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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沈曼奴

  「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

  唉!標準的台詞。當女方愈來愈把愛情當做全部,而要求男方以同樣情感回應時,男方就會覺得女方實在無理取鬧。

  「那你不要住這裡嘛!你去我宿舍附近找房子好不好?」

  然後當殷然璽搬出這裡,住在她附近時,她可以想辦法住進他的屋裡,再名正言順的要他娶她。女孩子都是這種心思的,我很瞭解她。

  「真綺,你不覺得你愈來愈得寸進尺?」

  顯然殷然璽並不打算搬離這裡,真是可惜。

  「你這什麼意思?」女子不再壓低聲量,「我希望你只有我一個女朋友,希望你只對我好,希望我們能常常在一起,難道不對?」

  「當初在一起,說好不是一般的男女朋友的。」殷然璽依舊冷靜,不甚在乎她的熱切。

  「你想甩了我?就像你甩了其他人一樣?」女子哭嚷。

  「我不喜歡有人纏我這麼緊。」

  「殷然璽!」

  我側耳傾聽,女子罵了殷然璽的名後,就不再有任何聲音。可能是她轉身就走,而殷然璽亦追進電梯裡了吧!

  我拍拍威利,「走吧!」

  一走出樓梯間,看到眼前景象時,愣了兩秒;然後掉頭跑上頂樓的空中花園,威利則緊緊跟著我。

  這兩人!架都還沒吵完,就互相抱著親熱起來!好像先前的爭論只是為了培養此時激烈擁吻的情緒似的。

  殷然璽有看到我吧!這個老師,一點也沒有老師的樣子;或是每個老師下課後都像他這個模樣?

  我坐在近樓梯口的長椅上,威利依在我身邊。我感覺到它傷感的表情,不自主圈住它,在它耳邊說:「殷奶奶去世時,最難過的就是威利吧?」

  它舔舔我的臉,回應我的安慰。

  我真的很懷疑人為什麼活著?上蒼給我們這數十年的生命,究竟要我們幹什麼?

  為了尋找真愛嗎?

  而殷奶奶或許曾尋得真愛過,最終還不是孤獨的死去?

  我走到牆邊,遠處點點燈火,仰起頭,發現今夜竟是月圓。

  月色不是印象中發亮的鵝黃,而是在珠黃中帶點感傷的橙;是為了反應我憂鬱的心情吧?!

  愛的殿堂,是否真的存在?或者,人在人間受盡孤寂後,才能升至雲天外的愛的天堂享受歡樂?

  我發覺我中了一種叫浪漫的毒,而且中毒很深。我常常立在這裡,若有所盼的回頭望向樓梯口,假想有人巧合的站在那裡;與對方目光交會時,兩人心中同時響起——「就是他(她)!」的聲音!

  就是他!我將傾注今生所有愛意給他……

  當然,除了兩次巧合的遇見來這整理花圃的歐吉桑外,我還沒和其他人在這裡碰面過。

  我吁了口氣,緩緩掉過頭,幻覺似的,樓梯口真的站了個人望向我這方。

  他身後的燈光亮著,烘得他整個人的輪廓鑲著黃橙色的霧氣。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孔,但我知道,就是他——殷然璽!

  他舉步走向我,我則撇開與他纏在一起的視線,望向遠方。

  不知道為什麼,打心底升起一股暖流,手心發熱。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站在我右後方問。

  「我夢遊。」我轉身看著他,「可是被不該看到的畫面給嚇醒了。」

  「不該看到的畫面?」他故意裝作不懂我的意思。

  「你後來如何處理她?」應該是讓她自己回家了吧!否則他不會這麼快就上來這裡。

  「你都聽到了?」他瞇著眼,回想剛才他和那名女子是否說了些不適合讓我聽到的話。

  「很像小說裡情侶吵架的對話,」他們一男一女倒也和小說裡的俊男美女相符合,「只是你好像不是真心對她。」

  他笑。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麼那麼愛笑了,因為他有一口潔白的牙齒。

  「你們女孩子,都很希望有個人真心相待嗎?」

  我低下頭,「當然。只是你們男孩子都沒有心!」朦朧的月夜,我不想說謊,也不想故作傲慢。

  而正如殷然璽和那名女子之間,女子很明顯的渴求他的承諾,殷然璽卻堅持要自由自在的生活。這世界上的男人總要女人付出所有,卻不肯真心待人。

  「你遇見了嗎?」

  「什麼?」我的心緒有些飄遠,沒懂他沒頭沒尾的問話。

  我抬起頭時,他看著我的眼眸,「遇見你希望他真心待你的男孩。」

  「單是希望有什麼用?」我被他望得心神不寧,急忙移開視線。

  「為什麼這麼說?」他更進一步問。

  照平常,我會回他問這麼多幹什麼?但我卻老實說出我的想法。

  「感情是相對的,希望對方對我好,也得要對方有心要對我好才行。但是人與人經常會錯意,才會出現那麼多你愛我、我愛他、他又愛她等等的感情糾葛。」

  我等著他對我這番話的看法,但他喃喃說著:「我遇見了……」

  「嗯?」他聲音低得蕩進我心裡,我覺得額頭髮燙。

  「遇見了我想真心待她的女孩。」他伸出手搭在我肩膀上,黑眸直視入我的靈魂,「你能不能給我一些建議?」

  我沒請他移開他的手,只是失神地回望著他,「是……是你現在的女朋友嗎?」

  他搖搖頭,在我肩上的手加了點力,好像要拉我進他懷裡。

  我心一驚,「老師……我覺得,」我緊閉雙眼,用力推開他,吼道:「你實在很花!」

  他這才好像回過神,莫名他自己剛才說了些什麼。

  我懶得弄清楚他到底怎麼了,快速的往出口跑去。威利追著我,同時和我嬉鬧似的,以舌舔著我的後腿跟。

  我生氣的踢開它,怒斥道:「走開!威利,你怎麼跟你的主人一樣色!」

  不管殷然璽的反應,我衝下樓,鎖上門,坐倒在鞋櫃旁。

  他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跟我說這些?他不是有那麼親密的女朋友了嗎?居然還好意思說他遇見了他想真心相待的女孩!

  而我又是怎麼回事?從他出現在樓梯口後,我的心跳就快得不像話!

  我到底在期待什麼?我不過是個未滿二十歲的女學生,腦海裡怎能都是對於愛情的渴望?

  我應該活得簡單又快活才是!

  唉!我跟好色又花心的殷然璽有什麼差別?

  第四章

  人還是忙碌點好。只要手頭上有忙不完的事,就不會有時間胡思亂想,也不會一個人抱著貓咪強說愁。

  我坐在書桌前,抄著英文書信的作業,不過腦子裡想的與手裡寫的,是不一樣的。反正作業嘛,只要二十六個英文字母寫得正確,整體看起來工整就可以了。而且藉這個機會訓練自己一心二用也不錯。

  這一兩天英文話劇比賽的劇本出爐,所用的字彙簡單得國中生都聽得懂。主要的幾個角色也都由我中意的同學演出。和這幾名同學溝通時,我發現我和他們有隔閡。

  班上五十幾個人,照理說同班這麼久了,彼此間應有一番認識。實際上一年級時入學後不久,班上已漸漸形成小集團,各有各的風格特色。有時候一整天下來,發覺和自己說過話的,竟然就是那一、兩個人;久而久之在路上遇見其他同學時,連名字也喚不出來了。

  我明明記得他們的名字,但就是無法將人與姓名組合起來:這種情況在很久以前就如此。有時姜美禎同我提到某某人如何如何時,我還會問她那個某某人是誰。

  到後來我都以號碼來稱呼同學。姜美禎以為我是故意的,以喚他人的座號來表示自己很有個性。但我真的記不住這些人的名字,即使今天記得了,改天也就又忘了。我發現人對不在乎的事物就會如此。至於我為什麼會記得大家的座號?因為很多老師點名或喚人什麼的,也都是叫大家的號碼,自然我對他們的號碼印象比較深刻。

  連人家的名字也記不清,甭說和他們之間的生疏了,講起話來完全沒有默契。幸好龔信文也有參加演出,他演同時戲弄母親與女兒感情的男主角;全靠我和他之間的心靈相通,我只負責向他使個眼色,而由他和其他人講解。

  所以表面上是我在導戲,實際上帶動大家表演情緒的人是龔信文。

  這樣也好,我可以專心於我的角色。大部分的時間裡我不再沒來由的為自己找煩惱;我嘗試去剖析一個人人疼愛的小女生,在面臨父親、姊姊相繼為了一樁不堪的陰謀而死去後,親手弒殺繼母的心情。那種由純真轉至歇斯底里的狀態,演來很令人興奮。

  排戲之外,四年級的課業漸漸進入狀況,偶爾我會翻翻教科書。在沒有考試壓力的情況下讀這類專業科目,倒也挺有趣的。

  不過話劇比賽的日期在期中考之後。而在這之前,學校在十月份有一件大事,那就是為期一周的校慶!

  校慶活動包含啦啦隊比賽、運動會、舞會和園遊會。其中啦啦隊比賽是低年級的事,至於運動會,班上歷年採取的態度是「志在得獎,就能得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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