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不知道的是,他曉得她會到雷瓦家參加姊姊的婚禮,若非對她的行蹤掌控得住,他就不會放她走。
所以她以為她逃離了他,再也不會見到他,實則不然,誘捕獵物的大網已撒下,只待慢慢放網將她縛住。
邁爾走到自己的營帳前時,祭司席恩正巧步行而過。
「席恩。」他出聲同席恩打個招呼。
「邁爾,你今天氣色不錯,是否在普曼帝國有所收穫?」席恩笑咪咪看著邁爾。
「還好,你呢?」邁爾聳聳肩隨便帶過,不打算讓席恩知曉他遇上芽裳的事。
「和往常一樣。」席恩的生活一成不變是眾所皆知之事,對於邁爾的詢問,他當作是朋友間的關懷,無一絲不耐,保持著平和的神態。
邁爾揚唇,精亮的明眸凝望另一方土地,眼瞳中有著掩不去的雄心壯志,此時的他已將芽裳美麗的身影拋下。
遼闊豐饒的土地上,人民卻過著痛苦的貧困生活,一切皆因上位者的貪婪。
「普曼帝國的人民值得過更好的生活,亞克斯王可以將人民帶上更好的生活水平。」他有感而發。
「阿烈不是位明君。」席恩出聲附和,身為祭司的他早在眾人尚看不清未來時,已看得清清楚楚,對萬事變化瞭然於心。
「亞羅斯大軍遲早將他拉下台。」談到阿烈時,邁爾不屑的嗤之以鼻,在他心中,暴虐無道的阿烈沒資格當上位者。
席恩亦想到阿烈曾有的暴行,阿烈對於不服從他的人,素來不給予好下場,男的被割去舌頭派為奴隸,終生不得翻身;女的則被烙下屈辱的烙印,成為供人取樂的娼妓。至死方休;阿烈的罪罰素來連帶處置,往往一人犯錯使得整個家族的人都跟著受罪,久而久之,阿烈的心理變得不正常,而以折磨人為樂。
朝廷之上,再也無人敢出言反對阿烈的決議,任阿烈高興的為所欲為。
「阿烈會嘗到自己所種下的苦果。」上位者若不能以仁愛為出發點去愛護他的人民,要這樣的上位者亦無用。
「席恩,由你的話中,我似乎已聽到最後的結果。」邁爾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
普曼帝國各個守將皆軟弱,根本不足與亞羅斯王國為敵;是曾耳聞普曼帝國有名強將──安德魯,但光憑安德魯一人如何與驍勇善戰的亞羅斯大軍對峙?百拳難敵萬刀,遲早是要交出手中的城池。
「最後的結果代表一切都改變了。」席恩緩緩道,嘴角噙著神秘的笑意。
「一切都改變了?當然,普曼由亞克斯王統治,人民生活必定變得富足和樂。」邁爾對他的王有信心,深信在亞克斯王的統治之下,所有事物會變得更加美好。
「其中最大的差異是人心。」席恩再補充。
「人心?」他不解的望著席恩,不懂席恩何以突然提到人心。
「是的,人心;亞克斯王的心、你的心,以及所有的人的心都會有所轉變。」據他所知,這轉變之大,會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那你呢?席恩,你認為你的心會有所改變嗎?」明瞭席恩是在預測未來之事,邁爾故意反問他,他倒要聽聽席恩如何解釋切身的問題。
「我的心?當然不會,我仍然會是你們所能信賴的祭司。」他的心素來平靜無慾,豈會有所改變。
「席恩,你的話飽含過多的自信了。」邁爾搖頭不信,饒是席恩身為國內最偉大的祭司,他仍不願採信席恩的話。
席恩的確是可以預測甚至看見所有人的未來,但他卻看不見自己的未來,既然看不見,還是別說得太有自信,免得將來自掌嘴巴。
「且讓你我拭目以待。」對邁爾的懷疑,他毫不感到不悅,就讓時間去證明吧!
兩個男人相互凝視,一壯碩,一纖細;棕瞳中寫著懷疑,銀眸中寫著肯定,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卻氣勢相當。
邁爾的未來雖然讓席恩看盡了,不過邁爾亦等著看席恩的未來,等待有一天,席恩發現自身犯下的錯誤,好將席恩今日所說的話回贈給席恩。
第二章
普曼帝國內各個貴族世家,為境內即將來臨的盛大婚禮齊聚於雷瓦家,流動的小販、樂師亦聞聲而來,使得整個雷瓦家裡裡外外熱鬧非凡。
雖然正值戰事吃緊的時期,普曼人仍希望藉由喜事來沖淡些晦氣,況且要娶妻的是國內最英勇的將軍安德魯,他們深信安德魯在有了美麗妻子的撫慰後,於戰場上會益加神勇,甚至將已失去的領土城池給奪回。
所有人開開心心樂觀的等待勝利的到來,歡樂的氣氛充斥於偌大的雷瓦家。
芽裳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偷偷溜出吵雜的雷瓦家,跑到寧靜的樹林喘口氣。
長吐一口氣,將耳中的噪音甩去,芽裳顧不得髒,直接倚著樹幹坐在草地上。
她快被煩死了!待在雷瓦家,除了得不時接受其它男子愛慕的目光外,還有女子嫉妒的目光等待她,再加上一些長者對她婚事的過度關心,使得她得不時順著眾人的意點頭微笑,不能有其它輕佻的舉動出現,父母親為了姊姊的婚事於一旁策劃,根本容不得有時間讓她依偎撒嬌,她只好靠自己去解決一堆煩人的問題。
幸好她亦非安靜受困的乖乖女,隨口找了理由便跑了出來,若要她再回去,非得等到開飯時間不可,她可不想再嘗到被一群人包圍的滋味。
涼爽的微風吹來,她高興的將侍女細心為她梳理的髮辮解開迎風吹揚,涼風吹去所有煩躁,吹得她想睡了,轉過身換個姿勢,轉眼間,芽裳半趴在草地上合眼沉睡。
當邁爾尋找到她時,迎接他的即是一幅海棠春睡圖,他不由得看癡了,跟著氣惱她的隨便,她怎能在沒人陪伴下輕率跑出來?!在市集閒逛也就算了,她竟然大膽的晃到樹林裡,最最糟糕的是她躺了就睡,要曉得現在正值戰爭期間,可能會遇上逃兵、盜匪,倘若遇上,憑她一介女流如何抵抗?
失了身倒還好,假如頭身份家成了孤魂,她向誰哭訴去?!
想到可能的嚴重後果,邁爾的臉臭到不能再臭。
是不曉得高莫家如何教養她,不過依他看,高莫家無疑是教育失敗,教出她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心險惡的女兒。
他不悅的以腳尖踢踢草地上屈起的膝蓋。
「媽媽,不要吵我。」睡夢中的芽裳伸手拍拍膝蓋,睡語呢噥。
「起來!」她的無警覺性令邁爾的臉色更加陰沉,再以腳尖連踢她三下。
「不要,爸爸,再讓人家多睡一會兒。」不同的男性嗓音聽在她耳裡,自動將對像想成是父親,探手撥開吵人眠的腳丫,繼續睡。
腳尖遭到撥開,邁爾瞠目瞪著地上猶睡得自在的人,她真把野外當作是自個兒家。
冒火的胸膛不斷鼓起平息,再鼓起復平息,她該慶幸他今天臨時起意來找她,否則遇上別人後果不堪設想。
「芽裳高莫!起來。」用腳踢不醒,乾脆彎下腰將她攔腰抱起,看她還睡不睡。
躺在柔軟草地上的身子陡然騰空,芽裳本未感到突兀怪異,理智卻在此時悄悄鑽回腦際,想到這其中的不對勁。
她明明是睡在草地上,怎會突然像躺在舒服的搖籃中?不!不是搖籃,嫩頰明顯感受到呼吸吐息在頰邊,還有震耳隆隆的心跳聲。
有人抱著她!
有此警覺,芽裳猛然張開雙眸,驚駭的瞪著眼前放大的男性臉孔。
「你怎會知道我在這裡?」她驚喘,朱唇微啟問。
「你睡在野地上,任何人經過都會知曉你在這裡。」他看芽裳的表情像是她問了個笨問題。
「我……」發現自己問了個笨問題,芽裳只想敲敲呆滯的腦袋,她好像愈來愈笨了。
忍不住想長歎出聲,在討厭的人面前,她怎能表現出呆笨的模樣讓他瞧不起?最起碼要表現得有智能些,像她的姊姊絲芮一樣。
眼角突然發現她正親密的窩在他懷中,他的一雙健臂準確無疑的抱著她,令她像個無自主能力的小嬰孩。他怎能……不!他怎能隨便抱她?!芽裳惱得掙扎著。
「放開我!誰允許你抱我來著?」如果被旁人撞見,旁人肯定認為她是隨便輕佻的女孩,要她往後如何見人。
「你躺在野地上睡覺,不正是對經過的人做出無言的邀請,我不覺得我抱你有何不對。」邁爾趁此機會教訓她,他尚未做出更過分的事來,她倒是不知好歹先抗議。
「誰說的?!我沒有。」他怎能將她想得那般不莊重!她承認在野地上睡著是她的不對,可她沒引誘旁人的意思,他居然把她講得如此不堪,言詞中把她貶得極為低下,他太過分了。
「是嗎?」邁爾懷疑的噴了口氣。
「當然,你快放開我!是你自己心思邪淫,跟著將他人行為想像得邪淫。」唯有心術不正之人才會把簡單的事情給淫穢複雜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