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命的想深呼吸鎮定下來,卻仍是白費工夫,整個身子抖得有如秋風中的落葉;看 來,今夜又是個無眠夜,她不想再睡,也不敢睡,怕會再重複夢見先前那分離的夢,所 以寧可睜著眼、垂著淚,等到天明來臨。
她驚懼地緊縮著肩,一雙小手緊抓著錦被,雙眼無神地直視著前方。
不要怕,天就要亮了,天一亮就什麼事都沒有,又會是嶄新的一天,她又可以以最 佳的笑容面對醉風。
時間慢慢流逝,床榻上的人兒逕自保持相同姿勢,一動也不動,期待黎明來臨。
曙光一點點展露,趕走冰冷的寒夜,無神的水眸眨了眨,多久了?她醒來多久了? 徹夜未眠令她的體力衰弱不已,長長地吐出沉積於心口的悶氣,天,終於讓她等到亮了 。
「小姐,你今兒個怎地這麼早起?」門「咿呀」一聲被由外推開,小婉打好水端了 進來,訝異於她的早起。
「小……婉?」白湘憐呆滯的移轉頭顱,望著小婉,美眸中早已佈滿血絲。
「啊,小姐,你的眼睛!這是怎麼回事?」小婉驚叫一聲,放下手中的水盆,趕到 她身邊,想扶她躺下,雙手在碰觸到她的手時,又叫了聲。「啊,小姐,你的手怎會這 麼冰冷?你究竟醒來多久了?身子不舒服嗎?」她拉拉雜雜問了一堆,不待白湘憐給她 回答,便馬上讓白湘憐躺下。
白湘憐被動的由著小婉去,整個腦袋昏沉沉的,只知道,她不能睡,千萬不能睡, 否則噩夢又會找上她來。
「小姐,你一定是著涼了,等我,我馬上去請大夫來。」小婉叨念著,為她蓋好被 子後便急急忙忙奔了出去。
「不……小婉,別……走,我不想睡……我不能……」白湘憐氣息不穩地喚著,可 惜她的聲音過於微弱細小,小婉壓根兒沒聽見。
她的頭……好重,好重,她的神智迷迷茫茫,恍惚間,竟不知身處何方、要做什麼 。
小婉,快回來呀,不要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裡,她不能睡,真的不能睡啊!費盡心力 想喚住小婉,但話到了口中,連說的氣力都沒了,誰來幫她叫住小婉?誰又能來陪陪她 ,她一個人待在屋裡,好害怕。
夢境不會成真吧?呵,一定不會的,那不過是個夢,不是嗎?不過是個夢……昏沉 沉的腦袋慢慢帶著意識步入黑暗,走進她最害怕的夢境當中……
「昨兒個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何今天一大早就病了?」怒斥聲響起,在責怪下人照 顧主子不夠盡心盡力。
「許是小姐夜裡受了寒,奴婢一早醒來為小姐打水進房時,就發現小姐醒了,身子 不舒服的模樣……」小婉急著解釋當時情況,忽然想到,她為何要對衛醉風解釋?她真 正的主子可不是他.但他的表情實在是太過兇惡,好像要將她萬箭穿心般,她便不由自 主地對他從實招來,半點不敢隱瞞。
「你的職責是看顧好小姐,照顧不好就是你的錯,沒有任何借口。」衛醉風忿怒地 重捶一旁的茶兒,若非平日見她和湘憐的感情甚篤,湘憐醒來後不會希望見不到小婉, 否則他定因此事將她撤離。
「是。」小婉被罵得紅了眼眶,低垂著眉,專心聽訓,不敢有一絲反駁。「相同的 錯誤,不許你再犯第二次,否則我絕不輕饒,聽見了沒?!」他低喝警告。
「是,奴婢往後會更加盡心盡力照顧小姐,不敢再有絲毫錯誤發生。」嗚,好凶, 他好凶哦!小姐怎會喜歡上這個男人?可換個立場想想,他也是因為情急關心才會這麼 凶.如果換成是老爺呢?老爺會在聽到小姐受了寒時恍若沒事發生,沒有表情的繼續做 他的事,或許,小姐是喜歡對人了。
小婉一方面不喜歡衛醉風,一方面卻又覺得他挺適合她的小姐,心底著實矛盾得很 。
「你到廚房去看老嬤嬤將大夫開的湯藥熬好沒.若是熬好了,馬上端過來。」
「是。」小婉不敢不從,馬上照他的吩咐去做,完全不敢有半點遲疑。
小婉離開後,衛醉風萬般憐惜地守在白湘憐的床榻邊,臉上的表情淨是心疼,為她 所受的折磨感到不捨。
大掌輕輕地拂拭過她因夢魘汗濕的髮際,試著撫平她眉宇間的千千結,究竟是怎樣 可怕的夢境正困擾著她?他渴望為她除魔。
「不……不要……不要走……」在夢裡,白湘憐一直是陷於黑暗之中,一次又一次 地看著他絕情拂袖而去,不聽她深切的呼喚,連一眼都吝於施捨,她的心因此碎成片片 、片片,再也無法恢復。
「什麼?」過於細微的聲音,使得衛醉風聽得不是很真切,他低下頭,附耳想聽清 楚她的囈語。
細弱急促的呼吸次次勾動他不設防的心,她看起來是如此脆弱、無助,教他每每見 了,只想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加以保護。
「湘憐,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在困擾著你?」他渴望為她擋下所有風風雨雨,但 ,她為何不告訴他?他們是未婚夫妻,不是嗎?有什麼事是他所不能知道的?
「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我求你……」細碎的呢喃再次出現,道出她的 憂慮。
「誰?」這回衛醉風聽得真切了,他擰著眉頭,揣測著她要誰別走。但沒了記憶的 他,哪想得出來她的身邊除了他們這幾個人之外,還曾出現過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那人對她非常重要,否則她不會連在夢裡都夢見對方。
為此,他的內心產生了嫉妒,不免將她心底的人想成是個男人,莫非她早有其他屬 意的男人?可她看他的眼神不像啊,每當她看他時,他都覺得自己像是為她撐出—片天 地的偉大神祇,單純真心如她,怎會有其他男人?是他多心了,衛醉風暗地裡要自己別 胡亂猜測,妄自將她定罪。
「風……醉風……」她痛苦的搖擺著頭顱喚著走遠的人影,想牢牢抓緊他,怎知到 頭來仍是場空,她不要這樣的結局,不要!
「我在這兒,我在。」衛醉風握住了她的小手,期望她快點醒來,看顧心愛人兒的 心情,他總算體會到了,在他受傷時,相信她也是抱持著相同的心情照顧著他吧!
「不要……走,醉風……求你……不要拋下我……不要!」淚水潸然滾落,一顆顆 熱燙著他的心。
衛醉風探出手指掬起她的清淚,移至唇邊吻下,讓它們烙印在他的心間。「傻湘憐 ,我一直在你身邊,怎會離去,又,我怎捨得離開你。」
離不開的,離不開的,在他的心被她擒住之後,他再也無法自她身邊離開半步。
他的話似乎起了作用,她幽幽睜開眼,精神有些恍惚地盯著他看,好似不知身在何 方。
「湘憐,你醒了?身體可有哪兒還覺得不舒坦?」衛醉風見她清醒,心下大喜,急 著關心她的狀況。
白湘憐僅是愣愣地盯著他看,像是想確定他的存在,然後,淚水再度滾落。
」怎麼又哭了?身子還是覺得很不舒服嗎?」見她又哭了,笑容自他的嘴角隱沒, 急了。
「醉風?」她的聲音飄忽得很。
「我在這兒。」
「……對不起。」
「啥?」
「不要恨我,求你,不要恨我,千萬不要……」低細的話語裡有著深深的歉意。
「恨你?我怎會?」他笑了笑,不知她為何突然這麼說。
「不要恨我,不要,我受不了你恨我,我會受不了的。」她拉拉雜雜說著,心底的 恐懼毫無隱瞞地出現在細緻蒼白的臉龐上。
「我怎會恨你?你想太多了,湘憐,你正發著高燒,告訴我,你現在覺得身子如何 ?」
他沒將她的話當一回事,當她是病昏了頭,說些連她自己都不懂的話,目前,他只 關心她的身體狀況;大掌探向她的額際,仍是熱得嚇人,高燒並未退去,輕擰著在一旁 冰涼的手巾覆向她的額際,想辦法使她退燒。
「不該見面,不該見面……但是我想見你,真的好想、好想。」她不住低喃著,想 拿開使她腦袋更為沉重的手巾,但一雙大掌阻止了她。「我知道,我也想見你,你乖乖 養病,聽我的話,好嗎?」他像在哄小孩般哄著她,就怕她又想拿下額上的手巾。
「不,我做錯了,我一開始便知道我做錯了,可我不想回頭,你明白嗎?你能明白嗎?我不斷的欺騙大家,我是個可怕的女人……我……」她拚命的搖頭,想多說些話。
「好,我都明白、都明白。」他很明顯的在安撫她的情緒,不想她過於激動,至於她所說的話,他一律聽過就算,壓根兒沒放在心上。
該死!小婉的動作怎會這麼慢?湯藥怎還不來?他怕她再燒下去會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