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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沈韋

  李漢坐在主位扔下令牌,一旁的人便大聲宣佈。「行刑!」

  「行刑」二字如同大捶用力捶進殷朔風的心口,將他震醒,他驚惶地看著劊子手揚起大刀,就要砍向父親。

  這一刻,淚水終於奪眶而出,他再也克制不了自己,衝上前去捍衛父親。

  似心有靈犀,父親的眸光忽地向他射來,定定的看著他,他驀然停下步伐,因為父親看他的眼神中有著欣喜與拒絕……

  父親欣喜是因他仍活著,但卻又拒絕他出現。因為只要他一出現,下一個死的人便會是他。

  明白父親對他的期待,他咬著牙縮回腳,即見父親欣慰頷首,他吸著氣硬是將頰上的淚水拭去,送父親和雲大人走這最後一程。

  刀起刀落,紅花飛散。殷朔風再也聽不見四周的聲響,只覺靈魂中潔淨的某一部分被抽離了。

  他渾渾噩噩地看著李漢領著大隊人馬,威風地離去。人群散了,只留下兩名守衛顧著父親和雲大人的屍首,昔日與殷、雲兩府友好之人無一出現,父親和雲大人死得孤獨,死得冤枉。

  他靜靜等著,直到兩名守衛照李漢先前的指示,將父親和雲大人的屍首草率拾起,丟到山裡喂狼。

  他一路偷偷跟著,不著痕跡,就怕會跟丟。那天,他無法將母親與雲夫人安葬,由著她們的屍首遭烈焰吞噬。可今日不!今日,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讓父親和雲大人死得有尊嚴,不讓狼叼走。

  他極其有耐心地等著,等到那兩人將父親和雲大人的屍首丟下、走遠後,他這才由暗處現身。

  「血債血償!今日李漢殺我們一人,他日我便還他十人!」殷朔風的雙眸射出怨恨。撫著父親和雲大人的屍首,對他們起誓。

  立完誓後,他獨自一人徒手開始挖掘泥土。他拚命挖,不在乎會花費多少氣力、多少時間;不去管身上不住淌下的汗水,十指給挖出血來他也不覺得疼,因為他的心更疼、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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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到破廟時,已月上中天,殷朔風一身狼狽,帶了幾顆饅頭回來。破廟裡一片黑暗,恍若無人,想到他將昊風與似水丟下一整天,不知他們會不會出了事?會不會被李漢給逮著?會不會被其他惡人給欺負!他提腿急忙奔了進去。

  「昊風!昊風!」他輕聲叫著弟弟的名字,不敢太大聲,怕被旁人聽到。

  沒有任何回應,四周除了蟲鳴聲外,別無其他,朔風焦急得冷汗涔涔濕了整個背,待他的雙眼適應了黑暗,方才瞧見昊風緊抱著似水躲在黑暗中。

  「昊風,是我,對不起,我回來了,你的肚子一定很餓,對不?來,吃個饅頭。』朔風心感愧疚地拉開昊風懷裡的似水,將饅頭遞給一言不發的昊風後,大掌探向似水的額際。似水已沒有前些日子燒得那樣厲害了,他總算是鬆了口氣。

  他也對似水感到抱歉與心疼,因為他們的身份不能讓旁人得知,所以無法請大夫來為她看病,只能到藥鋪去抓藥來讓她喝,乞求上蒼的幫忙,別將她的生命也給奪走。

  昊風愣愣地看著手中的饅頭,再望向渾身是泥、十指是血的兄長,難過得流下淚來。

  「爹呢?」過了這麼多天,這是昊風頭一次開口,他的語氣不帶任何希望,彷彿已能猜到朔風的答案。

  「……昊風……」朔風一時百感交集。他一面欣喜於弟弟終於開口說話一事,一面卻又苦惱於不知如何跟昊風說爹爹已死去的消息。

  「哥,我們會不會死?」死亡與他們是如此接近,昊風已不知該怕還是該笑。

  「不會的,我會保護你們,拼了命也不會讓你們受到半點傷害。」朔風心痛地攬住昊風的肩頭,許下承諾。

  「爹死了、娘死了、雲阿姨死了、何總管死了、春兒死了,已經死了好多好多的人,而現在似水又病了……」昊風他看不到未來,只看得見死亡,一條條死去的人命,多到令他數也數不清,被留下來的他們,可有活下去的本事?他感到茫然。

  「我們不會死的!似水也會好起來,瞧,她現下臉色比昨天要好多了,不是嗎?」現實正嚴苛地考驗著他們,可朔風不想說喪氣話來削減昊風的信心。

  先前娘親於匆忙間交給他的首飾,讓他典當了些,可是當鋪裡的朝奉見他年幼可欺,巨極需銀兩,硬是將貴重的首飾說成是尋常的首飾,隨便拿了幾兩銀子就要打發他走。為了似水的病,也為了不招來更多的注意,他唯有忍氣吞聲,帶著少得可憐的銀子離開。他明白,娘親其他的飾物進了當鋪仍會有同樣的下場,沒有人會肯給他實在的價錢,這就是人性吧!

  人善被人欺,這世間根本沒有雪中送炭這回事,為了昊風和似水,他得想法子掙錢,否則娘所留下來的首飾,很快就會被他們耗用光了。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昊風仍不明白。他以為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誰知一夕之間,他那美好的世界全被打碎,他再也無法倚在娘親懷中要賴,再也無法看見爹親英姿煥發地騎在馬背上,什麼都沒了,他們什麼都沒了。

  「因為貪婪。」朔風咬牙切齒道。

  「哥,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天所發生的事……」慘遭滅門一事已深刻地刻劃在昊風的心底。

  「那就別忘。」朔風拍拍昊風的肩。

  「嗯。」昊風流著淚用力點頭,他再次瞧著兄長那雙帶泥帶血的手。「哥,你的手……」

  「我沒事,你放心。」朔風淡淡帶過,再次測了測似水額上的溫度,擰了手巾附在她額上好降溫。

  「似水她一直都沒醒來,可是她一直作著噩夢,直嚷著要娘……」昊風小聲道,雖然先前他受過極大的驚嚇,整個人不言不語,可是哥哥交代他的話,他完全照辦,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照顧著似水,直到哥哥回來為止。

  「辛苦你了,昊風。」

  「不辛苦,我一點都不辛苦,只要似水快些好起來就好。」昊風用力搖首。

  「是啊?希望她能快些好起來。」說這話的同時,他的心宛如被一把刀用力刨挖過。她再這樣病下去,恐怕會撐不過去,朔風怕連她都會失去,只能拚命乞求上蒼別對他這樣殘忍。他已經失去太多,承受不起再次的失去。

  他不捨地撫著蒼白而毫無血色的熱燙小臉,本是無憂無慮的他們,再怎麼也料不到會遭逢此次大難。

  「爹……娘……」昏迷的似水不住發出夢囈,她痛苦地皺著小臉。上一瞬間,她瞧見自己正愛嬌的在爹娘身邊撒嬌,下一瞬間便見爹娘頭身份家,再也無法親親愛愛地抱著地、寵著她。

  為此,她嚇得不住尖叫,她不要!那全都不是真的,她的爹和娘都還活得好好的,且會一直守在她身邊,不會丟下她一人。

  「似水乖,沒事的、沒事的,我就在你身邊。」見她嚇得不住尖叫,朔風抱著她輕輕在懷裡搖著、安撫著。

  昊風則被她的尖叫聲嚇了一跳,臉色發白地看著似水,她的尖叫聲勾起太多太多的不幸與悲傷,幾乎令昊風無法承受。

  朔風懷抱著似水,見昊風嚇白了臉,心底很是難受。他得堅強,絕不能在昊風或似水面前掉下一顆淚。他們全都倚靠他一人,若他流淚了,他們三人肯定是再也走不下去,更遑論是要報仇。

  「爹!娘!不要走!」似水於夢中啜泣著。

  「似水,沒事,我一直在你身邊,別怕。」他輕輕地吻了下她的發,輕搖著她,再以眼神招呼弟弟坐在他身邊。

  昊風瞭解地坐在他身旁,盯著他懷裡的似水看。「大哥……咱們要不要去請黃大夫過來幫似水瞧瞧?」黃大夫以前常常上殷府幫府內大大小小的人問診,或許黃大夫會有辦法讓似水醒來,不讓她再難受,昊風天真地想。

  「不行!」朔風想都沒想便直接拒絕。

  「為什麼?」昊風不解。

  「昊風,你要記住大哥的話,不論是誰認識或不認識的,你絕不能讓他知道我們沒死,懂嗎?」想起那些背叛父親的人,朔風不以為黃大夫可信。找了黃大夫,或許只會加速他們的死亡。

  「為什麼?」昊風還是不懂,黃大夫對他很好呀,平日見了他,都會叫他一聲二少爺,且會拿好吃的仙楂餅給他吃,他相信只要他們去找黃大夫,黃大夫一定會幫他們的。

  「他沒法幫我們的。」朔風說得極為含蓄。

  「可是他是個大夫,他能救似水的。」昊風皺著眉反駁。

  「記住,現下能救似水的只有我們兩兄弟,旁人全都不會幫我們。」朔風拉著昊風的衣袖低道。

  昊風愣愣地眨了眨眼,對朔風說的話不是很能理解。「那如果似水一輩子都不醒呢?」

  「那我們就照顧她一輩子。」她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他拍弟弟的頭,朔風將注意力再放回病中的似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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