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了哈哈大笑。她恁是坦誠地有趣。現在,他懂得何以張冷會堅持要她留下了。
「妳的事我聽說了。」
如玉無奈一笑。「是啊,所以我們同病相憐……」突然,她像想到什麼似的,眼睛一亮道:「你不是『謀士』嗎?頭腦應該很聰明。快!出個主意,我要殺了那臭男人!」
唉!可憐的張冷。瞧瞧他留了什麼在身邊。
周恩平又驚又笑。「殺他?太狠了吧!他對妳挺關心的,妳一病多日,他著急得很。」
「哼!恐怕是『物』未盡其用,所以才著急。」病才剛好了些,她立刻嘴巴不饒人。
周恩平含笑溫和地勸她。「妳把他想得大壞了。」
如玉聞言,反而更同情地望著他。「可憐!你一定逼於他的淫威,不敢說真心話。沒關係,我瞭解。」
周恩平啼笑皆非,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而張冷遍尋不著周恩平,一踅回如玉的廂房,便見他倆有說有笑。他沒來由地感到一陣酸意。
張冷板著臉質問:「誰許你到這兒來?」
周恩平感到一股肅殺迎面撲來,決定先閃人為妙。「我還有事呢,先走一步了。」說完急忙拔腿開溜。
如玉一見張冷逼走了周恩平,立即沒好氣地側身蒙頭,眼不見為淨。
「妳醒了?」張冷刻意掩飾欣喜之情,語調顯得平板。
「……」廢話!難不成我是睜著眼睛在夢遊?
「還有哪裡不舒服?」
「你別來,我人就舒服多了!」
張冷雖然有些兒惱怒,仍然捺住性子,不想同生病的她計較。這宮內現今敢這樣同他說話的人,也只有如玉。
「想吃東西嗎?我叫人去弄。」
「不必!」她一口回絕,連頭也不抬,存心讓他七竅生煙。不過奇怪,他怎麼到現在還沒發脾氣?
張冷強壓住欲爆的怒火,可是語氣已不似方才平穩。「大夫說妳氣血虛,得好好進補。」
貓哭耗子假慈悲!哼。她沒好氣衝他劈來一句:「我氣血虛是心情壞,我心情壞是因為你,若不是你,我根本不會害病。」
出乎意料地,他並沒生氣,只是問她:「那麼妳要怎樣才肯進食?」
如玉背對著他瞠大美目。
他是怎麼了?今天竟低聲下氣起來。有一剎那,她幾乎要忘了他是如此可恨……有一剎那,她幾乎要錯覺他是另一個人--等等!她怎可輕易原諒他?他蠻橫奪去她的初夜,那麼粗魯的撕裂她。
不!她永遠不會忘記!
如玉翻過身來面對他,答非所問:「我要回千里香!」
「不行。」他斬釘截鐵的口吻激怒了如玉。
如玉拉下臉,背轉身去不再作聲。
過會兒她又再度轉身來,半乞求,半恐嚇道:「那麼,讓歡沁回來陪我,別關著她,你不答應,我就餓死自己!」
「好,我答應妳!」他說到做到,馬上離了廂房去找歡沁。
歡沁這幾日心情跌到了谷底,正盤算著怎麼再度擄獲霸主的心,卻見霸主進房來,歡沁又驚又喜,連忙迎上前去。
張冷劈頭便道:「妳在千里香陪客一夜的身價是多少?」
她愣了愣,這問題來得太突然,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
張冷不耐地揮了揮手道:「不論多少,我每日加三倍給妳。」
三倍?!她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原來,霸主仍是中意她的。
果然沒一個男人不會為她的美貌傾倒。這可真是人財兩得!瞬間她跌宕到谷底的心情,即刻攀上了喜悅的高峰。
她不會令他失望的,她定會全力服侍他。
她迫不及待證明自己的誠意,上前主動偎進霸主懷裡,一雙美眸含羞帶怯地凝望著他。但是一股極大的力道忽然湧至,將她硬生生地推跌在地。
一陣嫌惡的聲音將她重又打回地獄。
「妳幹什麼?」
「我……我……」她張大嘴,狼狽地瞪視著他。
「我是花三倍銀兩要妳陪在如玉身旁,妳這不知羞恥的女人,膽敢行此無禮之舉!」
不知羞恥?原來是她會錯意了。他竟連自己捨棄所有尊嚴地討好,都要冠以「不知羞恥」的罪名。歡沁的心,瞬間撕成了片片。
張冷兀自又道:「如玉不忍妳被囚禁於此,同我求情。妳從現在起要日夜與她作伴,倘若她有半點差錯,唯妳是問!妳聽明白了?」
歡沁張口結舌地點點頭。
「等會兒我會差人帶妳過去。今後倘若如玉發生什麼事,妳未據實通報,我絕不放過妳!」他丟下這麼一句便走了,留下又羞又憤的歡沁。
她不解,如玉百般推辭他,他卻硬要留她下來。
而自己費盡心思,卻得不到他一丁點青睞,更讓他三番兩次地羞辱,令她對如玉的妒恨更深。憑什麼她毫不費力即可贏得霸主全部注意?
難道,就因為她不是賣笑賣身的低賤女子嗎?
往昔同如玉在「千里香」的情誼,如今在歡沁的心中只剩下嫉妒與怨恨。
她將所有心緒深深藏住。此後,她發誓,她再不會對如玉如姊妹般掏心挖肺相待;而且,她更要奪回原該屬於她的一切!
第四章
一見到好友,如玉心情大好,忘了病痛,火速地下床拉住歡沁直問︰「他有沒有對妳怎樣?那個色鬼、惡魔?」
天可憐見,她還真希望他對她怎樣哩!
歡沁勉強微笑著扶如玉坐下。「聽說妳病了。」
「沒事的。對不起,害妳不能回『千里香』。」
「不打緊。妳走不了,我哪能放心回去?留下來陪妳,又可以吃霸主的、用霸主的,划得來。」
「真好,妳還安慰我,幸好還有妳在!」
「別怕!」歡沁微笑地拍拍如玉的肩。「往後我就住隔壁廂房,很近的。」
如玉點點頭,如今也只得這樣。
歡沁又依張冷命令交代:「對了,怕妳無聊,我剛向霸主請求,明天起,妳可以去伙房負責料理宮內所有膳食。那兒的廚具全是一流的,況且有十名僕役供妳使喚,多威風!妳不是最愛研究料理嗎?妳悶得慌時,就上那玩玩吧!」
「是嗎?」如玉精神一振。好些天未曾碰那些鍋碗瓢盆了,竟有些心動。「也好,總得找些事做,老賭氣悶在房裡,死了多不值得,也沒人會心痛--」
「是啊--」
如玉暫且認命打消逃走的念頭。既然得待上一段時日,索性先好好糟踏張冷的資產。
隔日,如玉一早即下床跑去伙房參觀參觀。天哪!一個伙房竟有她的房間十倍大。管廚事的僕役全等在一旁,對她又鞠躬又哈腰地迎接。
如玉玩興一起,雙手負在背後,昂著下巴一一詢問。
「會不會燉高湯?」
「會、會!」
「中午都調理什麼菜?」
「我們依您的指示準備。」
「廚房有沒有新鮮的鮑魚?」
「有、有!」
哦!連這都有?不愧是宮中。「那--魚翅呢?」
「有的、有的!」
如玉眼一瞟。「熊掌?」
僕役長惶恐地答:「這……目前暫無庫存。如果您要的話,我可以申請庫房批示,明天起差一批將領去獵殺。可是,這需要點時間,而且又挺耗人力……」
「好!明天去申請,我要二十個熊掌。」
僕役驚駭地眼珠子快凸出來,結結巴巴地確認。「五……五……五隻--五隻熊?」叫他們到哪去找?
如玉面不改色。「對!而且捕來不准殺,要活的,等我指示再取熊掌。」哼!她才沒殘忍到要烹煮熊掌。她不過是要累死張冷的侍從,最好害得他們沒體力再為張冷效勞。她忽又有另一個鬼主意,於是又命令。「再捕十隻猴子,要活的。我可能需要猴腦。」
天可憐見!僕役長從未領受過這麼困難的指令。霎時垮下臉,額上頻頻冒汗。
如玉兀自丟下難題,開起中午的菜單,然後井井有條地命人準備起來。
如玉頭一次發現,不用親自洗菜剁肉,原來是這樣愉快的事。她看著一堆人捧著她的菜單,忙得團團轉,心裡好不得意。
午膳都料理完畢後,她繞了一圈,一一品嚐一遍,然後非常內行地逐一指示。
「飯太硬,加點酒令其鬆軟。」
「這滷肉大鹹,加糖中和。」
「這宮保雞丁不夠嫩,下回得先抹粉醃了再炒。」
哼!這群人也不過爾爾,手藝如此之差。如玉不禁佩服起自己來。
突然,她心思一轉,惡作劇地召了僕役來,寫了兩種調味料,並吩咐加入霸主那道菜再炒一次才夠味。僕役不疑有詐,只覺這新任廚娘十分內行,忙領命照辦,卻不見如玉掩面賊笑的竊喜模樣。
是他硬要她留下的。那麼,他就別指望她安分,她一定要盡力讓他「值回票價」。
午膳時刻剛過,茅房立即客滿,一干人等提著褲子,青灰著臉彎身痛苦地排隊等候。
如玉被召面見霸主。
張冷面色泛青,厲聲質問:「妳在菜裡搞了什麼鬼?」
「我?」她狀甚無辜。
「別裝糊塗!菜裡放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