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房外刷洗著馬背的沈孟唱著荒腔走板的歌謠,他渾然不覺週遭的人皆被他殺豬似的嗓音嚇得紛紛走避,仍自得其樂地唱著。摀住耳朵卻無法杜絕魔音傳腦的金錦繡惱怒的衝到馬房,她快被沈孟的歌聲逼瘋了,「請適可而止,你可知曉聽著你的歌聲,我的頭痛得要命,下回若咱們要與官兵廝殺 ,我看你也別耍著大刀,直接唱歌給他們聽,咱們便可全盤皆勝。」她沒好氣的吼道, 牧場的生活極?單調,天天面對的是無盡的草原與成群的馬兒。關外的市集自然比不上關內,一個月固定一次,是聚集了不少人群,但賣的東西過於粗糙,教她看不上眼,跟著也就不愛逛久久一次的市集。
沈孟愣愣地搔搔頭,他真的唱得很難聽嗎?不會吧!他一直認為自己唱得挺不賴的 ,金錦繡之所以不高興,全是因為她心情不好,便連帶的怪到他優美的嗓音上頭。嗯! 有可能,算了,好男不跟女鬥,金錦繡心情不好,他大人有大量不與她計較。三年前脾氣不好的沈孟自從搬到關外後,放眼望著遼闊無邊際的大草原壓下了他的牛脾氣,想想他以前是太火爆了,動不動便要出去與人硬拚,目前對他最要緊的不是扛著大刀到京城 去刺殺慶親王,而是修身養性,或許哪天他會變得與慕容塵、尹沛儒同樣有氣質,讓大家閨女聞風而來。想到此,沈孟傻呼呼的笑了起來。
金錦繡眼見沈孟傻呼呼的笑容,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關外優閒的生活容易把一人的志氣給磨損,瞧瞧他們一行人,尹沛儒與孫薄秋成了親,兩人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眼前的大個子則天天想著成群如花似玉的美嬌娘等他遴選。至於慕容塵,他倒顯得陰沈許多,心中仍是掛念著雪凝格格,無奈兩人之間橫互太多的阻礙,種種因素拆散了一對有情人,沒人看好過這段姻緣,他們的分開早在意料之中。
三年前的某夜,慕容塵私自放了雪凝格格,引起了眾人的不滿,他神情自若地面對眾人的指責,無畏的對大夥兒說他決定代雪凝格格受過,凡是他們想對付格格的手段皆可加諸於他身上,他絕不吭一聲,他的無懼倒使得眾人不再喧囂,眾人想了又想,還是原諒慕容塵吧!假使殺了他,他們極可能逃不出朝霞山,會被官兵活活燒死,他們仍有許多地方需仰仗慕容塵的幫助,所以格格事件便不了了之。
山下的慶親王見女兒平安無事歸來,便下令燒山,一個都不放過。他們之所以能平安逃出,的確是靠著慕容塵與尹沛儒高超的武藝,後來全國通緝他們時,也是仗著當初格格留下的令牌離開關內到關外,當初大夥兒信誓旦旦,總有一日要再回到關內親取慶親王的首級,沒想到不到一年的光景,成家的成家,沒人想再回關內,早把當初的誓言忘得一乾二淨,偶爾閒聊到慶親王,便同仇敵愾一番,而雪凝格格的名字在關外已成了禁忌,提起她不免會想起她與劍俠的一段情,這無疑是向久居關外的人們承認,人人景仰的劍俠愛上死敵 的女兒,這個臉他們丟不起,所以大夥兒便很有默契地不提起雪凝格格,當作她從未出 現過,沒她這個人存在。他們不過是在自欺欺人,愈是不提她,愈是會憶起劍俠與她的 一段情,除非是劍俠肯親口
承認格格對他不代表什麼,當初與她所定的婚約不過是權宜之計,但那樣就能代表 劍俠說的是實話嗎?當然不!大夥兒心知肚明,劍俠的心中仍住著那個女人。
「格老子的,忽然想念起關內的美麗佳人。」想要改變氣質的沈孟喃喃自語顯露出他的本性,「哪天非得跟劍俠借令牌偷偷跑回關內不可。」不好!說起令牌,除了想到慶親王,也想起雪凝格格,沈孟心虛地四處張望,看看是否隔牆有耳,正當他要拍拍胸膛感覺慶幸時,卻見慕容塵早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白鷹傲然地停在慕容塵的肩上,沈孟心虛地低下頭。該死!方纔的話該不會讓慕容塵給聽進耳裡了吧,唉!老早就知道該改改自個兒的急性子,下回說話之前得先經過大腦思考再道出口,以免又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慕容塵一臉平靜無波地走進馬房,似沒聽見方才沈孟提起令牌之事,在他路經沈孟與金錦繡身畔時,沈孟與金錦繡皆屏氣不敢呼吸,直到他步入馬房後,兩人才放下心,貪婪的吸了一大口氣。
「你可真行,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沒好氣地睨了沈孟一眼,以她對慕容塵的瞭解 ,他八成有聽見,只是不想說穿罷了。
「我哪曉得他會突然出現?」沈孟無辜地咕噥道,他向來習慣有話直說,總藏不住 心事,能撐過三年實屬不易,再怪他多嘴似有點不近人情。
「得了!下回說話別忘了眼睛放亮點。」金錦繡不好責怪沈孟,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不該對沈孟過於奢求的。
「金姑娘,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忽地,沈孟神秘地壓低嗓子道,臉上的得意訴盡他知曉別人所不知的秘密。
「哦?!是什麼,說來聽聽。」他鬼祟的模樣打動了金錦繡,她倒要聽聽是啥了不得的大事。
「我說劍俠他啊!對格格的思念是與日俱增,我常看到他一個人孤寂的望著天際,簡直跟那只喪偶的白鷹有得拚,所以說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鳥,莫怪那只白鷹只肯跟 他,不讓旁人碰。」沈孟道人閒話的同時,不忘賊頭賊腦地打量四周,他可不想讓人當場逮著。
「去!」金錦繡噓了一聲,還以為是多了不起的秘密,害她跟著賊頭賊腦起來,「你說的秘密早已不是秘密,凡當年待過朝霞山的人皆心知肚明,還需你這個後知後覺的人來嚼舌根嗎?」
「啊!你的意思是我的反應比別人慢上半拍?奇了!我以為我是很敏銳的啊!難道是我對自己太有信心?」他單手撫著下巴,思忖道。金錦繡翻了翻白眼,懷疑沈孟的自信是由哪兒來的。
「說真的,自放走格格後,劍俠不像從前意興豪邁,整個人似籠罩在一片烏雲之下 ,哪天不小心讓他遇上格格,恐怕格格也認不出他是誰來。」說來說去,美麗、高貴的格格實在是與江湖俠客不配,「還有啊!他那樣想她,說不定她回到王府後,老早忘了有劍俠這號人物,成天吃喝玩樂,哪會曉得遠方有個人在想她、念她。」直到現在,沈 孟對格格的印象仍沒好轉。
「你又曉得了!若要我說,我會說格格此刻也正想著劍俠。」金錦繡是站在雪凝那一邊的,老早看不慣先前沈孟對格格的不友善,且依她觀察,格格愛劍俠愛得心都擰了 ,為了劍俠甚至不惜背叛父親,想與劍俠當對同林鳥,可歎的是劍俠身負重任,而他的 重任便是刺殺慶親王,格格無法承受生命中心愛的兩個男人一決生死,為了阻止劍俠而 舉劍刺向劍俠,當時的格格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才會下手傷了劍俠?那一劍使得劍俠無法刺殺慶親王,也激怒了眾人,大夥兒趁著劍俠昏迷之際協議殺了她,結果還是劍俠抱傷救出她,讓她平安下山,金錦繡不清楚當時是個怎樣的分離場面,可確定的是當時 少不了悲淒。
「早知道你是站在妖女那邊,哪回不見你替她說話?也不曉得她有啥妖術,弄得你跟劍俠團團轉。我說她是走得好,省得跟著劍俠為他帶來衰運。」沈孟的火氣上來了, 他生平最厭惡別人說格格的好話。
金錦繡聞言,當下氣不過與沈孟大聲嚷嚷起來,全然忘記慕容塵待在馬房中,可以將他們爭吵的內容一字不漏地聽進耳裡。
沈孟愈吼愈大聲,兩人吵得有天崩地裂之勢,誰都不肯少說一句,或是平心靜氣地想想,「雪凝格格」四字乃牧場的禁忌之語,說得這麼大聲,豈不告知眾人他們破壞了 大夥兒的默契。
夏芷蕾與辜撫臣老遠就聽見沈孟與金錦繡在吵架。奇了!沈孟的脾氣的確是不好,但金錦繡可是擁有好脾氣,向來不與人爭吵,怎的今日變了模樣?算了!無別管 那麼多,下馬勸架要緊。
「金姊姊!你為何生那麼大的氣?」夏芷蕾拉住金錦繡隨時會撲上前去對沈孟拳打腳踢的身子,好可怕!差點以為金錦繡會手刃沈孟。
「那個王八蛋口無遮攔,對事情妄下定義,該死!」金錦繡氣得破口大罵。
「他娘的!誰說我妄下定義、口無遮攔來著?我說的全都是事實,你敢說雪凝格格是個善待黎民百姓的大好人嗎為她若真是去她娘的大好人,那我沈孟便是皇帝老子,我 呸!」他不屑地吐了口痰於黃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