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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沈葦

  她的話讓桂嬸止住了腳步,停下幾乎點到她後背的手,一聲輕歎道盡了無奈,明明她的父母皆是聰明過人,她卻如此傻氣,傻到讓人不知該笑或該疼。

  「他約我一定要到,結果沒到的人竟是他……」想著前晚他所說的話,不由的覺得諷刺。

  「我付出了我的真心,但他呢?是否一直編織著一個又一個的謊言來欺騙我?」

  他的毀諾,使她產生了懷疑,開始認真去思索,究竟他說過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還是真假摻半,亦或全都是假?桂嬸靜靜的聽著戲羽喃念,未加入評判,她怕她的評判過於尖銳苛刻只會令戲羽更加沮喪,所以選擇聽戲羽訴苦。

  「三更天了!今夜他會不會來?」抬起右臂,沐浴在月光下。

  細微的腳步聲告知戲羽有人來了,練家子的桂嬸比她先查覺,警戒的瞪向來人方向。

  是他嗎?桂嬸與段戲羽腦際同時浮上相同的疑問。

  人未到,味先到。廉價低劣的胭脂花粉味陣陣熏入鼻,桂嬸擰著眉揣測來人的身份,期盼不是遇上到荒山野嶺尋找落單女子的山賊夜盜。

  偉岸壯碩的身軀由暗處移至月光下。讓瀑布畔的兩人看清他的樣貌。

  「你終於來了。」樓闕的出現,讓段戲羽釋然的松卸下緊繃的神經,不再去想他的企圖與欺騙,因為這一切待他出現後便會有明確的解釋。

  「你的耐性挺不錯的。」樓闕得意的笑例嘴說著風涼話,其放蕩頹廢的姿態再加上身上濃濃的花粉味,不難讓人猜出在他來的前一刻是待在哪兒縱樂。

  「你說過不見不散,而我實現了我的承諾。」由他身上飄出的花粉味讓段戲羽厭惡的躄了躄眉頭。

  「很難聞嗎?我倒覺得很對我的味兒,可惜你不愛。不過沒關係,你的喜好與否與我無關不是嗎?只要我喜歡便成。」樓闕故意當著她的面垂首汲取身上的花粉味,露出享受的表情。

  段戲羽沉默的看著他挑釁的動作,這就是他真正的目的嗎?在獲取她的心後,再狠狠將之撕碎;若真是如此,那麼她要恭喜他,恭喜他成功的毀了她的心。

  桂嬸惱怒的護在段戲羽身前提防他。

  「你對我到底有沒有動過情?」段戲羽慘著臉顫著聲問出心底最想知道的事。

  「沒有!」他很爽快的當面告訴她。段戲羽為他的直言狠狠的顫抖了一下,炫然欲泣卻強忍下來,忍著不哭,忍著不在他面前崩潰尖叫嘶喊。

  「難道……難道連一點都沒有嗎?」懷抱著一絲絲小希望。

  求求你!不要殘忍的黨對我奉上致命的一擊!就算是謊言他成,再騙騙我吧!

  她悲慘的在心底乞求著他手下留情,莫毀掉她最後的希望。

  「你以為你憑什麼讓我對你動情?論風情、論嬌媚、論容貌,妓院裡的妓女比你好上千百倍,你倒是說說看,你哪點好?我猜你大概已知道我昨夜沒來是在哪兒過夜,沒錯!我在妓院裡享受兩位美人兒慇勤伺候,說實話,跟她們在一塊兒比你要舒服得多了。」他惡意的拿她與妓女比較,將她貶得極為不堪。

  段戲羽倒抽一口氣,搖搖欲墜無力的承受他奉上的最後一擊。

  心被他的話震得碎裂成屑,再也無法恢復成一顆完整的心了!

  「感到痛苦嗎?有無想殺我的衝動?哈!且讓我再告訴你吧!你讓我覺得噁心,每回我都得忍住滿腔的作嘔感才有辦法接近你,否則我真怕我會克制不住衝動當著你的面吐出來。」他極盡所能以言語攻擊她,復仇的慾望驅使他莫嘴下留情。很快了!很快他便能為母親報仇,讓笑閻王嘗到愛女遭人拋棄痛不欲生的滋味。

  傷人的話讓桂嬸氣的欲衝上前打得他滿地找牙,看他還敢不敢欺負戲羽。

  「桂嬸,不要!求你不要!」被攻擊得體無完膚的段戲羽,嗤笑自己居然還有拉住桂嬸的意識。太可笑了!真的是太可笑了!

  「總算還有自知之明,知道她上來只會自曝其短。」樓闕挑挑眉不拿正眼看她,愈傷害她,愈讓他的血液沸騰,滾滾熱血狂叫著傷害她!傷害她!讓她嘗嘗母親以前嘗過的苦澀滋味。

  「既然你不喜歡我,為何接近我?為何要委屈自己來欺騙我?」戲羽眼茫茫,不願看清他張牙舞爪駭人的表情。

  桂嬸憂心的拉住她,要她別追根究柢,再問下去得到傷害的人仍舊是她,反倒教刺客的氣焰更為高張。「因為你的父親!」談到段逸軒,樓闕整張臉充滿肅殺之氣,他完完整整挑開對段逸軒的仇恨,明明白白說清事情的前因後果,好讓她清楚她會得到他無情的對待、謊騙,全是她父親一手鑄下的大錯,怨不得他人。

  桂嬸驚著臉聽他訴說早知的恩怨情仇,原來他是樓宇凡的兒子樓闕,難怪……

  難怪眉宇間有些神似樓宇凡,桂嬸為為時已晚的發現感到扼腕,倘若堡主在毀掉御鷹山莊後有考量到樓闕,今日就不會惹出這麼多事端來了。

  斬草終究是要除根啊!

  段戲羽慘白著臉聽他訴說,深切的瞧見了他眼底深痛的仇恨,是她爹毀了他家、毀了他娘,所以他來毀掉她,好報復她爹,以慰他娘在天之靈。

  透過他的眼眸,她清楚的看見了隱藏在角落的悲傷,她的幸福造就了他的不幸,難怪他會恨她!見到她會陣陣欲嘔,連她都覺得染滿一身罪惡,要她如何去怪他絕情?如何去怨他冷血?

  對他,她懷有深深的歉意與止不了的愛!是的!她仍然可悲的選擇愛他!儘管他殘忍的將她的心剝開踐踏再丟棄,她還是無可藥救的愛他,除了愛他之外,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是她的愛卻是他這一生中最不需要的東西,她無法再厚著臉皮將血淋淋的愛丟給他了,唯有隨著他挾帶著摧毀的恨仔細的隱藏住。

  「我懂了。」淚始終沒落下,堅強的忍住了。

  「滾回去跟你爹哭訴吧。」樓闕呲牙咧嘴凶狠的驅離她。

  桂嬸回瞪樓闕,像只母雞小心翼翼保護著戲羽。

  段戲羽踩著沉重的步伐由桂嬸扶持,一步步艱難的離開,每踩一下就如根針刺入成屑的心坎上,倘下心痛的溫液。

  不會再見面了,真的無法再見面了。

  「上回你落入水中,我早就看見了,可是我偏愛看你在水中痛苦掙扎求生的表情,本來是該淹死你的,可是我想讓你活著才能徹底折磨段逸軒,所以我善心大發救了你,高興嗎」寒冰迸射向隨時會倒下的嬌軀,來個臨別大放送。

  戲羽虛軟的腳步不過是顛皺了一下,隨即恢復鎮定沒有任何表示,離開了。

  從今以後,他們正式走出彼此的生命,不再有所牽繫。

  第八章

  春夜裡的風有些寒沁入心,特別是今夜的,樓闕步伐凌亂於黑暗中摸索著回小茅屋的路。

  自他由瀑布邊回來已數不清過了幾個晨昏,僅知他鎮日沉醉在酒鄉中,飲盡數罈佳釀慶賀他的報復計畫成功,順利的讓段戲羽悲慘的抱著破碎的心夾著尾巴逃回段家堡去。呵!她會如何向段逸軒哭訴她的不幸?是厲聲編派他的不是,亦或是痛恨自個兒的父親種下了因,卻要無辜的她嘗那苦澀的果?

  嗚!那情景光是想便很有趣了,若能親眼看到鐵定讓他拍案叫絕,今生今世都忘不了。

  哈哈哈!爽快啊爽快!等候多年等的不就是這一天,想必娘親在天之靈必定也感到安慰。

  嚴格說來,他不算太過分,至少有了他這個先例,教段戲羽往後都會記得張大眼看清楚,不再糊里糊塗被輪上當重蹈覆轍,倒算是功德一件。

  樓闕咧嘴笑了笑,一陣噁心由胃部湧上喉嚨,令他抱著腹部吐出滿腹的酒液在田溝上。

  吐了半天,終將腹中的酒液吐盡,以衣袖拭淨嘴角,繼續踏著月色回家。

  嗯!他在這兒待夠久了,該是離去的時候,反正這兒沒啥地方值得留戀。

  說到留戀之處不由的讓他想起對他照顧有加的李豐與黃玉桃,他是不知他們是著了啥魔,居然以為他流連酒鄉皆是因黃玉桃要出閣,撇開他對黃玉桃無感覺不提,莫非他們瞧不出他很開心是在慶賀嗎?

  哼!全都瞎了眼,才會造謠說他是在藉酒澆愁,不知當他離開後,他們會不會說他是要遠離傷心地?

  仔細想想很有可能,無聊的人總能編出一大篇不實的話來打發時間不是嗎?

  隨他們去吧!嘴角揚起嘲諷的笑容,好不容易找到回家的路,大掌有些虛軟的拍開未上鎖的門板,左右搖晃的走進簡陋的屋內。

  屋內有人!這個認知傳達到大腦,立刻讓他清醒了一半,黑眸閃著精明的目光瞟向躲在暗處的闖入者。

  闖入者沒說話,倒是為樓闕點好燭火,讓彼此都看得到對方。

  暈黃的燭光照亮兩人的容貌,神似的面孔已許久不見,樓闕一言不發看著顯然比他老邁許多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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