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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沈洛

  袁韻雅無言以對地趴在枕頭上痛哭。

  第十章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透過純白色的絲質窗簾,灑進病房內,給了一室光亮。唐突的刺眼光線,卻沒有驚醒病床上那讓被子覆蓋的熟睡男人——任祖雍。

  呆呆站立在床邊的袁韻雅,清亮的眼神不捨地注視著那張她始終心繫的俊美容顏,想將屬於他的一切全都深深地烙進腦海中,沒有一絲遺漏。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麼放肆地緊盯著他不放了!她多麼不願意在他好不容易可以跟她和平相處,在他總算敞開冰封的心接納她的時候,默默地消失在他的生活中。儘管她是那麼的想留在他身邊,一起迎接她腹中的小生命,可是他卻不允許。

  他徹夜陪著她難過,她也看出了他眼底的痛苦和不安。哭到後來,他們相擁在床上同眠。

  最後任祖雍還是堅持不要孩子,他的理由是她受不住生下一個孩子所需要花費的龐大體力,那甚至會要了她的命!但她不在乎是否會賠上她纖弱的生命,可是任祖雍卻改口說其實他不想要孩子……

  袁韻雅露出一抹苦笑。

  可是她管不了這麼多,她再拚命,也要把孩子生下來,誰都不能把這個小生命搶走,她會用她的生命來保護這個孩子!

  所以,她決定要離開這個她深愛的男人,回南部的家,自己生下孩子。

  他對她的愛該是隨時會消逝的吧?與其在這裡等待寵愛過期,她寧可選擇保有孩子。

  袁韻雅對著沉睡的任祖雍傻傻的笑了。一會兒,她揚起頭止住脆弱的淚水,告訴自己要堅強,隨後便一步步走離這個她會一輩子記住的男人。

  才出病房沒幾步,她的後方就傳來了不確定的叫喚聲。「韻雅!」

  袁韻雅頓住腳步,回頭看見嚴卿手上提著一袋早點和類似補湯的東西。於是她一副若無其事似的向她打招呼。「嗨,卿卿,那麼早呀?帶早餐給我嗎?阿灝沒來呀?」但是,她說話的語氣裡洩漏出了她的緊張。

  嚴卿接近她,晶眸審視著。「阿灝停個車馬上到,這些東西是伍伯托我們帶來的。」嘴裡雖這麼答,可是她早察覺到了異樣。「你要去哪裡?」

  她和滕灝本來因為不放心袁韻雅的身體,也順便過來接替任祖雍的看護工作所以早點來,可是卻恰好教她看見本該躺在床上的袁韻雅往醫院後門的方向走去。

  袁韻雅低下了頭,支支吾吾地說著謊。「我……我想去散步,躺了一天挺不好受的,所以想出去走走。」

  「是騙人的吧?」嚴卿識破她的謊言。「韻雅,你不擅長說謊,你知道嗎?」瞧她的手還在發顫呢!

  「啊?嗯……我不知道要怎麼說,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袁韻雅垂下頭,不敢面對她。

  「我們到外面談。」嚴卿怕滕灝會忽然出現,於是拉著袁韻雅到外頭庭院的木椅上坐。「你要去哪裡?」

  「我要回家,回我在高雄的家。」她的語氣是萬分肯定。

  「回家?祖雍知道嗎?」

  她落寞地搖了搖頭。「我沒有讓他知道。」

  「你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是吵架嗎?要不然你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說要回家呢?」

  「沒有吵架……」袁韻雅把昨天任祖雍說的話、決定的事都告訴嚴卿。她露出為難的笑,低聲說道:「他不讓我生下孩子、而我堅持要生的結果,就是離開他了。」

  「你要離開他?這怎麼成?他會氣到把醫院給拆了哪!不行!」嚴卿驚叫著。

  袁韻雅斂著眼,思考起嚴卿的話。

  「卿卿,我要離開是必然的,請你一定要幫我!我有些話要你幫我轉告他,好嗎?」抓著嚴卿的手,袁韻雅哀聲懇求著,接著說:「我會回來!如果我平安生下孩子,我一定會回來他身邊,請他等我。」

  就當是一場賭局吧!在她生下孩子之後,她會回來他身邊,賭他會愛她多久。但如果到最後真的什麼都失去的話,至少她還有孩子,不是嗎?這個想法讓袁韻雅更加肯定要把孩子生下來了。

  嚴卿被弄糊塗了,她苦惱地皺著眉。「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既然會回來,那在哪裡生孩子有差別嗎?」

  「如果……如果我還活著,我一定會回來。」她梗聲道。

  嚴卿眼泛淚光,為她所下的決定而心疼,卻又無法再說一些勸阻的話,因為她看得出來韻雅的意志已定,不會隨意動搖,可是……如果是另一種結果呢?

  「如果我死了,那就……」嚴卿的顧慮她怎會不知道呢?她吞下滿眶熱淚,笑顏綻放。「我相信時間會沖淡記憶。」天知道她多不願這麼做,可是沒有別的法子了,不是嗎?

  嚴卿紅了眼,問:「一定要走嗎?沒別條路了嗎?」

  「是的,請你告訴他。」袁韻雅站起身,拍了拍嚴卿緊握不放的手。「我必須要走了,我會再找你的,卿卿。」掙開了手,她帶著一記瀟灑中卻又摻著苦澀的笑容,徹底離開了和任祖雍在一起將近六年的生活。

  她不是毫不戀棧的,他會體諒她的吧?

  ???

  袁韻雅走後,滕灝和嚴卿進了袁韻雅所住的病房裡。

  「真是的,找個停車位找了半個小時。」滕灝嘀嘀咕咕的。「咦?韻雅呢?怎麼只有祖雍一個人?」

  「呃……可能出去走走吧!」嚴卿閃爍其詞。

  「不太可能吧?一個身體虛弱的人怎麼可能下床走動?嗯……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哩!」他低吟著。「這傢伙!這麼能睡,連我們說話都吵不醒他,會不會是昨晚幹了什麼好事?嘿嘿嘿……」被嚴卿賞了個白眼,滕灝無所謂的聳聳肩,一屁股在床沿坐下,輕拍著任祖雍。「喂,起床了啦,別睡了。」

  被吵醒的任祖雍睜眼後,因外頭透進的陽光太刺眼而瞇起了眸子,他撐起身子,揉揉緊皺了一整晚的眉心,低啞的問:「你們這麼早?」

  「她愧疚得半死,七早八早就把我挖起來,說什麼都要來你這兒一趟,來的時候又遇到伍伯,就順便把早餐帶來了。」滕灝解釋著,又問:「韻雅呢?怎麼一來就沒見到她?!」

  任祖雍揉眼的動作中止,他頓了下,先是摸著袁韻雅所躺的床鋪,還有一絲些微的餘溫,可是已不見她的蹤影。昨晚她的確是沉睡在他懷裡的……

  昨晚,她的淚水像是永無止盡,全數撒在他的白襯衫上,讓他懷抱著她卻又無言……想著想著,任祖雍的表情由沉思變成茫然不知。

  「該不會你也不知道吧?」滕灝瞪著他,拔尖了嗓音。

  一旁的嚴卿做了「虧心事」,直覺地就側過身子,不敢面對他們。

  「卿卿,你比我先進來的,你有沒有看到韻雅?」滕灝緊張起來了,著急地幫任祖雍問。

  「沒有,沒有,我可沒看到她喔!」嚴卿胡亂地揮手,心裡七上八下的好不慌張,就怕被察覺了。

  嚴卿的反應過大,使甫回過神的任祖雍將銳利的視線盯在嚴卿的背上。「卿卿,你知道的。」

  被點名的嚴卿跳了起來,她驚慌失色地喊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不關我的事……」

  「卿卿,如果你真的知道就快說,否則到時我可是會翻臉的!」滕灝也感覺到嚴卿的反常了,他沉下了臉,幫著祖雍威脅道。

  「她在哪裡?」任祖雍頻頻深呼吸強忍怒氣,雙手緊握成拳。

  瞞騙不下去了,可是韻雅的懇求言猶在耳……嚴卿為難地看著任祖雍陰森的表情。

  「我……我不清楚她去了哪裡,可是她要我告訴你,她要自己生下孩子,如果她還活著她會回來找你,如果……如果她死了,她相信你可以忘掉她。」她難忍鼻酸。

  「忘掉她?」任祖雍抬起眼喃喃重複這三個字,一轉眼間,他像瘋了一樣跳下床,抓起房內所有的東西往地上猛摔,痛心疾首地怒吼:「她憑什麼?她憑什麼?憑什麼那麼自私?!」

  「祖雍,你冷靜一點!冷靜!」滕灝臉色大變,衝上前去就從背後把發狂的任祖雍架住。

  「你要我怎麼冷靜?」任祖雍使勁將滕灝甩開,滕灝被強大的力道掃開,整個人很慘的黏在牆上。嚴卿抑下驚嚇,哭著上前把滕灝扶起來。

  「她把我摒棄在她的世界之外了,你知道嗎?她不需要我啊!她覺得即使沒有我,她還是可以一個人生活,她不要我了,你不明白嗎?如果你是我,你能冷靜嗎?你能嗎?」

  任祖雍拽起滕灝的領子,痛徹心扉地大聲質問,袁韻雅的失蹤讓他受了傷;因她的決絕,也因為她的不信任!

  「祖雍,你不能這麼說。」嚴卿拚命想救滕灝脫離任祖雍的大手,她鼓起勇氣仰頭叫喊著。「你要她非得拿掉孩子,所以她才離開的!你為什麼那麼殘忍?孩子是你的骨肉,你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你看不出來韻雅有多想要孩子嗎?她已經把孩子當成是她生命裡的一部分了。如果今天拿掉孩子,你就等於要了她的生命啊!你不明白嗎?你一直責怪她離開你,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她堅定不拿掉孩子,你會答應嗎?不會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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