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惜少握緊拳往身旁的樑柱一擊!
昨夜,他試著喚醒微兒,想問清楚他的姓名、家世,以及和惜夕的關係。但微兒睡得極沉,在惜少輕拍他臉頰後,竟茫然倒進惜少臂彎裡,舒舒服服的人睡。惜少心生憐惜,遂抱著他,一夜同床共枕。
而這一夕之間,梁惜少變得不認得自己了!他並非原先的他多麼的冷漠、無情,而是,他從來就沒有那麼想守護住一個人、想每夜伴在微兒身旁,擁著他人睡……
這是什麼樣的心情……
早上,惜夕進他房裡,急著說服他將微兒帶在身邊。雖然她用的理由是微兒孤苦無依,求他收他為個人專用的僮僕。但他心底可清楚得很,她要微兒緊跟著他,絕對和公主及師妹歡歡有關。
他不明白惜夕為何老愛和公主及歡歡鬥,且他亦表態得極為清楚——公主應和學紹在一起,對於歡歡他則根本無意——他毋需同意借夕,讓微兒跟在他身邊的,但他沒有拒絕,也就意味著默許了……
矛盾!只有這兩字可以形容此刻的他。
身為當朝宰相之長子,眾人皆期待他的表現。但他無心入朝,父親亦同意他的選擇——表面上在京城裡經營一家規模龐大的酒店;暗中則與桑中約合作,追查當年謀反之人如今的動向——他胸懷為國盡忠的大志,卻在此為了心中畸型的情懷而煩惱……
唉!或許過一段時日,這種不該有的感覺,自然而然就會消失了吧!
梁惜少見管家朝他走來,知道門外車馬應已備妥。
「少爺,依您的吩咐,馬車已在門外等候。」
梁惜少手一揮,「行了,請小姐準備啟程吧!」
「這……」管家有些難以啟口,「小姐和昨晚帶回的那兩位小廝,正在門外吵著哪!」
梁惜少搖搖頭,拿那寶貝妹妹沒辦法。她不怕外頭風聲傳她一點兒也不像個大家 秀也就算了,也該為一人之下的父親的顏面想想吧!竟然放肆地站在大門口胡鬧,難怪管家回答得面有難色。
當他匆匆走到前庭,卻發現三人已安靜的坐在門檻上。而他的眉擰得更緊了,堂堂宰相在「北大都」裡的別苑,讓他們這麼坐著,成何體統?!
梁惜少走到三人身後,「惜夕。」
梁惜夕回頭,見惜少足以冰透週遭環境的神情,暗自吐吐舌,緩綬站起身,喚道:「大哥。」同時不忘踩身旁阿音一腳,阿音會意,拉宋微兒一起起身。
梁惜少原想冷冷的發問,但當他將目光停在宋微兒天真無憂的面容,語氣不禁放柔。「你們剛才在吵些什麼?」
「沒有呀!」梁惜夕帶頭回答,「我要做兒跟我們一起去桑大哥他家,微兒說阿音不去他就不去,而阿音卻又堅持不去。大家就吵起來了。」
其實昨晚惜夕知道阿音亦為女兒身之時,她就想趕阿音走了。因此她當然希望阿音能不跟去桑家。但是誰教微兒那麼依賴阿音,她只好幫他說服阿音一起走。
「現在呢?」梁惜少有點氣白己急於知道結果。他但願能時刻見到微兒那無邪的面容。
梁惜少暗瞪阿音」眼,「解決啦!」
阿音噘噘嘴,有些不悅。要不是為孤苦無依、什麼都不懂的微兒,她說什麼都不會穿著奴僕的衣著,乖乖的站在這兒的。尤其當她知道昨兒個在街上壞了她好事的那兩人,正是梁家大少爺的好友時,她就更想走了。沒想到今天竟要啟程到那傢伙那兒去!開玩笑,她阿音無憂無慮十幾年了,怎會自找苦吃?到那兒讓那傢伙鎮日提醒她她是個學藝不精的偷兒!
話說回來,她改變決定可不是讓梁大小姐給激的。她可是因為腦筋一轉、換個方向想——她又何必放棄可以大搖大擺進那傢伙府裡的機會?從那傢伙的在著舉止,加上他一出現就引起人群騷動的模樣來看,他應該是個既有錢又頗富名氣的人,她何不偷他個幾樣貴重的東西,出氣外加雪恥!嗯!這麼一想,她倒有點迫不及待要出發了!
幾名馬伕和隨車護衛的武師上前向梁惜少報告隨時可以啟程。
梁惜少要微兒和阿音與車伕同坐,帶著兩人往一輛馬車走去。
梁惜少望了微兒的背影一眼,走向他位於最前頭的座騎。
「梁哥哥!」微兒早就在注意那匹馬了。他迫不及待的跑過去,「我要跟你一起騎馬!」
「微兒!」梁惜夕不開心的喊道。現在身旁又沒有公主或者蘇歡歡在,微兒何必纏著她大哥!而且她原先還計畫途中趁她大哥不注意時,就要讓微兒進人馬車與她同坐的。
宋微兒不理旁人怎麼想,在馬旁蹦蹦跳跳的,就是跳不上馬。一旁的馬伕不知該制止或上前幫忙好,無奈地望著梁惜少。
梁惜少手朝馬伕等人輕輕一擺,「我來。」
他輕箍住微兒的纖腰,抱微兒上馬。隨後亦帥氣的躍上馬背,控住韁繩。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莫不瞠目結舌。向來與人保持著距離的梁大少爺,竟然讓一名小廝與他同乘他的專用座騎,且還親自扶那小廝上馬
「他是誰?」
循聲望去,離他們約十步遠的地方,站著一名的莫雙十年華、成熟嬌艷的美麗女子。她的容貌雖稱不上傾國,但也讓人一時之間挪不開目光。蘇歡歡,頂上一部分長髮側梳成髻鬢,髻鬢上插有杏花簪;身著紫衫、長褲、白靴,腰繫紫色綢帶圈出柳腰;紫色絹衫長及膝,呈多層裙幅、不規則荷葉邊,走起路來如蕩起水紋,為她掩去女子習武的英氣,更添嬌媚。
蘇歡歡緩緩走近眾人,再問一次:「梁師兄,他是誰?」或者她應問——「她」是誰?
昨晚梁惜少至蘇家向蘇父先行報告一聲他已來到「北大都」,擇日再正式拜訪。今天早上蘇歡歡迫不及待便來粱府找他。遠遠的見著梁惜少等人似乎要出門,走近一看,正巧看見他扶一名瘦小的奴僕上他那名貴的棕馬。這事兒可非同小可,那稚氣十足的小僕怎有資格與她的梁師兄同駒而行引她與師兄同門多年,兩人尚未曾單獨出遊過,何況共乘良駒!
「她是誰?」蘇歡歡質問的語氣更顯尖銳。那小僕看來約莫十三、四歲,骨架纖弱,雖說毫無小女孩的秀弱氣質,但瞧那清秀的臉蛋,說他是個女的倒也不是不可能。
老天!一個小女孩喬裝成奴僕與梁惜少同馬,他們是什麼關係?
梁惜夕望著蘇歡歡愈來愈驚詫的表情,這才佩服自己大哥的反應。原來她大哥早已發現遠遠走來的蘇歡歡,才故意對微兒做出那麼親密的動作。她可得把握住這難得的機會。
梁惜夕走近蘇歡歡身旁,兩手環著她的手臂,在她耳邊悄悄說:「蘇姊姊,你來得可正好,快叫我大哥將那個小妖精摔下馬!」
蘇歡歡看著每年北上總橫在她和梁惜少之間的梁惜夕,今日竟握著她的手喚她蘇姊姊。這代表著什麼意思?代表她們由敵對換為同一陣線了嗎?而她們的共同敵人,則是坐在馬上,傻傻的在棕馬的耳朵邊喃喃自語的小女孩?蘇歡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她發聲後,梁惜少未曾看她一眼,而是一直愛憐的望著坐在他身前的小僕!
梁惜夕也注意到她大哥的神情,「你瞧,蘇姊姊,我大哥看著那野……野丫頭的眼神……」真是……語間的停頓並非她扯謊的技術不好,而是她實在有點忍不住想笑。早知道她大哥這麼願意配合,她老早就該找個第三者了。
蘇歡歡以為自己懂得惜夕的心情;畢竟拿她和那還沒長大的丫頭比起來,惜夕當然寧願選她為嫂嫂。但,擺在眼前的,卻是梁惜少深情款款的凝望一個小孩子——「梁師兄,惜夕說那小廝是……是真的嗎?」
梁惜少收起依戀在身前小僮的目光,接到妹妹努嘴眨眼的誇張表情,不用說,他猜也猜得到小妮子將他和微兒的情形渲染成怎麼樣了。
他不發語,單手輕扳微兒的肩,另一手抬起那小巧的下巴,絲毫未收斂眼中柔情的望人微兒那回滾滾的黑瞳。
正和棕馬聊得開心的微兒,忽被扳過肩來,很自然的問:「幹什麼……」但當他的臉被抬起,仰頭與一張俊美得令人心跳靜止的臉孔對望時,剎那間他就忘了自己身在馬上了。而佔據他眼簾的是一對緊抿的唇瓣,唇形優美,上唇較薄,下歷豐潤而有光澤,整體呈健康的薔薇紅色;總之,就是讓微兒聯想到什麼好吃的東西就對了。於是做兒情不自禁,肩一聳、頭一抬,自動將自己的唇貼近那一對有吸引力的唇瓣……
這次的震撼力比起剛才惜少抱微兒上馬時有過之而無不及。當那小僮在大庭廣眾之下吻住梁家大少爺,梁大少爺不僅未避開,在輕輕一顫後,還閉上眼接受小僮的親吻,眾人皆不可置信的搖著頭,同時雙眼睜得大大的,深恐錯過任何一幕精采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