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恩在她垂下頭時,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他沒忘記在踏進大廳時,從她身上迸發出強烈的邪氣,那股邪氣太強、太猛,還混著殺氣,不似一般著了邪魔女露邪魔法之人。
她究竟是誰?
第四章
露不清楚席恩到受傷士兵療養的處所為何要她陪同,他可以帶其他的學生在一旁學習不是嗎?為何獨獨只帶一名小男孩與她。她著實猜不透他的用意,不過也聰明地沒提出疑問。
在席恩面前,她永遠是那個蠢笨無知又害羞的鄉下女孩,憑「莉莉」的腦袋瓜是想不出過於深奧的問題的。
三人各提著裝滿食物的籃子,走在炙熱的大太陽下,她累得拚命以手背拭去額際的汗水,不明白明明天熱得好似有盆大火在燃燒,可是席恩看起來卻完全不受影響整個人看起來清涼無比,令她嫉妒不已。
小男孩跟在席恩身邊,小小的身子亦莊嚴沉靜,宛如席恩的縮影。露嘲諷地撇撇嘴,猜測席恩小時候一定與這小男孩一樣。老師與學生,全部一樣惹人厭!
留在神殿多日,除了平日幫侍女打掃外,她沒什麼事可做,席恩亦不再提起要解除她身上邪魔法之事,是他瞧出端倪來了嗎?不管原因為何,她得更加謹慎小心行事才行,或許她可以先發制人,率先開口詢問他何時要解除她身上的邪魔法,畢竟她是當事人,若不表現出擔心,未免會敵人疑竇,而她也許可以從他的回答中得知他的打算。
小男孩跟著席恩身邊,學習師父的大智慧,心底也是有疑問的。他不瞭解師父為何要讓莉莉跟隨,從前都是他一人陪著師父,從未有侍女跟隨在一旁,而且也沒有侍女能住進神殿呀。
他猜不透師父心中打的是何種主意,而他的能力亦沒有高強到可以探測出來,所以他等待師父願意告訴他的時刻到來。
這也算是在考驗他的定性與耐性,師父說,外界所有事物都是對他的考驗,端看他如何面對,便可知他修煉的成效。他跟隨在師父身邊多年,自然不能讓師父失望。
「莉莉,因為要分發的食物過多,所以麻煩你跟我們師徒兩人一道前來,你不會介意吧?」一路上沒說半句話的席恩,突然冒出這一句話來。
「不,當、當然不會,能、能跟祭司、祭司……您、您出來,是、是我的榮……幸。」真正的原因真如席恩所言嗎?她懷疑。
的確,手中的食物是比平常要多,再加上對席恩的崇拜,小男孩沒有道出任何疑問,便接受了席恩的說詞。
「那些傷兵全是此次我國與普曼帝國交戰存活下來的人,他們受傷末愈,因此還不能返鄉,有人去探望他們,能使他們心情愉悅,傷勢也會快些恢復。」席恩緩緩說道。
「是的,每回我們去,他們都很開心,他們全都是好人,你會喜歡他們的,莉莉小姐。」小男孩附和著,語氣與席恩很像。
「嗯!」露微微頷首。其實心中是否定他們倆的話,打從她懂事以來,便不曾喜歡過任何事物,更別說她會隨隨便便會喜歡那些傷兵,她沒義務去喜歡他們,也不會去喜歡他們,她十分肯定。
「我們到了。」來到一座乾淨的建築物外,席恩道。
露抬頭望一眼雄偉的白色建築物,在心底冷哼一聲,光是外表就很討人厭,相信住在裡頭的人也不會好到哪兒去,不過她現在的身份是莉莉,她會好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絕不會顯露出厭惡之色。
「祭司來了!」有人眼尖瞧見門外的席恩,高興地喊著。
「輕鴻也來了。」有人叫著小男孩的名字!
露瞥向小男孩,原來他叫輕鴻,一直覺得他不是個重要人物,所以不曾費事去問過他的名字,甚至在旁人提起他時,她亦不曾留心。時至今日,方將他的名字聽進耳裡。
「祭司,輕鴻,歡迎你們來,還有這位小姐。」有人出來歡迎,是個笑容滿面的和藹女人,讓人一見便有說不出的舒服。
「謝、謝謝你,夫人,我、我叫莉莉。」露向她行禮,特意避開女人那張讓人舒服到令她難受的臉龐。
「莉莉,別跟我客氣,大夥兒正等著你們,進來吧!」女人不容她閃躲,逕自握住她的手,將溫暖由手心傳達到她冰涼的掌心之中。
露詫異地瞪著她握她的胖手,心底湧現出一股從未出現過的暖流,霎時,她不知所措極了,這種情緒不是她習慣面對的,她不該再任由那個女人握住她的手,她得趕緊甩開才行!
她匆匆掙脫女人的掌心,女人訝異地看著她。
「是我太魯莽了,不好意思,希望莉莉小姐別介意才是。」女人笑著責怪自己。席恩不動聲色地注意著莉莉臉上的表情,沒有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逝的慌亂。
「不,不,是,是我的手沾、沾到汗水,不、不想讓夫人的手給弄……弄、弄髒。」露低著頭迴避女人的笑臉。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討厭我呢!」女人朗聲笑了,快速地拉著她的手,往裡頭走去。
露沒有再反對的借口,唯有強忍下怪異感,像木偶般僵硬地讓女人拉著走,心底想的是,何時這女人才肯鬆開她。
「我們也進去吧!」席恩笑著對輕鴻道。
「好。」輕鴻猛然覺得莉莉有些怪異,可是他卻說不出怪在何處,抬頭著向師父,瞧見銀瞳中瞭然的目光,他終於放下心,原來師父的感受與他相同,並非他想得太多。只是既然莉莉怪怪的,為何師父還讓莉莉跟來?
「你會明白的。」席恩笑道,看穿了他的疑問。
「嗯。」輕鴻用力點頭,知曉答案得靠他自己去想。
進到滿是傷兵的療養所,沒有預期的呻吟聲,卻全是快樂的笑聲,笑聲中的愉悅是露所不熟悉的,她愣愣地讓女人將她拉進房間。
傷兵們見到祭司到來,高興地同席恩問候,露則像根木頭一樣,僵硬地遞出手中的食物。
傷兵們見著食物並未如黃蜂般搶食,一個傳遞給另一個,慢慢地傳下去,直到每個人手中都有食物時,食物籃已傳回露手中。
「祭司,許久不見,近來您可安好?」沒有迅速吃下手中的食物,傷兵反而先問著席恩的近況。
「很好,你們呢?我覺得今日的你們比我上回來時精神要好上很多。」席恩滿意地看著他們紅潤的臉色。
「是啊!我很快就能回家鄉去了。」傷兵高興地咧嘴而笑,其他人跟著興奮附和。他已太久沒回家鄉,十分思念家人。
露冷眼看著他們一來一往的交談,此時她已掙脫女人的手,心中再無任何激越的感受,又回復到冰冷。
「終於可以回到普曼的家鄉去了。」有名傷兵突然道。
「恭喜你啊!」其他人則大聲地恭賀著。
露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名說要回普曼的男人。他是普曼人?!既然是普曼人,又怎會跟亞羅斯人混在一起?難道說這裡的傷兵全是普曼人?
「回到普曼後,別忘了寫信給我。」一名傷兵叮嚀道。
「沒錯!沒錯!」旁人也跟著附和。
「他是普曼人?」露喃喃地問。
「沒錯,他的確是普曼人。怎麼了?」明知她心底的疑惑,席恩還是問了。
「那其他人是……」她不能確定其他人是普曼人還是亞羅斯人。
「他們都是亞羅斯人。」席恩笑著回答。
「他們怎麼可能和平共處?」她感到不可思議,普曼人敗給了亞羅斯人,就算見著面沒有大大出手,也該互不理會,怎可能共處一室還和樂融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不可能。戰爭是殘酷無情的,但人可不是,人是有感情的,相處久了,自會發現對方的好,不會再仇視對方。」
露愣愣地看著感情融洽的男人們,難道他們忘了身份上的不同嗎?普曼慘敗於亞羅斯,難道他都沒有復仇之心嗎?
不!她不認同席恩的話,她認為就算與席恩相處上幾百年,她也不會覺得他好,更不會放下對他的仇視。
她不會!絕對不會!
她不像這個沒有尊嚴的軍人,她與他是不同的!她的立場永不改變,隨他要去與敵人親近、談笑,全對她構不成影響!
憤恨之色悄然浮上眼眸,席恩的話讓露的偽裝潰決了一角。
輕鴻瞧見了,他驚訝地瞪大眼一時間無法相信眼前這個迸發恨意的女子,會是平日唯唯諾諾的莉莉。
席恩的嘴角帶著笑容,示意輕鴻謎底很訣就會揭曉了。
「阿烈不是位明君,這是眾所皆知的事。」席恩忽然道。
露抬眼看他,不明瞭他為何提起阿烈,她當然知道阿烈不是位明君,但阿烈賢不賢能又不關她的事,她所關心的是己身利益,閒雜人等皆不在她的關懷之列。
「亞克斯王討伐他、取代他,人民會看清誰才是真正的明君,而所謂的種族仇視問題也就不再存在。」他對亞克斯深具信心,確信亞克斯能把人民帶到更好的生活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