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你正在沐浴,還送了兩顆香球來。」
「不用了……我已經洗好了。」聽得出他打定主意要入她的房,她趕緊套上衣服。但衣裙冗長繁複,加上她因心急而手腳笨拙,好不容易套好外衫要扣繡扣,才發覺忘了先穿上白色綿質裡衣。
「是嗎?我要進去羅!」
「不……」她才想阻止,對方已開門,不出一絲聲響來到她身後。她因心驚而尖叫,「阿——」
「噓……」梁敏以招扇輕握她的嘴,「別驚動他人。」拉長頸項湊近她,「嗯……好香。」
「你別這樣……」由於梁敏進門時她正好脫下外衣準備穿上裡衣,此時她身上僅著純白緞地繡花肚兜,拿著長衫掩著身體。
「你別害羞嘛!」用扇子挑高她下顎,「瞧,小臉兒紅得像朵嬌艷的牡丹,讓人直想一親芳澤。」
「你再這樣,我要大叫了……」
梁敏佯裝懼伯,「別呀!你這衣衫不整的模樣,叫別人見著,我怎麼解釋?」
杜芽雙後退欲拉開距離,但對方亦步亦趨。
「來,我幫你穿衣。」他拉住她掩身的外衣袖子。
「你不要再過來!」
梁敏咋舌,搖頭,「看你姿態嬌嬌羞羞,吼起來嗓門還真不小。你別怕,我只是過來看看你,跟你道聲晚安,不會對你亂來的。」
杜芽雙不由得記起在西雍險遭雍涯歆侮辱的情境,當時雍涯歆冷懾駭人,她無力抵抗;如今情況相仿,但她絕不屈服。「你出去!出去!」
梁敏沒有雍涯歆迫人的氣勢,只有貴公子的刁鑽與辟傲,「這裡是我家,我的地盤。」
「救命啊!救……」杜芽雙欲衝出門口呼救。
粱敏強摟住她,「噴!別逼我找東西來堵你的嘴。」他撫她的頰,你說用什麼好呢?小姑娘!」
「別、碰、我!」杜芽雙使勁推開他!
梁敏無賴地同她拉扯,扯破了她掩身的外衣。他看著手上殘破的布料,「唉!可惜了質地這麼好的衣裳。」
「請你出去。」
杜芽雙繼續縮肩躲在衣後。衣破的那一剎那,梁敏瞧見她頸上飾物輝映燭火而閃爍光芒。
「你頸上掛了什麼?」
「你別過來!」
「我看看你掛了什麼金飾。」他強行制住她的手,拉開外衣。
「不要!」杜芽雙掙扎,「你走開!」
「這是……」他顰眉細看那烙有青孟天姓名及聖皇金印的鎖片
「你走開呀!」
杜芽雙趁他沉思之時推開他,奔向門口,正好遇上聽到她這方有爭吵而趕來的青孟天。她撲躲入他胸膛。
青孟天護著僅著薄衫的杜芽雙,感覺到她懼伯不已地發抖。見房裡有梁敏,心中了然發生何事,但仍壓抑體內竄起的怒氣問:「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這應該是我要問的吧!」梁敏不覺得自己理虧,無懼他足以殺人的銳利眸光,「你突然帶個姑娘來,也沒交代你們倆人的關係我就覺得有問題了!現在我發現聖皇御賜給你的鎖煉竟戴在她身上……請你說清楚,你把憫兒當成什麼了?」
杜芽雙悄悄抬睫望青孟天,望不穿他淡漠的表情。他顯然無意回答梁敏的問題。
恰在此時,梁憫兒端送甜點過來,見杜芽雙在青孟天懷裡,而青孟天與梁敏對峙局面,狐疑不解,「怎麼了?啊,雙雙姊姊,你穿這麼少會著涼的。」立刻打開衣櫃幫她拿衣服。
「你別理她!』』梁敏怨言。最受不了憫兒不會看臉色、一勁兒對人好。
「為什麼?」未理梁敏突來的敵對態度,她拿著衣裳,溫柔趨進杜芽雙,「我幫你穿上。」
杜芽雙臉上有淚,吸吸鼻,「謝謝。」
「別客氣。可是你這衣裳怎麼會撕破了呢?」為她穿妥衣服,她檢視那件被撕扯成兩半的外衣,「好可惜,用針線也補不回來。」
「憫兒,你過來!」梁敏怨聲把沒搞清楚狀況的梁憫兒喚到身邊。
「敏……哥哥,發生什麼事了?」梁憫兒臉孔口圓潤豈腴,十足福相。
「你安靜站在旁邊,別說話!」梁敏落座桌前,抬揚下巴,以做人神態道:「青公子,請你解釋。」
杜芽雙曉得即使和顏悅色向青孟天攀話,他都未必搭理;何況梁敏趾高氣昂,未把他放在眼裡,他更不可能理會他。於是她自作主張想代為解釋,「其實這個金鎖片是……」
青孟天卻舉單手輕握她的肩,以手勁制止她開口。
「是什麼?」梁敏追問。
杜芽雙本想順從青孟天,他不願她多言她便不多說。但迎上梁憫兒疑惑不解的目光,她反手撫胸口,隔著一層衣衫感受金鎖片的存在,
「你們別誤會,這金鎖片會在我身上,是因為先前我們在西……」
青孟天打斷她,「毋需解釋。」
「毋需解釋——,你這話什麼意思?」梁敏站起,他早看不慣青孟天寡言淡漠的姿態,「我就知道,你們男人格享有齊人之福視為理所當然!但是,請你別小看梁家人!我們不容許憫兒嫁給你後,受到任何委屈!」
「敏哥哥,」梁憫兒勸兄長息怒,「別這樣,大家有話好……」
「你住口!」他行到二人面前,「我們可以理解,青公於性喜流浪、行走江湖、漂泊四方,所以遲遲未能迎娶憫兒。可是,當你終於憶起北梁的未婚妻,而登門來訪,身竟帶著一名女子!不但關係交代不清,兩人還狀甚親密……」
在梁敏鄙視的眸光下,杜芽雙不自覺想退離青孟天,青孟天卻刻意伸手擁住她。
梁敏覺得對方心存挑釁,故意惹惱他。「請你解釋!」
青孟天臉部空白,「我將鎖片送給她,就是這樣。」語畢,便拉著杜芽雙走開。
梁敏自然想追上去,「說清楚!什麼就是這樣?有說跟沒說一樣!你們別走!」
梁憫兒自他背後抱住他的腰,「敏兒姊姊,你別生這麼大氣……」
「放開我,我要去問清楚!」梁敏的力道敵不過身材粗壯的梁憫兒。
梁憫兒放開他後,迅速掩上門,擋在門口,「不要啊!我們自己也理虧,何必……」
梁敏氣極,美眸迸出血絲,「你說什麼?虧我這麼為你,你卻站在他們那邊!還有,你剛剛叫我什麼?到底要我糾正幾次,你才不會又叫錯!」
梁憫兒無辜地咬唇,「可是,你明明是……」
梁敏拍桌,「別跟我爭辯!」
如杜芽雙所料,梁敏和梁憫兒,並非親兄妹。或者該說,她嫡親姊妹。梁憫兒勉強能夠和梁敏母親,即北梁將王后攀點血緣關係;七歲時被將王爺認養為義女。當時梁敏十歲,毫無理由的,她堅持自已是男兒身。她自小便不受禮教,刁鑽任性,雙親本以為她長大之後,自然有女性自覺,未料情況更加惡化,她甚至喜歡上府里長她四歲的一名丫環,嚇得對方折求王爺調她離開將王府。
請過名醫診斷,沒有人說得出她性別顛倒的原因。不僅如此,她的個性兩極化——上一刻可以沒脾性,溫溫柔柔;下一刻沒有理由的,便咆哮發怒。
沒人管得住她,她的雙親也盡量順著她意。底下人則認為,她瘋了,只是大家都不肯說破罷了。
梁憫兒卻不認為她心智有問題。她曉得她只是不滿於當個難有作為的小女子、她嚮往豪邁自在的生活。而她也相信,終有一天,梁敏會自願回復女兒身的。
「對不起……」梁憫兒溫婉道歉,盼梁敏息怒。
「這是什麼?」梁敏吃她端來的甜點,繼續遷怒,「我說晚飯過後不准再吃任何東西,你為什麼又弄出這麼多甜點?你還不夠胖?還想被人繼續取笑下去?」
「這不是我要吃的。雙雙姊吃得那麼少,我怕她晚上會餓著所以才……」
「你對她那麼好做什麼?老公都快被她搶走了!」
「可是之前你還不是對她……」梁敏喜歡逗弄像杜芽雙樣嬌怯的姑娘,借此印證她身為男人。
「是因為我不曉得她和他有一腿!」
「敏兒姐……」梁敏兒不敢相信她用詞這麼粗魯。
「不行,我要去找他們,不能讓他們趁機睡在同一間房!要他們搞清楚,這裡是梁州都府,絕不容許他們胡來!」
梁憫兒拉住她,「敏兒姊姊,你別鬧事了……」
「憫兒!」
「對不起,是敏哥哥……可是,跟青公子有婚約的人是你呀!是你不肯嫁,堅持化為男兒身,爹他才沒催人家來迎娶……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別硬要我充當……」
梁敏甩開她,「誰說的!我說我是男的,就是男的;你是他的未婚妻,你就是!」
「不是呀!」她以豐腴的身軀擋住出口,「他們既已成一對兒,我們別硬拆散人家呀!」
「讓開!」
「不讓。敏哥哥,我們等爹回來再說吧!好不好?」她求她,「好不好?」
這世上大概只有梁憫兒奈得住梁敏的脾性,也只有她說服得了她。梁敏兒覺得她心思純淨無邪得令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