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笑閻王能自地府閻王手中搶回妻女,沒道理在十八年後搶不贏地府閻王。」神算萬事通笑呵呵道出段家堡極力隱瞞的事情。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彷彿塵世間所有的寒冰皆被他納取,瞬間,樓闕變得更加不易親近,黑眸帶著層層血絲,似有大開殺戒的準備。
「那場大火沒能燒死段戲羽,她成功獲救了。」神算萬事通沒被他的表情給駭著。
登時,一隻竹笛從空飛至掃向神算萬事通的門面,事出突然,神算萬事通狼狽閃過,抱著頭顱哇哇大叫。
「哇!我好心告訴你她沒死的消息,你怎能恩將仇報反過來殺我?」
竹笛在空中繞了一圈重新回到樓闕手中,他瞪著躲在桌下的神算萬事通質問:
「是笑閻王派你來的?」
想不到笑閻王為了殺他,不惜買通神算萬事通騙他上段家堡自投羅網,他這條爛命倒是挺值錢的。
「我老乞丐從不為人賣命,好心讓你一解相思之苦,你卻翻臉不認人,這不是狗咬呂洞賓嗎?」遭人誤解可讓神算萬事通滿心不悅,他像是那種隨便以金錢就可收買的人嗎?
「再鬼扯下去,休怪我手下不留情。」裨算萬事通的話,讓樓闕一張俊顏更沉、更形晦暗。
「明明是……」神算萬事通再掀不滿,但話到當口兒時,有勁修長的腿已踢翻他的護命符,嚇得他當下將話安分的嚥回肚兒去,以免再惹人不快。怪怪!這小子火起來,可怕的緊,他根本毫無勝算。
木桌被樓闕踢翻破碎在地,不僅神算萬事通嚇著,連一開始注意他們動向的掌櫃與小二哥都嚇得渾身發抖,生怕會鬧出人命來。
「想活命就把嘴閉緊一點。」樓闕半瞄著眼眸危險警告。
神算萬事通見風轉舵乖乖的以雙掌摀住多事的嘴,明白宣告他很愛惜生命,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樓闕冷哼一聲,不與神算萬事通計較,轉身邁大步離開,帶走滿室寒霜與滔滔不絕的恨意。
人方走,神算萬事通立刻放下捂唇的雙掌,開心的笑了。
他深信近期內段家堡必定會掀起狂風暴雨,被上門要人的樓闕鬧得雞飛狗跳,可惜的是他無法前去看熱鬧。
不過今日他算是做了樁好事,推了受人蒙蔽的年輕人一把,老天爺會記得記他功德一件的。
離開客棧的樓闕狂了!亂了!瘋了!
他躍上馬背,縱馬往北方段家堡的方向馳去,冰凍的心為她未死的消息奔騰震撼。
她沒死!她竟然沒死!她真的沒死!腦海中浮現一連串有關她沒死的字眼與疑問,他以為她死了,不!該說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除了段家堡少數知情的人之外,他確信這項消息段氏夫婦防密甚嚴,沒讓幾個人得知,否則歷經漫長的四年,人口眾多的段家堡怎會未走漏一丁點風聲。
可是為何笑閻王要故意隱瞞愛女仍在世上的事實?是害怕嗎?怕他找上門?不!
不可能,驕傲的段家父子恨不得將他凌遲至死、碎屍萬段,豈會怕他!但隱瞞所為何事?
熊熊奔燃大火狂肆的畫面浮現腦海,在那樣的烈火中想全身而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是個手無縛雞之力不懂武藝的小姑娘,可想見在她未獲救前所面臨的磨難,狂妄的炙焰定是縱情吞噬柔美的她,是以段氏夫婦不敢讓世人得知女兒仍倖存於世的消息,怕女兒會承受無情言語譏笑的打擊。
對!沒錯!肯定是如此。樓闕自行推敲可能的結果,最終斷言段戲羽被火燒得面目全非,所以不敢面對世人。
可是他的行動不因她的毀容而退卻,相反的想見她的心益加強烈,他要親手揪出她來,要親眼證明她仍存活。但證明之後呢?證明她仍存活後他能做什麼,或是該說他想做什麼?羞辱她、折磨她、嘲笑她?
在笑閻王的地盤上,想殺人恐非易事,莫說有武藝高強的笑閻王不許外,還有虎視眈眈等著為妹報仇的段楚沛,他能動得了段戲羽一根寒毛算了不起了,哪會有見血場面出現。
驀地,他笑了,事經四年,他的心居然還是搖擺不定啊!
另一個想法浮現,神算萬事通仍有可能是在欺騙他,或許神算萬事通沒被笑閻王所收買,但誰能保證神算萬事通不是日子過得太無聊,閒來無事故意尋他開心。
想到這個可能性,斂起頰上的笑意,緊繃的情緒干擾到跨下的馬兒,馬兒不安的喘息甩頭,是疲累至極,亦是不願再往前奔馳,速度漸漸緩慢下來,樓闕也無催促馬兒再跑的意願,他需要仔細的將事情從頭到尾回想過一遍,考量著有否上當的可能性。
暫得休憩的馬兒樂得輕鬆,昂首嘶鳴,歇負著主人尋水喝。
靈敏的嗅覺與耳力讓馬兒尋獲未結冰的泉水,它好不暢快的垂首貪婪的汲取難得的水源,樓闕則順勢滑下馬背,雙手捧起冰冽的甘泉飲盡,再將壺中的水裝滿,才以清泉洗淨滿面塵土。
連續奔馳兩天兩夜,一人一馬也累了,不過肉體上的疲累影響不了靈魂,此刻他的靈魂是處於亢奮、震驚與疑惑的狀態。了無睡意躺在不長寸草的堅硬黃土地上,是休息是思考。
她肯定死了!當年那場大火他父親全程監控,父親不也說親眼見到段楚沛抱著她的屍骸衝出火場?試問痛恨段家堡的父親豈會編造謊言騙他。
所以神算萬事通騙了他!
她早死了!段楚沛帶回的是其焦屍而非活人,父親臨去前張狂的笑聲不也證明了。
為何他還傻氣的相信神算萬事通的話?最最可笑的是他居然立刻動身騎馬飆上北方,為的是求得真解。
既然確定她死了,該是離開的時候了,沒理由教他再傻傻的送上門成為笑閻王的甕中鱉。
是的!他要離開,離段家堡愈遠愈好,反正他大仇已報,沒道理再上門挑釁啊!
是啊!他沒忘段家堡的人一心一意要取他的項上人頭,要命的話就該離開,他不必為求證個虛假的謊言白白犧牲寶貴性命。
畢竟他逃了四年,起碼能再躲個十載、二十載的,怎可隨隨便便讓段家堡的人撿得便宜。
他要離開,離開死亡地帶,繼續過他亡命天涯的生活……
事情卻非他所預期的進行。樓闕快馬加鞭穿過隸屬段家堡的小鎮,小鎮上的眼線見他如人無人之境縱馬狂奔,立刻飛鴿傳書通知堡內的主事者,再結伙緊跟在樓闕身後,要他來得去不得。
樓闕自是曉得有多人跟蹤,亦明瞭他們想來個甕中捉鱉的企圖,聰明的人會盡速除掉後頭的阻礙,以便在危急時順利脫困,可是他沒有!他睜隻眼閉只眼任由他們去跟,反正目前他們尚未妨礙到他,未到動殺機的時刻。
另外,他的心一再受到困擾,他不明白明知這是陷阱後,為何仍執意前來?明明是要離開的,應是心口合一,但他的手卻驅策著馬兒繼續往北方前行,是他的手有了自個兒的意識,不再受他的大腦所控制嗎?
憂煩使得他更加懶得去管後頭的嘍囉,一心一意欲到段家堡,隨意詢問有關她的消息,頂多到她的墓前去證實一下她已死無誤,讓他的雙掌重新受大腦所掌控,即可離開。
沒細想,在他踏入段家堡的範圍內後,事情已非他所能控制,單單段楚沛便足以號令眾多下屬將他千刀萬刮,更遑論尚有笑閻王與袁紅綃在場,他們豈會如他所願,讓他親眼見著段戲羽的墓碑。
滾滾沙塵揚起他的急切與焦慮,快速的奔馳,將緊隨在後的人遠遠拋開,守在門牆上的人見他來勢洶洶如臨大敵,一干弓箭手就定位,待他奔入射程,便將他萬箭穿心。
率先接獲通知的袁紅綃美目帶恨立於堡門之上,在飛揚的黃沙中鎖定害慘愛女的無恥之徒。
轉眼間,樓闕已步入射程內,就待袁紅綃一聲令下,即可讓卑鄙之人魂歸西天,她瞪視樓闕良久,無法猜透樓闕的來意,樓闕該是避段家堡如蛇蠍,為何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在袁紅綃尚未想透時,樓闕鬆開韁繩,雙足踩上馬背藉力以輕功躍至堡門之上,與袁紅綃四目相對,沒細想,袁紅綃馬上抽出腰際的雙彎刀迎敵,樓闕則以竹笛反擊。在江湖上袁紅綃稱得上是女中豪傑,況且在面對傷害愛女的敵人時,她更是招招凌厲,欲致樓闕於死地。
可惜樓闕亦非省油的燈,他從容不迫接下她的招勢並加以反擊,打得袁紅綃節節敗退怒不可遏。
「包圍住他。」在體力上女流之輩豈勝得了少年郎,袁紅綃反身躍開,往身後的人下令。
所有人聽令刀劍相向圍困樓闕,情勢對樓闕非常不利,但想求證的心使他不畏不懼,愈打愈勇,又具靈巧的竹苗又是強勁的掌風,打得圍困住他的人倒地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