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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單飛雪

  周恩平沒聽懂,不過來不及細想,他已暈了過去。

  「謀士?」歡沁搖他。他沒反應,她不禁笑了。

  謀士?哼!他絕對想像不到有被人設計的一天吧?謀士也不過如此。

  歡沁趁無人注意,拖著他離開花園。

  然後她帶了一隻食籃。她算算時間,霸主此時應該還末回寢宮。於是她上門找如玉。

  「歡沁!」如玉笑迎她。

  「我熬了補品給妳。」

  「真的?妳幾時學會熬東西了?」如玉笑嘻嘻地舀了一碗。「哇!得快喝掉。不然霸主一看我喝這個就知道我懷孕了。」

  「是啊!快趁熱喝掉。」

  「唔--」她飲了一口,皺眉。「哇!好苦。」

  歡沁笑斥:「別嫌東嫌西的,我可是熬了一下午。」

  「是是是--」難得她們重修舊好,再苦也得喝,免得惹歡沁又傷心了。

  可這湯不只苦,而且奇怪。

  說是補湯,但她喝了怎麼……全身無力?

  「咚」的一聲,如玉倒在地上昏厥過去。

  那不是補湯,但也不是毒藥,只是加了些蒙汗藥,會令人昏睡一個多時辰。

  施歡沁收拾好東西,挾著如玉,並在床下扔了張紙條,不算顯眼,但仍足以發現。然後,她悄悄帶走如玉。

  如玉從來沒有睡得這麼香甜。張冷強壯的臂膀橫在腰上,將她攬在懷間。而床褥是這般舒適地貼著她的背側,柔滑得幾乎忘了有衣料的阻隔--衣料?她睜眼,看見張冷。他就靜靜坐在她對面的椅上。那麼床上的是……

  霍地,如玉驚得坐起。她一件衣服也沒穿!她抓緊被單望向身旁男子。

  「周恩平!」

  他聞聲驚醒。他也是光著身子。先是一陣茫然,在看到如玉之後,不可置信地瞠大雙目。「如玉?」

  她怎麼會在自己房裡?他們怎會光著身子睡在床上?而張冷正目光冰冷地瞅著他們倆,一句話也沒說。他們的狼狽,全看進他眼中。

  噩夢不但重演,而且,這次是活生生展現在他面前。他就這麼呆坐著,心如刀割地等他們醒來。

  嫉妒和背叛的火焚燒著他,將他推入地獄。那雙冰眸,黑得不帶一絲情感,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她的頭上還掛著自己贈她的冷玉。

  「這是誤會……」周恩平鎮定後,隨即披衣下床。

  張冷不理會他,他只盯住如玉。而如玉攬著被只是一臉茫然。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腦中一片空白。面對張冷鐵青的臉,她越是焦急越是說不出話。

  她只有無助地喊他:「張冷……」

  而張冷只是不屑地冷冷一瞥。然後他抽出佩劍,抵著周恩平的頸。

  「為什麼?」他恨恨質問。

  周恩平一字一句道:「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張冷從袖內抽出一張紙條。「上頭寫著你要見如玉、你想他。你還有什麼詳說?你明知我對背叛者一律格殺勿論,你還犯這種錯!」

  「那麼你殺了我吧!」周恩平不再解釋。

  「你以為我不敢?」

  「不,你敢!對於你不能解決的問題、你不能面對的事,除了殺,你還有別的法子嗎?」

  張冷目光一斂,長劍緊握手中。他可以不必廢話,立刻一劍刺死他。光是方纔他在這看他如何攬著如玉,他心中已殺死了周恩平千萬次。而此時此刻,劍在他頸上,張冷竟下不了手。

  面對多年共赴沙場的摯友,他真下不了手。然而他也不願再見到他。張冷用劍背敲昏了周恩平。他的力道又快又狠,周恩平在瞬間倒下。

  如玉雙肩一縮,害怕地退至床的最角落。她知道眼前的張冷,不再是她愛著的那個男人。他被妒火燒糊塗了,他更被往日的噩夢纏縛。他不再相信任何人,眼眸只剩下仇恨和冰冷。

  他緩緩跺向如玉。他手上的劍,泛著銀光,刺痛著她的眼。

  忽然,如玉混亂的腦中閃現一絲靈光。歡沁!是她陷害自己的。

  如玉急切嚷道:「我明白了。是歡沁,她設計這一切!她要我喝了補湯,然後我便昏睡了。是她,我沒對不起你--」

  張冷停住腳步。他命人去召施歡沁過來。

  室內只剩一片沉默。

  張冷的臉沒有一絲表情,冷得就似雕像般。他靜靜望著如玉的無措和慌張,心中竟有一絲絲希望,希望這一切真只是誤會一場。因為,他並不想殺了她,不想如玉死在他劍下。

  歡沁一進門,如玉立即吼道:「妳在湯裡放了什麼?」

  「什麼湯?」

  「妳故意陷害我和周謀士,對不對?」

  「如玉!」歡沁忿然。「妳為什麼要來誣陷我?明明妳和周謀士兩人早有姦情了。」

  「妳胡說!是妳嫉妒我和霸主!妳陷害我!」

  張冷犀利地盯住歡沁。「是真的嗎?」

  歡沁連忙跪下泣道:「霸主,您可以不信我。但,實情是如玉已懷了周謀士的孩子,她還要大夫別告訴您,您可以問大夫--」

  她懷了別人的孩子?

  張冷眼眶發紅,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麼。

  他為什麼不相信自己?而好友為何狠心出賣自己?如玉覺得好倦好累。原來再濃烈的愛,也是如此不堪一擊。

  她淡淡一句。「是真的,但那是你的孩子。」

  「既然是我的,為何要隱瞞?」

  如玉早知他會如此說。他已不相信任何人了,她說再多又有何用?如玉不想再辯駁,只用眼睛狠狠瞪著他。

  張冷逼問:「為什麼不說話?」

  「我無話可說。」

  「妳承認了?」

  如玉冷冷地笑了。

  「妳還笑得出來?」張冷勃然大怒。

  「我笑你可憐。」

  「我再問妳,妳到底有沒有……」

  「你殺了我好了,張冷!你自卑得可笑、脆弱得可憐;你盡情殺光你身邊的人吧,只愛你自己就夠了!」

  張冷怒極。不覺挺劍朝如玉刺去。劍尖方觸及她的胸膛,便已帶出一抹血痕。

  如玉低頭望著那把冷劍。她的心碎了,並不覺疼痛,只征征望著胸前那抹艷紅的血。

  張冷彷彿見到沈月在如玉背後得意地嘲笑他。

  但他卻下不了手,他無法刺得更深。

  這一切莫非是宿命?為何命運總是捉弄他?他該拿她怎麼辦?

  一見如玉的血,張冷早已懊悔萬分。他將柔情藏在收住的力道裡,卻不肯表示出來,傷心欲絕的如玉,也並未察覺他內斂的感情,兀自深陷在痛苦與絕望中。

  她並未想到,張冷真會刺出這一劍。

  雖然,他沒有刺穿她的心,他收住了力道。然而如玉只認為,他是真正狠了心要殺她。

  如玉清麗的眼眸凝成了冰,眼淚凍成了霜。是那麼心寒的感覺。

  這一劍擊碎了她所有的愛。

  這一劍更擊碎了過往他們共度的時光,所有甜蜜的記憶在此刻灰飛煙滅。

  時間彷彿凍結住了。

  他們不帶感情,痛苦地深深凝視彼此。

  張冷終於將劍抽出,離開那片染血的胸膛。

  如玉櫻唇微啟,字字血淚道:「張冷,我恨你。」

  與沈月臨死前,同樣的一句話。

  張冷扔下了劍,狂奔而去。

  他策馬奔入山林在漫天風雪裡痛苦狂嘯,直至筋疲力盡方回。

  所有他真心愛過的女人,到最後竟都給了他同樣一句話:我恨你。

  為什麼?他付出的明明是愛,為何竟只換回了恨?明明背叛的是她們,為何還理直氣壯地恨他?

  心在淌血,而他卻無能為力。他想找人傾訴,但,找誰?連周恩平也都背叛了他,他能找誰?

  此刻他終於領悟,這世上,他只剩自己可以依靠。他已失去愛情與友情。哼!他苦笑,他還是個霸主!多麼可笑。

  紛飛白雪掩埋了路,亦不復見青翠的草和蔥綠的山林。而如玉的心,似也被這漫天的飛雪淹沒。

  張冷下令,將她隔離到冷月宮旁的閣樓內居住。格局雖小,但有一扇窗可以眺望風景。丫鬟會按時送三餐給她,替她沐浴、更衣、打掃。

  如玉變得靜默異常。偶爾會呆坐那扇窗前,望一整天的風雪。

  光陰流轉,她的肚子也漸漸隆起。她可以感覺到有一個新生命正在她體內孕育著。而張冷一次也沒來看過她。如玉胸前的傷口已經癒合,留下一抹淡色的疤,時時提醒著她心中的傷。

  她一直等著張冷下令將她賜死。

  她不懂,張冷為何遲遲不肯下手。他只是將她困在這裡。既不相信她,卻又不放她走,這比殺了她更令她痛苦,因為她已禁錮得快要死去,她完全不知自己的未來在哪裡。她並不會感激他沒殺她,只會更加怨他。

  儘管如此,如玉仍然愛腹中的生命。不論他的父親如何否定,如玉發誓要好好愛這個可憐的孩子。

  失去了張冷的寵愛,如玉開始想念「千里香」無憂無慮的日子,雖沒有錦衣主食,倒也過得逍遙自在。

  她好想回去娘的身邊,想離開這個冰冷的地方。

  但是,她像個囚犯般困居於此,每每思及,便有無限的憫惘和悲哀。她的思鄉病一日復一日的加重,她卻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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