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頭看著虔雪薔,瞳中閃爍的是姑娘家不該有的殺意!
雍涯歆暴虐淫縱、窮兇惡極;我親眼見他害裘姑娘腹中的胎兒流產,裘姑娘聲聲提醒他那胎兒是他的,他眉頭皺也不皺,不僅不讓其他人扶起裘姑娘,還說反正那胎兒早晚要拿掉,現在就沒了也好。"
虔雪薔訝然地倒抽口氣。她不曉得裘紅染是這樣失去胎兒的……
"還有,我也親眼見他令人把囚犯推入一蛇窩……"
即使未回想當時畫面,她的臉孔仍然發白,"他的狠心令人驚怔,但驚怔之外,我更恨他。因為哥哥很有可能……很有可能也是被他用同樣的方式處以私刑。你說,他該不該死?"
他該死。虔雪薔何嘗不願為輕緊督報仇? "但是,你敵不過他呀,你怎麼可能殺得了他?"雍涯歆縱然該死,還輪不到她們取下他項上人頭。
"有可能。"輕倩璇卻認為自己握有殺他的最好時機。
"他和你的想法一樣,視我為弱女子,對我一點提防也沒有。"
虔雪薔無法贊同她,"上次你失手,他只把你關到牢裡兩天,但是下回未必還能這麼幸運。倩璇,算了吧!你哥哥他一定也不願意你如此冒險的。"
輕倩璇一意孤行,已聽不下勸。"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準備犧牲自己身體以獲取更好的刺殺他的機會,
你別再阻止我。"
"不可以!"她說的這是什麼話!"倩璇,你別拿自己的貞節開玩笑!"
"我不管!我一定要殺了他!你為什麼不支持我?他殺了緊督哥,殺了你的情郎啊!"
再度提起輕緊督,虔雪薔不似從前--聽到他的名字,臉龐便漾出無限愛慕之意。她頹然坐在桌前,未語。
輕倩璇察覺她的異樣,"你怎麼了?我們不在一起的這些天,發生了什麼事? "
虔雪薔抬頭看著眼前的她:"倩璇,你覺得……你哥哥他,是不是真的很愛我?"
輕倩璇楞了一下,確定她問的真是那有點怪的問題後,粲然一笑,"他當然愛你呀!他對你用情之深,連我這個做妹妹的都嫉妒呢!"
"那他有沒有可能變心?"虔雪薔淚光淒楚地又問。
輕倩璇驟然失笑,"原來你煩惱這個。你是不是太無助了?才會胡思亂想。"她坐在她身旁,推得她的頭偏了一下,小懲她竟敢懷疑哥哥對她的感情。"你想想,哥哥連取化名都取成易虔,易虔,易虔。別人每念他的名字一次,他就思念你一次。你自己說,他有沒有可能變心?"
來到裘紅染房前,祈大將軍特別注意周圍有沒有人。確定不會被發現,他閃身迅速入房,房內裘紅染正端坐在桌前等他。
"不是說好明晚見面,怎麼今天就找我來?"祈大將軍壓低嗓音問。
裘紅染低頭拂弄水袖,麗容浮現奸詐,分明想將眼前這名人前雄姿英發、豪邁矯健的大將軍玩弄於手掌中。
她以甜膩膩的聲音嘲弄他,"我輕輕招手,你就搖著尾巴、涎著口水跑過來,你是條狗啊?"
祈大將軍面無表情地接受她的譏諷。"我還有勤務,沒事的話,我先走了。"聲明自己並無意久留。
"慢著。"裘紅染喚住他,輕巧移步到他眼前,以誘人的瞳眸瞅著他,"你愛不愛我?"
祈大將軍別開頭,"你心裡明白。"
她抬手撫正他臉龐,"我要聽你說。"
祈大將軍的呼吸因她的碰觸霎時沉重起來,"紅染,你別折騰我了"他皺起英眉,後退一步,"我寧可你恨我、不理我。"
"為什麼?"為什麼不盼她回應他的愛,反而寧願她恨他、不理他?
祈大將軍的靈魂被她天真無知的神態困住,一時說不出所以然。"別再用這種不知情的純真表情誘惑我,我無力抗拒"
裘紅染展開媚笑,側頭靠入他懷中:"我在人前對你冷淡,是不得已的呀!你何必因為我的忽冷忽熱而這樣?"
"我可以不顧一切為你做任何事,但是我承受不住背叛統帥的愧疚感。"祈大將軍撫著她雙肩,無力扳開她。
"你何必對他有愧疚感?"裘紅染的臉變了顏色,"他一點也不在乎我做了些什麼、是不是背著他偷腥。"她恨雍涯歆,連帶憎惡對他忠心不二的每一個人。
"你難道不認為,統帥不要你腹中的孩子,是因為他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裘紅染昂高下巴,不馴地反問:"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
她怎能問得如此輕鬆坦然!祈大將軍懊悔地轉身:"他很可能已經曉得,你和我……你和我……唉!"隨著歎氣,莫可奈何地捶打了門一下。
"你好焦躁,"她從身後抱住他,"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他解開她纏在他腰間的雙手,"我已經有數不清的日子睡得不安穩了。往旁跨了兩步。
"從什麼時候開始?從易虔死的那一晚?"裘紅染問話的表情,有些興味盎然。
祈大將軍頓時傻眼,不相信她提起易虔的語調竟會如此輕鬆。
"喂,"裘紅染喚他回神,"你是不是愛我愛得好苦、卻又無法毫無愧疚地面對你的統帥大人?"不等他回答,她繼續說"還有,沒有辦法安葬易虔的屍骨、為他上柱香、害你於心不安,活得不安穩、不踏實,對不對?"
祈大將軍無法否認她說的每字每句,緩緩點頭。
"那你怎麼不去死?"一點燃引子,她馬上把炸藥丟到他心口!"你去死好不好?去地底下陪你視為手足的易虔,去陪我倆早夭的孩兒……"
祈大將軍僵硬得像具死屍。假如讓他選擇,他一定選擇。
她扔到他眼前的是真正的火藥。這是他心愛的女人,呵……心愛的女人問他為什麼不去死……
"我開開玩笑,堂堂大將軍竟也嚇成這樣!"裘紅染毫不保留地鄙視他的膽怯。伸出手,"拿來!我要你準備的東西。"
"紅染,你要那樣的東西做什麼?"
"你少多事!你到底有沒有帶來?"裘紅染做狀搜他的身。
祈大將軍拿出一個以布包著、約兩個手掌長的細長物體,"你要沾了毒液的刀子做什麼?"
"你憑什麼管我?把東西給我!"
"小心! "短刃被裘紅染搶去,祈大將軍無法拒絕她每個要求,但他不希望她又做出傷人的事。"紅染,你別亂來,你已經害死了易……"
裘紅染嘶吼阻止他把話說完!"易虔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我要說幾次!"她頻頻後退,撞到桌椅,失意縮坐在地面,"你要我說幾次……他不是我害死 ……"
見她仍然為易虔的死去這般傷心,還有誰忍心責備?
即使如祈大將軍這樣的鐵錚男子,也會為她對易虔的執著紅了眼眶。
唉,一個易虔……單單一個易虔,便把多少人的人生,纏成一個解不開的結……
虔雪薔和裘紅染的房間同在南側廂房,常有相遇的機會。
這日,午膳過後,虔雪薔來到中庭林蔭下走了一會兒 ,緩步進入花園。
入夏正午,內陸易聚集熱氣。園內陽光充足,閃耀得必須瞇著眼前行。虔雪薔舉袖拭汗,手掌擋在眉前,走入廊下。"
廊簷底下陰涼,她過了一會兒才適應過來,瞧見裘紅染立在她房前,她無法移開,微微點個頭,掠過她進房。
裘紅染卻揚起衣袖阻擋,"聊聊天?"她舉袖的模樣像展翅的蝶,一雙過於艷麗的蝶。
"抱歉,我想回房午休。"
她想推開房門;裘紅染拉住她手腕:"說聊天是客氣了些。我想,正式的說法應該是--攤牌。"
她使勁扭轉她的身,挑了挑眉,趾高氣揚說,"慕皚告訴過你,我和易虔,也就是你的輕郎,有段情。怎
麼,你不想把事實真相搞清楚?"
虔雪薔搖頭,"易虔已死,有關於他的是非恩怨也隨風而逝吧,我們又何必追根究底? "
"哼,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其實,你是怕吧?"她甩放開她的手,"怕知道當你在東青對他日思夜想,他卻己經在西雍變了心,擁抱另一個女人。"
虔雪薔深吸口氣,"我不怕。"經過那日倩璇的談話,已經沒有人可以動搖她對輕緊督的信任。"易虔鍾情於我,他不可能變心。"
裘紅染以美麗弧度輕揚的雙唇立刻下垮;"從何見得?"她從未想到,她居然這麼自信!
雪薔看了對方慌亂一下,相對的,自己會有的不安;又往下沉澱了一層。
"他的化名,化名包含著他對我濃郁的思念;你們每喚他一次,相當於幫他思憶我一回"
"你說謊……你……"裘紅染駭然退步,臉色忽青忽紫。怎……怎麼辦?日夜盤旋心中的全是易虔二字,天哪……
她幫他思憶她千萬回……不!她說謊! "說謊,你在自己騙自己!"
虞雪薔冷靜地看著她,自己騙自己的人究竟是誰,相信彼此心裡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