說:"爸爸,我想學小提琴。"
周尉博有點吃驚,收斂臉上的表情問道:"為什麼突然想學琴呢?"
"媽媽也會拉小提琴啊!我很小的時候,媽媽會拉小提琴給我聽……"勤元的眼裡流露渴望。"而且學校最近有上小提琴課,我可以學嗎?"
"好啊!"也許勤元對母親仍有記憶,所以才將對母親的期待轉移到小提琴上吧!難道真如至誠所說的那樣,勤元還是需要一個母親?"可不可以讓老師教我?"
"哪個老師?"
"學校裡的老師啊!她好好喔!"勤元將學校裡那位漂亮又溫柔的郭老師給形容了一遍。
"好,我明天打個電話,問問她可不可以在下課以後幫你上小提琴課。"
對於勤元的要求周尉博從不吝於答應,也許勤元的血液裡流著亭芬所遺傳的音樂細胞,如果能藉著音樂讓勤元不忘記母親在他腦海中的記憶,那又有什麼不好呢?連周尉博自己都是那樣的思念著亭芬,更何況是勤元……
※※※※※※
"媺媺……"余鳴站在門口看著收拾行囊的小妹不捨的喊道。
"幹嘛!"余媺沒好氣的回問。
"沒有必要搬走嘛!"既然父兄們沒人膽敢出來阻止,也只能依靠他這個年紀和媺媺最接近的小哥出面了。
"當然有。"余媺放下行囊,瞇起眼叉著腰,口氣不佳的說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年幾歲了?"
"不過就是二十七嘛……"余鳴露出微笑。"但是你看起來頂多像十八,擔心什麼嘛!"
"錯了!你別想哄我!"余媺可是再清楚這個事實不過。"我要是還傻傻的相信你們這些安慰的話我就是白癡了,我不想等到四十歲的時候你們還跟我說我像十八,等我過了更年期連小孩都生不出來了,還窩在這兒沒人要!我一定要自立自強!"
"哪會啊!媺媺,你長得那麼漂亮,多少人都喜歡你,你老早就已經艷名遠播了,全台北誰不知道你這個世航小公主,是你自己不喜歡人家的,這屋子要不是有我們這些人擋著,大門早被上門來求愛的人給擠壞了,哪有可能會沒人要呢?"
"你們還敢說!就是因為你們!"不提還好,一提余媺肚子裡可有氣了。"打從我上了國中以後,本來應該是有很多人追的,結果人家一知道我是四行倉庫的人,就沒人敢追我了,我的行情因為扛著這名號而一落千丈,偶爾幾隻不知情的小貓上門送死,你們連個機會也沒給我,就把人家趕出去,搞得我今年二十七了還一個對象也沒有!"
"媺媺啊,話也不是這麼說,我們也有幫過你啊!"雖然媺媺說得沒錯,他們這些父兄的確是因為愛媺心切,經常賞人排頭吃,但是多半也是為了媺媺好啊!想追媺媺可不是閒雜人等就可以上門,這也是應該的吧?"幫忙?"余媺的聲音陡然一高。"你還敢說,你上次介紹的那個撈什子修車廠師父,看起來像個呆瓜,走路像隻豬,笑起來像白癡,你竟然介紹那種貨色給我,這叫幫忙嗎?"
"人家是忠厚老實嘛!"
"你有沒有腦袋!我要的是帥哥,像我這樣的人哪有可能會被騙,你認識我二十幾年了,還搞不清楚狀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