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叫你白靖,對了,剛剛你為什麼會說出『成音』二字,還說是故意尋我開心的?」陸清宇提出疑問。
「我啊!我這個人天性就愛跟人開個小玩笑,你別太在意。我自幼便修道,多年下來,略有小成,剛剛小小探了你一下,感覺到你的記憶裡深深存在著『成音』這兩個字,我一時玩心起,就消遣你起來了。這個『成音』是個人名沒錯吧!她對你很重要嗎?」白霜染明知故問,她想小試一下陸清宇對柳成音還記掛多少?
結果,牛就是牛,還真試不得!聽完白霜染的話,陸清宇立刻變了臉色。
「每個人都有不欲人知的往事,就算你識得道法,窺人隱私仍是要不得之事,請白兄自重!」陸清宇義正辭嚴地聲明,對於柳成音之事則是隻字不提。
「唷唷唷,這麼嚴肅,開個玩笑都不行!」被陸清宇小小一刮,白霜染心頭不悅,暗中嘟噥道。「居然敢訓我!哼,仙子報仇,三天不早,三年不晚,等著瞧,我非讓你娶個麻花丑娘子不可!」
「好,好,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跟你道歉,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犯,這總行了吧!」白霜染耐住性子,勉強自己陪笑道歉。
「我相信你的保證,接受……你的道歉……」陸清宇說著,眉頭突然緊蹙,手撫著胸口,臉色愈來愈蒼白,未久眼前一片黑,修長身子倏地一倒,人就昏了過去。
「喂,陸清宇,你別昏哪!我話還沒講完啊!喂……」白霜染趕上走近探視,這才發現陸清宇傷勢頗重,怕是失血過多才昏過去。
「糟糕,得先止血才行,幸好你遇到我。」白霜染邊看傷勢邊說道。
素手攤開,凝出一團柔光散出,緩緩包覆陸清宇身上出血的傷口,不消多久,鮮血由泊泊的流轉成微滲,而後凝結,不再流出。
「真是頭固執又愛逞強的牛!不過,你也直得挺可愛的,我道個歉,發個保證,你就信了。」方才陸清宇坦然接受她的道歉與保證,作風乾脆坦率,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本想還得多費一番唇舌,才擺得平這頭牛的。
天都黑了,陸清宇也昏過去了,再來要怎麼走呢?白霜染心忖著,水瞳一轉,瞄到一旁那名昏倒的褐衣男子,手指一招,推出男子的身份來歷。
「原來是壞蛋的同黨,算來你也是條漏網之魚,我就雞婆一次,幫這頭牛做點好事吧!」唇邊漾起一抹捉弄的笑,白霜染纖手一場,兩道光影彈指而出,一道化作繩索,牢牢捆住鷹三,另一道變成雲朵,將他伏於雲上。
「去吧!」白霜染櫻唇輕吹,一紙書信繫於繩索之上,隨著座雲飛翔而去。
「這下牢裡的牢飯夠你吃個飽的了。」白霜染笑吟吟,思緒旋而回到昏倒在地上的陸清宇,這一看,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唉呀,糟糕,一時玩心起,把那個穿褐衣的給弄走了,這下……只剩下她跟陸清手兩個人了。
一個受傷失明的人界男子,跟一名受罰下凡歷劫的天界仙子,往後這趟旅程會有多無趣,是可想而知的了!白霜染有些後悔,但……來不及了。
第二章
深秋露寒,入夜的棲雲山,寒冷可比冬日。
菊花性嗜寒,本就為秋節時令之花,像今晚這種清冷的氣候,對白霜染可以說是再快活不過了,如果她身旁不用扶著一個人的話……
不過才走半里不到的路,白霜染就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額頭、髮際、頸子統統都是汗水,她氣喘吁吁,勉強伸出左手支著一旁的樹幹,讓大樹分擔些許她背負的重量,讓她自己稍稍休息,喘口氣。
眸光一轉,投給頭頂漆黑的天空一個不滿的眼神,這該死的法術不知道又出了什麼問題?竟然又不靈光了,
她不過想騰雲,載著陸清宇離開這座人煙稀少的鬼山,到山下隨便找聞藥鋪,讓大夫治他的傷,這算是做好事唉!可是……偏偏就是不行!不論她怎麼試就是不行。她自己一個人上了雲,怎麼飛怎麼跑都沒問題,可再加上陸清宇,座雲就自動「煙消雲散」,這沒了座雲,她還騰雲騰個啥勁兒啊?陸清宇是她的任務,她的「包袱」,不能丟下他不管,末了白霜染只好含淚咬牙,攙扶起陸清宇,開始她「舉步維艱」、尋找落腳處的旅程。
「我的天哪!肉骨凡胎怎麼這麼重?尤其是這個死陸清宇,沒事長得那麼高頭大馬做什麼?」白霜染邊叨念,明眸一轉,瞪了肩負的陸清宇一眼。
「我上輩子不知道欠了你什麼?堂堂一個仙子不但要來替你這頭牛找老婆,還要充當奶娘,照顧受傷失明的你。你不是有一身絕世武功嗎?怎麼還會笨到讓自己中毒失明受重傷?真是頭笨牛,大笨牛!」
白霜染拉里拉雜念了一大串,發洩完心中積鬱之後,回頭再望仍舊呈現昏死狀態的陸清宇,稍稍平衡的心又沮喪了起來。
「我招誰惹誰了!我真是笨哪!我怪誰啊?只怪自己好事,一時心軟,管凡人的閒事做啥?管閒事管到自己被貶下凡,白霜染,你是自招自惹,咎由自取!陸清宇這頭牛,現在傷重昏迷,你再怎麼驚,他也會不知道的。」
自怨自艾,自言自語好些會兒,又重重地歎了口氣,白霜染才強撐起精神,再度使起吃奶的力氣,半扶半拖著受傷昏迷的陸清宇,踩著夜色,一路往森林內處尋找可落腳休息的地方去。
陸清宇,你等著,今天的仇我再記上一筆!你未來的老婆,除了麻花之外、我還要加上斜眼、歪嘴、暴牙,不讓你娶個舉世丑姑娘,我白霜染就跟你姓!
月牙含笑,閒掛天際,笑看落難人間的可憐菊花仙。秋風拂來,白霜染咒罵的話語隨著兩道歪斜的腳印,一起遺落在落葉滿佈的林間小徑裡。
棲雲山的某處山洞內
柴薪燃燒出明亮的火光,驅走寒意,帶來些許溫暖。
傷重的陸清宇躺在一旁,身上已蓋上由白霜染變出來的厚實棉被,沉沉睡去。白霜染則是坐在火堆前,手持著樹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搗弄著燒旺的火光,心下一邊思索要怎麼處理這頭牛的傷勢,一邊又納悶著為何今天她的法力會二度失靈?
虧她還是個有兩千年道行的仙子,才剛剛下凡,法力就不靈光,那往後她要怎麼辦?沒有法術,日後倘若再發生像今晚這種慘況,不必等到任務完成,回返天庭,她就先累死在人間了。
唉,想到今晚,豈只是一個慘字了得!
在森林裡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就在白霜染快要失去耐性,想把陸清宇丟棄在路旁,任他自生自滅,而她則準備騰雲回天庭請罪之時,隨著她蹣跚沉重的腳步繞過一個大彎,在林蔭的盡頭,出現了一個山洞。
老天哪!就算是白霜染當神仙以來,也從沒這麼快樂過!不,該說是興奮、雀躍、高興、狂喜,看著那個終於可以讓她卸下肩上這個大包袱的山洞,白霜染不知哪兒突生的神力,讓她扶緊陸清宇,快步往山洞「奔」去。
「呼……呼……呵……終於……終於到了……」她扶著洞壁,喘氣說著,眼角不自覺滑下了淚水。嗚,那時那刻她才明白凡人常掛在嘴上的「喜極而泣」是什麼感覺;那是種衝動,高興到會讓人想痛哭流涕的感覺啊!
入了山洞,她先放下陸清宇。隨手一揚,袖風 了 便 出一大塊乾淨的地方,腦子轉了轉,手指點過之處就出現了所有她想要的東西。
簡單的床鋪跟棉被,可以讓她安置陸清宇;一堆從洞外掃進來的樹枝充當柴薪,點上火苗,為清冷寂靜的山洞帶來了光明與溫暖。
弄妥落腳的地方,不必擔心傷者在外挨寒受凍,心下總算踏實些了。可是解決一個問題,眼下又來一個麻煩——陸清宇……
因為受傷失血過多,他不但昏迷,現在還發著高燒,可偏偏天已黑,外頭又冷,她也沒辦法騰雲,只能坐困山中,等待天明再下山。
可是以陸清宇的狀況,她實在沒把握,撐到天亮的時候,他會不會已經燒壞腦袋,變成一頭名副其實的大笨牛?或者是身體虛弱,又禁不起病魔折騰,晚點就跟著黑白無常一起散步到地府找閻王報到去了?
愈想愈煩,愈煩愈慌,如果陸清宇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那她回天庭之路,豈不就是寡婦死了兒子,徹頭徹尾沒指望了。
「不行,我非得想辦法救他不可!」白霜染急得在山洞內踱步,東走過來,西繞過去,邊走邊想。「可我是個花仙,又不是能治病的藥草仙,哪知道什麼藥草可以治他的傷啊?」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白霜染來回不停地走,絞盡腦汁拚命地想,洞內幾乎踩滿她的腳印,最後的結論卻是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