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爾維不太有把握能完成所托。
他並非正宗開業巫師,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究竟到達什麼程度。大多是順其自然遇到他能盡些力的人時,便出手相助。但這次的情形太特殊……
白爾維拍拍做兒的肩,「微兒,躺下睡吧!」
「唔……」微兒閉著眼就往床上躺下。
一切必須盡快……白爾維決定明天一早便帶微兒回他那兒,以他所有的道具及能力,試著將微兒送回過去。
☆ ☆ ☆
白爾維將車子停在山壁邊,按下車窗,「微兒,還是非常不舒服嗎?」
宋微兒臉色蒼白,神情恍惚,捧著胸口,探頭出車外,用力吸了幾口氣,「白哥哥……我……好難受呀!」
令天一早,白爾維見宋微兒睡得沉,便抱著他出了林間,走了五個多小時的山路;中午,微兒醒來,吃了一些他帶在身上的乾糧,搭船過了河,回到他車子停放的地方。上車不一會兒,微兒吐出了才吃了沒多久的東西,整個人開始不舒服起來。
白爾維以為微兒是暈船或暈車,讓他服了藥之後,情況卻更為嚴重,一度還進人昏迷狀況。白爾維這才想起微兒自小未曾接觸過現代科學產品,體質上根本無法適應;而且他的年紀應該在十四、五歲左右,處於極危險的時期,再加上守護著他的老者已經死亡,所以他必須盡快帶微兒回他那兒!但接下來的路程漸行進人人群眾多的地方,想必微兒更加難以適應。
白爾維望望窗外,這裡仍是偏僻的山間,右面山壁,左邊山谷下為湍流;還有一大段路面是狹小而崎嶇。而且午後天氣的變化極大,如今濃霧已起,原是晴空無雲的西天一瞬間就佈滿了濃黑的鳥雲,一日一下起雨來便是傾盆,回程的速度根本快不起來。
「微兒!」白爾維輕拍宋微兒的臉頰,不希望微兒再度陷人昏迷。「微兒!」
來不及反應的!大雨如千軍萬馬之勢掠下,即便是立刻搖起車窗,宋徽兒已被淋得一臉濕。微兒舔舔唇邊滲涼的雨水,張眼瞟了窗外一眼,「由哥哥……天黑了?」
白爾維一驚,四周竟突然如入夜般全被黑暗之網罩住;現在才午後三點哪!
白爾維扭亮車燈。荒郊野嶺上,倏忽的風聲,和淅瀝的雨聲,聽來格外詭異。
依他多年接觸各種奇人異事的經驗判斷,必定又有奇事將發生。
忽然,兩道明亮刺眼的燈光迅速向他們射來,白爾維皺眉,眨了眨眼。有誰不要命的在這種地方、這種天氣開這麼快的車?
沒能看出對方的車型,對方便與之錯車而過。白爾維從後視鏡看到那車子突地緊急煞車、倒車駛近他們!
白爾維低聲詛咒。他知道是誰了,只有那傢伙會這麼的不要命!
那輛紅色跑車快速停在車旁,白爾維與對方同時搖下車窗。
「謝天謝地,這麼快就找到你了!」一名二十來歲的女子,與偌大雨勢競聲。
「你不要命啦!」白爾維沉不住氣吼道。近來他的生活被這名莫名其妙出現在他身邊的女子攪得一團亂。只要一看到她,他就心煩!
於安老早就對他的惡聲惡狀習以為常。地壓低墨鏡,露出一雙星眸般的亮麗大眼,「有人傳資料到你的電腦裡,說令天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氣象將大異!」隨手自駕駛座旁的椅子上拿出兩張報告紙,「你真厲害耶!還沒看過報告就等在這兒了。」
「你白癡啊!」白爾維沒好氣的使勁將紙張抽回自己車裡,「油墨碰到水會滲開的!」
於安吐吐舌,狀甚可愛。「看得懂就好了嘛!要求真多!」
白爾維藉著車燈看清紙上資料時,一旁的宋微兒失神了似的,竟自己開了車門下車。
「微兒!」白爾維莫名其妙。宋微兒沒聽得他喚,直直走向山谷。
「微兒!」白爾維著急的跟著下車。此時毫無縫隙的劍雨,落在身上都如針扎般的疼痛。他一邊喚著微兒的名,一邊走到微兒身邊。難道……這異象與微兒有關?
「怎麼回事..」於安也跳下車,見著宋微兒的身影後,十分驚訝!「老天!」然後抱著雙肩連打了兩個噴嚏。
「白癡!你跟著下來做什麼?」白爾維聞聲回頭大罵道。淋這一場雨,回到台北走有三天躺在床上不起。「快上車!」
「啊!」於安捂著嘴,大雨使她睜不開眼,只是——
白爾維順著她的視線,轉回身看宋微兒……「微兒!」宋微兒根本像個傀儡,傻傻的跨出騰空的一步,直直的往山谷下的湍流墜去——
於安上前兩步,瞪眼看著那愈往下墜愈渺小的身影,說不出話來。
「於安!」白爾維要她抬眼。全暗的天際裂出一道亮光,引下一團藍紫色的漩流……
「等等,你看!」於安卻要他低下頭看谷底的奇景——下方湍流竟似雲霧般,先是承接住宋微兒落下的身影,然後旋轉捲起,漸行上升與自天上降下的漩流匯在一起……
大雨在瞬忽間停下,周際慢慢的亮了起來,奇異的漩流亦減緩轉動,下方轉成旋風般的小尾巴,漸漸消失……一眨眼,天空轉藍,只餘一抹淡紫的雲彩……
同見此奧妙景象的兩人,一時間都無語。
久久,於安才低下頭,望著身旁的白爾維,訥訥地吐出:「我不是在作夢吧!」
白爾維轉過頭看她,此刻的於安黑髮濡濕,未施脂粉的容顏如沾著露珠的花朵般嬌艷。他避開擾得他心煩的清亮目光,「回頭感冒發燒,你就知道是不是作夢了!」
於安遲了一下才會意過來,嗤嗤笑起,「其實你被嚇呆了吧!」
白爾維瞪她一眼,提醒自己別讓她輕易影響自己的情緒。
抬頭望天,已如什麼都未發生過的湛藍。只有滿地濕泥印證方才一切不是假想的幻象。
「想不到,這裡竟然有四度空間交集的結界……」而且冥冥之中,是一直守護著宋徽兒的殘婆婆引他帶著微兒來這裡的吧!「那個小男孩,回到他自己的世界後,會走出怎麼樣的一段人生呢?」他不禁感歎道。
「小男孩?」於安提高了音調,「你確定?」
「為何不?」白爾維不以為於安能質疑他的辨別能力,「何況你沒見過微兒的面。」
於安聳聳肩,「除非我們跟著跳下去,也跟著她到她那個年代,才能找到正確答案,是嗎?」
「既然如此,」白爾維握緊了拳上,這女孩總有能力挑得他青筋抽動,「你就別再跟我爭辯!」
於安不置可否。走回她車旁前,又問道:「和你一起見到這麼奇異的景觀,我有資格成為你的助手了嗎?」
白爾維英俊的面孔又見愁容,「不要問我這麼難的問題!」
於安揚了揚下巴,「嫌難的話,我可以幫你回答。」
白爾維望人她的眼。頭一次,心似有被打動的感覺……
接著,兩人同時有默契的仰頭望向偌大藍天。
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在寫著一個只屬於自己的故事!
第二章
「氣、死、人、了——」
梁惜夕繃著整張臉,手裡拿著短鞭,一邊大步踱回自己的房間,一邊大聲嘟囔著。沿途與她錯身而過的女婢僕役,草草的向她打聲招呼後,都急忙閃一邊去,以免才大白天就領教到什麼叫「飛來橫禍」。
都怪那個什麼鬼公主,吵著要大哥、二哥帶她一塊兒來「北大都」遊玩;害得梁借夕一氣之下,自己離開京城跑來了梁府在「北大都」裡的別苑。原以為爹爹會立刻令大哥追來安撫她,沒想到她來這都快半個月了,爹爹他們還對她不聞不問的,只差了人來這傳令則要她不准闖禍、不准騎馬,天一黑就不准出門!
「可惡!」梁惜夕鞭子一揮,揮開房門。「該死的意彤公主!」當個公主就了不起?她梁惜夕好歹也是當今宰相的掌上明珠,為什麼只要公主穆意彤一出現,二哥就像只哈巴狗似護在她身邊,連大哥也對她的每個要求都沒說過個不宇?
可惡、可惡!氣死人了啦!不能隨心所欲的出門、馬也不能騎,連禍也不能闖,那她乾脆待在家裡聽乳娘的羅囉嗦嗉就好了,何必千里迢迢跑來這「北大都」?
梁惜夕將短鞭甩到桌上,隨手拿了塊雪花糕放進嘴裡,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不知怎麼樣才能消消氣。她在心底恨恨地想——現在最好不要有人出現在她面前,否則她絕對讓那個人死得很難看!
她旋身一屁股坐回自己的軟床上——咦?早上她起床後,沒人來收拾床鋪嗎?為什麼她的床凹凸不平,而且還濕濕的……梁惜夕有點怕怕的不敢低頭,伸出手摸了摸……唔!
好像摸到了柔軟的肌膚……好像是脖子、下巴、嘴唇……還有鼻子!
可惡!是人,有人闖進了她的房間,而且還大刺剌的睡在她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