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衙門二宇,阿音急了起來。「你……你先放開我。」她犯不著為了一些銀兩就進牢裡吃飯。不是飯不好吃,而是牢裡其他凶神惡煞可不是好伺候的。她扭著身子,可是桑中的硬是不放開她,她只好快速自腰袋裡一一拿出夾藏在裡頭的銀兩,遞給桑中約。「哪!裡頭不見的東西都還給你,你該放我走了吧?」
「可以!我們走吧!」宋微兒似乎將阿音當成主子了。
桑中約放開她,將銀兩放回錢袋裡,突然察覺有異,他眉一揚,一旁的薛上臣立刻擋住阿音和宋徽兒的去路。
「大爺,您已經拿回您的銀兩,我還順道奉送了幾個錢袋,您又何必跟我一個小乞丐過意不去?」阿音在心裡直呼倒楣。怎麼她睡在城東的破廟裡,廟裡的眾神卻都沒保佑她呢?
桑中的來回打量她全身上下,假想她女裝的模樣及淪為街頭竊兒的原因,同時給她時間招認。但她只是面無所懼的與他對望,他對她的興趣不免更深一層?他輕托住她的下巴,「賊性難改?」
阿音撇開頭,心頭盤算了一陣,才不甘願的,「好嘛!我把所有的東西都還給你,這總行了吧?」
她從袖口一處以破布縫補的暗袋裡,拿出一對花形玉簪、一隻鑲著藍色寶石的指環。桑中約接過玉簪,將指環遞給薛上臣;薛上臣拿回指環,毫無表情的面容微覺訝然,他竟不知道她何時自他手上竊走指環。
宋微兒則張大了嘴巴,看得合不了口。他不知道阿音竟能從那麼不起眼的衣著裡,拿出那麼貴重的東西!
「年紀輕輕,不找個活做?」桑中約問。
「誰說我沒幹活?辛苦幹了一天,全被你給掏去了!」阿音懶得跟他多說。「我們可以走了吧?」
桑中約不知為啥還想留下她……「再等一下……」
「哇!那是什麼?」宋微兒聽到怪異且快速移動的聲音,回頭一望,有一個人坐在」只奇怪的東西上面,正往他們這頭馳來。
「小兄弟,那東西叫馬。」
桑中約舉起手,來人見狀,勒住韁繩,馬兒嘶叫緩步停住。
「惜少。」桑中約招呼馬上身著袖端、領口、腰帶邊緣皆有淡色彩繡的白色綢衫,腳著長靴,褲腳扎進靴筒內,一身騎馬勁裝,卻不顯得粗獷,反而更突顯其貴族氣質的男人。他五官俊逸優美,找不到缺點;亦不似桑中約時刻帶有挑釁及嘲弄的淺笑。他面無表情,卻不似薛上臣那般的僵硬無情。整個人不顯得冷,但也不代表可隨意親近。
隱隱地,梁惜少透露著對世事抱持漠然的態度。這樣的人,難以捉摸。
「這東西叫馬!」宋微兒的視線卻沒落在梁惜少身上,他盯著有著偌大鼻孔和一長排大牙的棕馬瞧,「好好玩哦!」他伸手就往馬頭摸。
馬兒齜著牙,極不友善。
「他是……」梁惜少俯視這名看似天真的小男孩,詢問桑中約。
桑中約聳聳肩,他不知道這小男孩的身份,連同另一名乞兒的名字也還未間出。
「我可以上去坐坐看嗎?」宋微兒看著梁惜少昂揚的坐姿,好想上去嘗嘗騎馬的滋味。沒等梁惜少回答,自個一個勁兒抱著馬背就要往馬上爬。
梁惜少瞇著眼,瞧微兒認真想上馬的模樣。他該阻止他的,但他沒有,他甚至還拉微兒一把,引微兒上了馬,側坐在他身前。
「好好玩哦!」宋微兒一手撫著馬鬃,一手還讓梁惜少握住。他像難得有糖吃的小孩似的,興奮莫名。抬眼遇著梁惜少的深邃黑眸,卻霎時愣住。
梁惜少抿抿唇,下巴浮現堅毅的線條。這男孩面貌清秀,沒什麼特別,為什麼隱隱牽動他心中未曾有過的某種感覺?是好感、是悸動?是似曾相識?這種感覺是不該有的,何況,對方是個小男孩呀!
「大哥哥,你好美呀!」愣愣仰望著梁借少的宋微兒,卻懾於他的俊美。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只是不想移開目光,只陶醉於這般的凝望……宋微兒忍不住伸出手欲撫摸他的優美輪廓……
微兒的指尖一觸及梁惜少臉頰,梁惜少頓時如遭雷擘擊中般的心顫,馬兒感到主人的不安,抬腿仰頭嘶叫——
「啊」
重心不穩的微兒往後栽倒,上半身和下半身份別倒掛在馬匹的兩邊,幸好梁惜少及時住他的腰。
扶微兒坐正身子對梁惜少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皺攏眉頭,莫名自己想擁這小男人懷、低問他是否受了驚嚇的衝動。於是梁惜少強迫自己放開手,拉緊韁繩,馬兒微揚腿,將宋微兒摔下馬。
「哎喲喂呀!疼死我了!」宋微兒頭先著地,摔得不輕。
阿音扶微兒站起,瞪著梁惜少,「你是故意的!」
梁惜少沒有否認,有些心疼的看著微兒額上的傷。
宋微兒搖頭甩去暈眩感,依舊興致勃勃的問梁惜少:「我還可以上去嗎?」
梁惜少掉開頭,不看他。
「不行嗎?」宋微兒非常失望,連明眸都頓時黯然。
「我們走吧!」阿音提議道。
「哦!」宋微兒應聲,但仍依依不捨的望著棕馬。
「惜少,那不是……」桑中約指著一個自街頭向他們這方奔來的身影。
「啊……」宋微兒認出是那個手執短鞭,要他當她跟班,任她打罵的那名美女,她追來要抓他回去了!「快跑呀!」他拉著阿音一溜煙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回來!不准走!」梁惜夕跑遍大小街巷,尋找那野人的蹤影;原以為他會躲起來,沒想到他竟大搖大擺的在街上逛。「回來!聽到沒有!」她一路氣喘吁吁的喊著。好不容易又看見他了,怎能再讓他逃開?
「惜夕!」梁惜少在妹妹跑過他們身旁時喚她。
梁惜夕聽得人喚,停住腳步,回頭望。「大哥,你怎麼來了?」問出口後,才想起自己顧著追回微兒,忘記大哥差人告訴過她去「善興樓」裡等他的。可是這會見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大哥,我有急事,等你晚上回府我再向你說明。」
「惜夕!」梁惜少再次喚住她急於離去的腳步,「今晚大哥必須去蘇家一趟,會晚些回去,你別等我。」
「哦……」梁惜夕快步跑開。對哦!她差點忘了除了公主之外,還有一個更討人厭的蘇歡歡呢!這下子她可更不能讓那微兒給溜了!
梁惜少望著惜夕在街上橫衝直撞的身影,莫可奈何的搖搖頭。他這個寶貝妹妹,從小被他們給寵壞了,一點兒姑娘樣也沒有。還好這裡不是京城,而且父親梁勝覺遲些日子才會來到這裡,否則看到自己的女兒這麼放肆的在街上亂竄,不又氣出病才怪!
桑中約看得出梁惜少的想法,心中也頗有同感。聽梁父說過梁惜夕已定過親,不知是梁父捨不得女兒早嫁而以此理由婉拒上門提親之人,或者真有其人。如果真有其人,他相信他們都希望那人有著超強忍耐力——忍耐惜夕超韌的拗脾氣。
「惜少,」桑中約想起一件要事。「公主和學紹不是和你一起啟程?」
「他們隨後就到。」梁惜少率先趕來和桑中約會合,也替學紹製造與公主獨處的機會。「學紹會帶他們直接到你在城郊外的府邸。」
「餌會不會下得太大了?」雖說是公主自己要求一起與粱家赴北避暑,但若不幸出事,他們誰都逃不掉罪責。
梁惜少並不擔心。「公主有學紹貼身保護,你府裡高手又多。」
梁惜少此番北上,不若往年只是單純的度假。由於十幾年前,梁父揭開文家通敵叛國的罪刑後,這個國家便完全進人平和安泰的時期——對內,各人安於己位,未有政治鬥爭的事件發生;對外,亦與周邊國家維持著安全的友誼;加上年年風調雨順,人民豐收安富,是歷史上難得出現的太平盛世。
然而,就是因為時處太平時代,某些異心人士,藉著人人居安忘危,便又頻頻動作,似乎未曾記取教訓。
對於當年往事,梁惜少並不清楚,只知父親摯友遭文家人所害。隨後,父親極欲為友尋回公道,但因罪證不足,聖上只降罪為首文易謀,而其他被貶為平民的文家人,這些年來發展為「南大都」的首富。只是文家人可能不知道,梁父一直仔細注意著文家的每個動作。
如今文家由曾為侍衛隊隊長的文教天為首,文易謀當年留下的一對子女亦已長大成人。據梁惜少等人近來獲得的消息,文家開始又與當年合作的烏裡五隗國及巫無教有所聯繫。不過,依目前的時勢,文家短時間內倒還難有作為。
而梁惜少和桑中約等人,這回主要是想引出巫無教在「北大都」裡的落腳處,以防這些人在江湖上為非作歹,甚至想擾亂朝廷。
另外,除了必須密切注意文家、巫無教及不斷覬覦他們這塊沃土的烏裡五隗國等的行動之外,更重要的,對於他們北邊的鄰國——近年來統合各族、急速壯大的向沙國 更是得提高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