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冰冷的雙手,敷著發脹、發熱的雙眼。抱著一絲希望,一切只是一場噩夢罷了……
赤著腳,我打開房門,走向客廳,扭亮大燈。陽台外,突兀地只剩下一條鏈子了……
噩夢成真!
甩甩髮暈的頭,虛軟的以手攀著牆,茫然無神,夢遊似的走至空中花園。
偶爾由風送來一陣冰雨襲向臉龐。
我坐在牆角,無言悵然地又啜泣起來,不時低喚著王子的名。
非得失去某些東西,才會知道該珍惜身邊所擁有的一切嗎?
我這個人,總是帶著憤世嫉俗的目光在看這個世界,總是咬著牙數落著我討厭這、討厭那的。
討厭老師、討厭電腦、討厭英文、討厭膚淺的人、討厭名種狗、討厭突顯自己孤獨的節日、討厭上課、討厭考試、討厭我的學校、討厭所有同學、討厭擁擠的公車、討厭……討厭看不順眼的一切……
最最討厭自己,只會擺高姿態,目空一切而不知檢討的自己。
我是喜歡王子的,卻連一點愛也未曾給它過。再不知反省的話,我一定會變成這世上最令人討厭的人的,我一定……我一定會孤獨終生的……
還來得及嗎?還來得及好好改變自己嗎?
我抱著雙膝,將臉抵著膝蓋放聲大哭。我知道,隨著時間流逝,我會漸漸淡忘今夜這般的痛楚,但是我絕不會忘記王子的,絕不會忘記!
「漫努、漫努!」我的耳邊響起溫柔的呼喚。
「你什麼時候來的?」是殷然璽,我沒聽到他的腳步聲。
他拭去殘留在我頰邊的淚水,「王子沒有死。」
我這才看到他身邊放著一個紙箱子,我卻不敢向前一窺究竟。「你騙我。」我身子往後挪。
「是真的!」他說得又輕、又柔,將箱子捧來我面前,「醫生本來堅持它該住院,我怕你擔心,才帶回來給你看看的。而且,王子它一定也想見你。」
「它明明被車撞了……」我還是不肯往箱裡望。當時我抱著它時,它全身虛軟,就像塊假皮毛似的沒有了生命。
「它的腳受了重傷,前腳可能跛了,另外還有內出血的跡象,但醫生都做了妥善的處理了。」他探手入箱裡,「王子,告訴漫努沒事了!」
我半信半疑,瞄向箱裡,王子正側躺在裡頭。「王子?」
王子聽到我的聲音,果然微睜開眼,看了看我。
「王子……」我哽咽地又喚了一聲,並把手伸到它嘴邊,它費力的舔了我一下。我開口想笑,熱淚卻又滾滾而下。
「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我和王子都會心疼的。」
殷然璽輕撫我的臉,不僅沒止住我的淚,反而使我哭得雙肩直顫。
「好好聽我說,」他將我貼在頰邊的亂髮拂至耳後。「你的臉怎麼了?」
我遮住被方真綺抓傷的臉頰,「你想說什麼?」
他寵溺地輕擁著我,「在遇見你之前,我從來沒想到我竟會那麼渴望能討得一個人歡心,能看到一個人笑——」
「是我嗎?」我忍不住插嘴問。
他輕捏我的鼻。「不是你,我何必對你這麼說?」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又問。
他想了一下,才開口道:「我不知道。也許是那晚在空中花園遇見你時,也許是第一次上課時在課堂上看見你,也許是在樓下電梯和你第一次談話時;也許更早,在路上遠遠看你走來、與我對撞、撿到你的錢包時。」
當我張口又要插話時,他輕摀住我的嘴,「糟糕的是,一遇見你我就不懂得怎麼說話。每次都失去控制,忍不住拉你的手、擁住你、吻你……不知所措。」
我將臉埋進他懷裡,同時聆聽著他的告白和他的心跳。
「更糟糕的是,我居然沒有誠實回答方真綺的問題。事實上我是怕——」
「你怕她找我麻煩,所以才告訴她你不喜歡我。」
「你怎麼知道?」他捧起我的臉。「難道,你的臉頰就是她……可惡!」
「沒關係。」我握住他捧著我的臉的手。
方真綺說得對,挨她那一掌我該挨得很高興才是。因為我何其幸運,竟能遇到一個如此愛我的人。
「疼不疼?」他不捨的輕揉我帶著傷痕的左頰。
我搖頭。「那把鑰匙……」
「那把鑰匙鎖著一棟小別墅,如果你願意和我一起住進那裡的話……」他眸中閃著炫人的晶光,「願不願意?」
「可是,我討厭老師……」
「我可以辭掉。」他斬釘截鐵。
我側著頭,「我討厭電腦。」
他咧嘴一笑,「我已經把你給當了。」
「我……我脾氣很壞。」我又躲進他懷裡。
他雙手環在我腰間,「我領教過很多次了。」
我輕輕在他耳邊又說:「我又不漂亮,和你又不登對……」
「夠了!」扳正我的肩,要我看著他,「我只想問你,你喜不喜歡我?」
咬著唇,我的頭點了又點。
他不滿意這樣的答案。「我要聽你說。」
我別開頭,使壞道:「為什麼?我又還沒聽你說!」我嘟著嘴:「你先說!」
他無奈地歎口氣,在我額前輕啄了一下,緩緩告白:「我愛你!」
「我也是……我喜歡你。」我脹紅了臉。
默默對視中,我緩緩合上眼……
有好長好長的時間,我沒有等到該落下來的吻。我納悶的睜開眼,眼前揚著數張面紙。接過面紙,我不懂得他的意思。
誰知他頑皮一笑,「你先把鼻涕擦一擦好不好?」
用力槌他胸前,我瞠道:「你討厭啦你!」
他順勢將我擁到他的臂彎裡。我們有默契的一起望向為我倆的告白作見證的王子……
我在十九歲的時候,得到了一把鑰匙……
同時我亦明白,只要和愛我且我愛的人在一起,不論何時何地,都是屬於我和他共有的愛的殿堂。
未來的路,不論是平坦、是崎嶇,我都只願和他,一起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