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的婚姻呢?」他才問完,幾乎立即的,敬桐便可以感覺到她全身的刺都伸展開來。
「我的婚姻怎樣?」
「美滿嗎?你快樂嗎?」
「快樂不是那麼重要。至於美滿,要看你對它的定義如何。」
他揚揚眉。「你們為什麼沒有生孩子?」
「沒有孩子就表示不美滿?」
「不,但是你的言語回迴旋旋,玄機重重。你究竟有何不可告人之事,非要極盡所有能事的保守住你的秘密?」
嘉茹猝然直起身,幾乎踢翻椅子。「你又越界了,何先生。」
她沒看見也沒聽見他移動,但她快走到廚房門時,卻差點一頭撞進他懷裡。他則就勢伸手摟住她的腰。他和她只有一息之隔。她的心立刻跳到了喉間。
「你對所有的人都這麼不講理,還是只對男人,或者純粹是針對我?」
她把臉轉向一邊,好讓自己呼吸。「是你一再逾越。」
「逾越了什麼?你的限制標準是什麼?只要問到或談及你的過去、你的父親、你的婚姻,你馬上挨了針刺似的彈起來。若是我說的不對,你盡可以糾正我。」
「哦,你怎麼會說錯呢?你的觀察入微令人歎服,何先生。」
他以柔和的笑容回應她的尖銳和諷刺。「我只要得到你一人的心就別無所求了。」
她仰起頭看著他了,眼眸深處交錯著需要、渴望、畏懼和謹慎。
「你竭盡所能只為了一個目的。」她掙扎地要自己保持理性。
「我沒提,是你說的。」
他的嘴唇忽然低下來,不過僅輕輕剛過她的,彷彿要先吸取她唇辦的芳香。
嘉茹又別轉開臉。「請你不要這樣。」她的雙手搭上他胸膛,可是沒有推開他。
這一刻他才明白他有多想吻她,為邵老找女兒的事忽然成了次要。他在這,他來這,是因為她已進據了他的心。他一向很能掌控一切,絕少感情用事。然而,他卻控制不了想她的思緒,而想著她就非見到她不可,見到以後便恨不得永遠不要離開。
「怎樣?」他托起她的下巴,將她轉回來,拇指拂撫她的嘴唇,它柔軟得不可思議。
「不要怎樣?」
「不要擾亂我的生活。」
「我有這麼做嗎?」他的手拂向她修長的頸項。「我只是想瞭解妳,嘉茹。」他的手繼續移動,繞過去托住她的頸背。「你太緊繃,太容易緊張。」他將她拉近,直到他們的嘴唇相距不及盈寸。「我知道有個幫助你鬆弛的方法。」
快走開!叫他走開!他的唇縮短他們之間最後那點距離之前,嘉茹在心裡對自己大喊。可是她做不到。她的腿彷彿在地上生了根,她的雙手抓住他腳前的衣服,以支撐她無力的膝蓋。
他怕地會逃走般,緊緊摟著她。他的雙臂有力強壯,他的嘴唇,他的吻,則柔軟得不可思議。他當她的唇如水蜜桃般,溫柔地品嚐,淺酌那份甘甜。他是那麼出乎她意外地溫柔,耐心地哄誘。
而他並沒有等很久。嘉茹在他們四唇一相遇時,即頭暈目眩,渾然不知所以然,其餘便全部交給直覺。她的直覺通常應該是警戒性相當高的,今天它卻追隨本能而行動。
敬桐本來沒有打算吻她的,沒這麼快,他怕太魯莽會把地嚇退回她的自衛牆後面。他沒想到她的反應如此心甘情願,如此甜潤,如此柔軟,他幾乎覺得他可以這麼一直吻地,永不停止。
當他感覺到一絲怯怯然,些許羞澀:一縷濃烈的柔情遂漲滿了他的胸臆。他更深入地吻地,也更溫柔。
嘉茹覺得她快化成水了。這個自一開始就逼得她喘不過氣來的男人,怎麼可能會這麼溫柔呢?他怎麼知道她需要被溫柔對待呢?她的生活裡充滿了尖銳、冷酷的稜角,迫得她變得渾身也滿是稜稜角角。她從未擁有或享有過如許甜美的柔情,它一點一滴地滲入她禁錮多年的心房,她幾乎要為之融化。
但她不能。她更不可以忘了他的目的。這有可能是個陷阱。
嘉茹用軟弱無力的手勉強推開他,自己也退開。
「請你,不要。」
不情願地,敬桐故開擁著她的雙手,驚愕地發覺它們竟在顫抖。他深呼吸,調整他不穩的氣息。
「對不起。」他低語。「不過我不是為吻了你道歉。我很高興我這麼做了,而且將來我還會再這麼做。只是今天,現在,我似乎有佔人便宜、趁人之危的嫌疑,因而它雖然美好,卻會像是個取巧的手段。」
他如此明明白白點出她的猶疑和顧慮,嘉茹反而自覺像個多疑的傻瓜。
「不,你不可以再這麼做。」她本欲嚴詞反對,聽起來卻若一句嬌嗔。
他忍不住伸手用手背觸撫她的紅靨。「我會,一定要。」
「敬桐……」她一叫出他的名字,他立刻愉快的笑了,教她羞得無法往下說。
「慢慢來,嘉茹。我說過,我是很有耐心的。」他的手掌貼住她半邊頰。「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他要去哪?她來不及問,他已經邁著輕快的腳步走了。她聽見他一路吹著口哨出大門。
嘉茹把地虛軟的身子放進椅子,舉手摸她的嘴唇,摸到一朵她未曾覺察浮在那的笑容。天哪!她的反應和表現都像個白癡。難怪他說著「一定要」時,篤定得彷彿他確信當他再吻她,她還是不會拒絕。
她為什麼沒有拒絕呢?如果她對自己夠誠實,她該承認那也是她要的。她同意,它的確很美好。感覺很好。太好了,令她害怕。
她害怕,不僅因為他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和她父親關係密切的男人。她的日子裡承擔不起更多波折,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她的毅力呢?她必須禁止他再過分親近她;她必須制止自己宛若個不知情為何物、渴望品嚐愛情之果的少女。而她的確不知熱戀和接受一個男人的感情,是何滋味。
可是他對她未見得是出於男人對女人的感情。她警告自己。
敬桐的腳步聲進來了,比出去時要快些,彷彿不如此,她會不見了。
他手上拿著個黃色公文袋,抽出裡面的文件,攤放在她面前的桌上,並放下一枝金筆。
「你仔細看一下這份合約,若有遺漏或你不滿意的地方,我立刻修改。看完麻煩你在這裡和這裡簽字。」
嘉茹根本沒有心思細看合約內容,雖然她做出專心詳閱的樣子。當她在他指示的地方簽上她的名字,感覺上,她彷彿簽的是一紙終身契約,自今而後,她再逃不出這個男人的情網了。
***
「啊,謝謝你,蔣小姐。」
嘉茹感激地接過敬桐的秘書端來給她的冰咖啡。蔣雲菲約莫五十上下,留著爽麗的齊耳短髮,熱誠而親切。一個上午她都盡量抽空到樓上來幫她的忙。
「真不好意思,這麼麻煩你。我知道妳很忙。」
「哪裹,妳才辛苦呢!我不過舒舒服服坐在冷氣辦公室,你卻在工地裡流汗。」
「哦,沒有關係,我習慣了。」
嘉茹喝一口冰咖啡。她本來想今天來做些詳細測量和初步規書,好盡快開始她的設計工作。早些開始,早點結束。她沒有和敬桐約時間,只想做完她要做的事,逕行離開,因此她只草草用髮帶把頭髮束在腦後,穿了件藍格子舊襯衫,褪色牛仔褲和運動鞋,也沒化妝就來在她旁邊的蔣雲菲,雖然她自己說她五十多歲了,看上去像才四十出頭,真絲套裝底下的身材依舊保持得相當迷人,適當的妝扮突顯出她職業婦女的精幹。跟她站在一起,嘉茹自覺像個寒磣的鄉巴佬。
「如何?忙得差不多了吧?要不要到樓下辦公室吹吹冷氣,休息一下?何先生剛來過電話,他要下午才會來呢。」
她給嘉茹送咖啡上來之前就提議過好幾次,嘉茹怕碰見敬桐,婉謝了。她還沒有準備好這麼快再見他的面,經過昨天那一吻,她真不知道如何面對他。
以前也曾經有客戶私下邀約她吃飯,但僅止於吃飯而已,不管他們事後如何企圖追求她、接近她,她始終把持著她的原則:絕不和他們存感情上的瓜葛。敬桐卻輕而易舉地攻破了她的防線。她的失去原則,也使她失去了立場。現在她需要花些時間來重新建立她堅守的原則。
她和蔣雲菲來到七樓辦公室,一出電梯,清涼怡人的冷空氣迎面撲來。不知怎地,當她望向敬桐關著的辦公室門,明明已知道他不在,而且這才是她願意下來的原因,她仍有份莫名的悵然和失落。
雲菲為她推來一張黑色皮椅。
「對不起,凌小姐。辦公室還沒有完全佈置好,到處亂七八糟的。」
其實她和敬桐在這層樓未裝修好的辦公室,除了部分油漆未粉刷完成,其他都還不錯。
象牙白的瓷磚地板配襯得桃心木辦公傢俱格外出色。她進去遇敬桐的辦公室,寬敞的方型大窗幾乎佔去半面牆,充足的陽光使得辦公室顯得朝氣蓬勃。櫸木地板光可鑒人,比起一般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