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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沈曼奴

  康意蓉聳聳肩,沒有懷疑他說的話。

  翁穎凱沒見到她應有的反應,又加了幾句來氣她,「他們還說,想指望你談場戀愛已經是不可能,更別奢求你在事業上能闖出什麼名堂;現在只希望你能想得開,過得快樂點。」

  「是嗎?」她很能體會父母對她的擔心。而在台北單獨生活的這幾個月下來,她發覺自己還是該滿足於平凡的人生才是;尤其是那天病痛時,望著電話不知能向誰求救,隱藏在心的孤獨感油然生起,突然好希望身邊有個人可以依賴——「相親嗎?」

  「喂!」翁穎凱望著她從未有過的沉重表情,驚覺自己話也許說得太重了些。

  「你該不會真的想隨便找個人嫁了吧!」

  「怎麼會呢?」她自嘲地笑笑,「就像你所說的,我從小就沒有男人緣,即使我想嫁,也找不到人娶我!」

  「喂喂!不用想得這麼嚴肅。」他一向很會哄女人的,這時卻猜不透她的心,不知從何哄起。

  康意蓉自嘲的笑轉為苦澀。說起來也有趣,眼前這個老戲弄她的男子,竟是二十幾年來與她說過最多話的陌生男子!所以,她除了氣他之外,其實心裡另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翁穎凱知道白己錯了!他一直以為她只是個青澀的小女孩,沒想到在她的心底卻潛藏了許多「女人情事」。

  「雖然你沒有男孩子緣,但是我和家升都覺得——你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他說出了真心話。

  「你不用緊張,我不會哭的!」對於他突來的誇讚,她顯然無福消受。「而且你放心,我爸媽一定會讓我嫁得出去的,上次相親時,還是有不少男孩子想見見我呢!」

  「什麼?」翁穎凱心頭一驚,「你相過親?」

  「是啊!」康意蓉明白相親這個名詞,在身邊總有女友圍繞著的翁穎凱聽來,一定是非常可笑的名詞。「不過第一次相親我就被嚇到了,所以我才會來台北。」

  翁穎凱鬆了一口氣,不敢相信她曾有下嫁他人的可能,而他差點因而無法與她相遇……

  「你一定很嘔吧!如果我就那麼嫁掉,你也不會認識這麼討人厭的我!」

  「我什麼時候說過你討人厭了?」翁穎凱不悅,在她的心中,他真的是個那麼看不起她的男人嗎?

  「要不然你為什麼老愛整我?」

  「那是……」他真想敲敲她的腦袋,難道她不曉得「喜歡」有很多種表現的方式嗎?

  「看吧,說不出話了吧!」隨著舞曲終了,她朝他微欠了欠身,「已經連跳了三支舞了,我可以走了。」

  「嘿!不是說好跳到你出糗為止?」翁穎凱話一說完,便摟住她的肩。

  康意蓉無法適應這突來的擁抱。「幹什麼?我們剛才不是這麼跳的!」

  「不要說話!」他手撫著她的後腦勺,要她低下頭依著他的肩膀。「閉上眼睛,欣賞音樂!」

  康意蓉兩手支在胸前,與他保持基本的距離。「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

  「放下手,照我的話做!」他展開威脅的語氣。「或者你希望我再當眾吻你,我也不反對。」

  康意蓉盯著他的眼,思索他這句話的真實性。當他真的將臉湊過來時,她急忙側著臉依在他肩上。

  翁穎凱滿意地將手環著她的腰,在她耳邊呢喃:「早這麼做不就好了?你抱我不是抱得很內行了嗎?」

  「什麼?」她抬起頭來問他在影射些什麼。

  「像那天一樣依到我的懷裡!」他不理地的問題,命令道。

  「那天?」原來那天殘餘的感覺沒有錯誤,恍惚中她一直緊賴著他。「那天我生病了,難免會做一些不合常理的事。」

  「我現在在意的不是那些事——」他的鼻尖輕抵著她的。「再不照我的話做的話,我真的要吻你羅!」

  康意蓉不得不住了口,心不甘情不願地依在他懷裡。

  一會兒,康意蓉好不容易忘了羞怯,開始喜歡這種被緊緊擁抱住,及陶醉於交響樂團優美的演奏聲中時,一陣突兀而迅速的高跟鞋腳步聲在她身後響起,她不自主地抬起頭——完全來不及反應與閃躲,一道重力狠辣地擊在她左臉頰,要不是有翁穎凱扶著她,她鐵定會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不、要、臉——」

  三個字既尖又酸地在她耳邊響起,掌打她的女子頭一甩便轉身離開。康意蓉撫著被摑的臉頰,莫名所以!

  「瑜湘——」

  翁穎凱扔下身邊的她,如同莊家升拋下她,拉著黃斐菁離開一般,以小跑步追上這名掉頭離開的女子。

  康意蓉像生根了似地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翁穎凱喚那名女子瑜湘?難道是她幾分鐘前才見到的名字——何瑜湘?

  就在幾分鐘前,她還笑著誇這人必是個美人,並且猜測翁穎凱必是對她認真的吧!

  灰姑娘?如果她是灰姑娘,而莊家升和翁穎凱都是她的王子的話……現在,她的王子分別丟下她,去撿別人的玻璃鞋了!

  康意蓉站在原地,不理會周圍各種同情與幸災樂禍的眼光,愣愣地撫著臉頰!

  *  *  *

  康意蓉送了一口白飯到口裡,嚼著嚼著將滿腔怒氣也給嚼出來了,她再一次大聲嚷道:「氣死人了!氣死人了!氣、死、人、了——」

  莊家升無可奈何地看她一眼,勸道:「我想,穎凱一定是因為有重要的事,才會到現在還不來公司。」

  前天,莊家升回到舞會現場時,只看見呆立在舞池中央的康意蓉。他頻頻問她發生什麼事,她卻一直不語,久久才淡淡地吐出一句:「我要回家!」

  莊家升送她回家後,折返宴會廳,從一些在場人士的敘述中得知概略的情況。接著他打電話找了翁穎凱數次,卻一直沒有人接聽。

  莊家升認為,翁穎凱應該是頗在意康意蓉,否則他不會和她連跳三支舞。且若不是何瑜湘突然出現的話,兩人還有繼續共舞下去的可能。因此,他覺得翁穎凱自會向康意蓉道歉,並解釋何瑜湘的身份;他也就沒有再找翁穎凱問清緣由。

  但是,翁穎凱顯然沒有和她聯絡,甚至到現在都還沒來通電話,說明不來公司的原因。以至於康意蓉從早上到現在,一直處於盛怒的狀態之下;就像顆不定時炸彈似的,隨時有爆炸的可能!

  在這種情形之下,莊家升既不能為前晚的事件幫翁穎凱說好話,也不能站在她的立場,與她一同生翁穎凱的氣;只得維持中立的身份,試著不引爆她的怒火。

  而康意蓉這方面,自是氣憤得咬牙切齒,恨不能將翁穎凱碎屍萬段了!

  整整兩天她都正襟危坐守在電話旁,就怕錯過他打來的電話。但是等到後來,鬧鐘響了她就會搶接電話;或是電視裡傳出電話的鈴聲時,她也是高興地抱起電話喊喂……有時候還會衝動地去開門,以為他正站在門口若懸河不敢進門——康意蓉整個人變得如此神經質,卻還是沒有等到他的解釋。

  到了今天早上,康意蓉來上班之前還告訴自己,只要他向她說聲抱歉,她仍是可以完全不計較那晚的事。結果,等了一上午,依舊沒見著他的人影。

  所以,她怎麼能不生氣?怎麼能不想將他碎屍萬段?

  「哼!他這種人除了陪女人外,還會有什麼重要的事?!」她嗤之以鼻,而且篤定地認為——現在的翁穎凱,一定是坐擁美女入懷吧!

  不僅如此,康意蓉還想到——前晚他強邀她共舞,說不定是利用她來印證何瑜湘對他是否真心——那麼他未免太過分了!將人利用完之後,自己便風流快活去了?!

  康意蓉咬了一口夾在筷子中的牛排,才咀嚼沒兩日,索性張大了嘴,將一整塊牛排塞進嘴裡。牛排將她的兩頓撐得鼓鼓地,她一邊費勁地咬動,一邊還不清不楚地說著話:「我可……真是大白癡……竟……為了一塊牛排會喜歡上……啊——」嘴裡的食物差點嘔出來,她急忙摀住嘴,沒把話說完。

  「什麼?」莊家升依稀聽到「牛排」或「喜歡」什麼的,但無法連貫話中意義。

  康意蓉兩手摀住嘴,用力地將嘴裡的牛排吞嚥下去,喝了口水後,揮揮手說道:「沒什麼,沒什麼!」

  她怎麼能說出實情?這件事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若說出來肯定笑掉人大牙!她瞄瞄莊家升,不知他是否猜出些什麼。當他也將視線投過來時,她立即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吃飯。

  莊家升剛好見著她小裡小氣的模樣,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幅畫面——在晶麗飯店的迎新會裡,他也曾見過康意蓉氣鼓鼓地咀嚼著塞滿在嘴裡的食物,當時正好有不少女子圍繞著穎凱;而在這之前,她的牛排不慎掉到盤外,是穎凱幫她解圍的……

  難道說,她從那時候便對穎凱……

  莊家升露出個會意的笑容,故意試探:「我懂你的意思了,在迎新會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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