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是十四年前的事情了,當時的永真公主——明媚,跟隨當年還未登基的皇兄一同前往遙遠的遼族,他們奉命代表宋朝參與當時還不成氣候的遼國太子金兀蟒登基大典。
當時的遼國極力籠絡與宋朝的關係,為的就是避免戰爭,並且保有自己的實力以擴充自己的勢力。當時才八歲的明媚有一頭柔滑如緞的黑髮,和不同於一般遼民的乳脂般白皙膚質。這在十五歲就已登基的金兀蟒眼中看來相當稀奇,明媚清脆的聲音及活潑的個性輕易地擄獲了金兀蟒的心,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時登基大典上,遼族姑娘載歌載舞,席間大魚大肉,下人慇勤地服侍大宋國太子及年幼的公主,在宋國太子看來,才十五歲的金兀蟒豈有能力治國?
然席間當兩人攀談起來才發現意外的投機,金兀蟒那早熟的氣質及言談間的智慧深得太子欣賞。
坐於席間的明媚無聊至極,對著滿桌的羊肉只覺腥臭難聞,她活靈靈的眼瞳在嘈雜的席宴中飄來飄去。忽地,站立∼旁腰間配戴著武器的番兵引起了她的興趣,她指著其中一位腰間配戴彎勻的番兵命令著:「拿下來給我玩——」
太子橫了妹妹一眼。「明媚,來此作客不得無禮。」
坐在一旁的遼國宰相石敬老先生,連忙叫那番兵乖乖將腰間佩劍解下,然後拿著劍在公主眼前晃了晃。「公主,刀劍光眼怕會將您弄傷了,只這樣看看可好?」他以極重的遼族腔調說著中原話。
明媚杏眼圓瞪。「不好——」說著她搶過劍來在手裡把玩。這個永真公主可是嬌寵慣了,豈會依著一個小小遼國的宰相行事。
太子搖搖頭對著金兀蟒微笑地道:「我這個皇妹任性慣了,誰都管不住。」
金兀蟒但覺有趣地問明媚:「你喜歡兵器?」
這雪白細緻的娃兒和遼族的任何一個女子都不一樣,漂亮得像一個娃娃。
明媚叱喝了半天使著劍.並不回答,但從她的行為足以獲得答案。倒是太子詫異的見金兀蟒連忙轉頭要一旁的番兵去將宮裡他那專用的武器盒帶上來,呈列給明媚觀看。
不一會兒,明媚眨著晶亮的黑眼珠,對著盒子裡一排排稀奇古怪的兵器興奮地東看看西摸摸,問個不停。「這是什麼?」
「這是鋼槍。」金兀蟒親自為她解說。
「那這又是什麼?」
「這是靈宮鞭。」
站立一旁的石敬老宰相忍不住提醒著公主。
「公主,這武器都是傷人沒長眼的,您小心小心……」
明媚一件一件拿起來玩,此時所有的人全被她那興致勃勃的模樣給吸弓難,誰也沒在討論登基大典的事了,所有的儀式都停下來,只見她毫不怕生地將一件件兵器拿起來把玩,又是玩鞭子,又是玩又,又是玩矛,又是玩斧頭,她玩得不亦樂乎,小小的臉蛋綻放著光彩,黑眸亮澄澄地,嘴裡直嚷著:「有趣,有趣極了……」
這時眾人見她粉白的小手欲拿起其中一件兵器,那是金兀蟒專用的毒藥鏢,金兀蟒正要出聲喝止,明媚卻已將毒藥鏢抓在手裡,她眼睛一亮舉高毒藥鏢好玩地咻一聲射出,嘴裡喳呼著:「這什麼玩意兒?會飛呢——」
電光石火間,眾人驚呼愣看著那只鎮直往金兀蟒身上射去,硬是插進了金兀蟒的手臂。登時,場面一陣混亂,眾人湧上圍住大王,老宰相石敬連忙扶住他主子,嘴裡直嚷著遼族的方言,緊張地喚人差大夫來。
金兀蟒只覺一陣昏眩,他的五官痛苦的扭曲,臉色灰白,痛得咬緊牙關忍著不呻吟出聲,他緊按著中鏢的地方,那地方像被火竄燒似的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此時明媚仍不知自己闖下了禍,任是無辜地嚷道:「怎麼?你們遼國的番王這麼沒用,不過是誤傷了一隻鏢就痛成這個德行?」
大太子瞪了妹子一眼,但聽那宰相急急地解釋。「唉呀!這只鏢上有毒的……」還好宮中備有解藥。他見大王大氣都不吭一聲,運了股氣,硬是撥出那只鏢。金兀蟒過人的勇氣留給宋國大太子極深之印象。
籌備多時的登基大典就在永真公主一個糊塗的意外下,鬧劇般地收場。金兀蟒萬萬沒想到才剛登基就得躺在床上,毒藥鏢上的劇毒讓他嘗到了蝕骨的痛,荒謬的是,想他從小訓練了一身的武功竟然被∼個女娃所傷,簡直出乎意料之外。
然而他竟一點也不惱、不氣,迷迷糊糊中想的都是明媚那張雪白的小臉,明亮的大眼睛,櫻桃般可愛的小嘴,還有銀鈴般清脆的聲音,正值少年的金兀蟒已經在心坎裡烙下了明媚的影子,那致命的傷口只是加深了他難忘的紀念。
翌日,老宰相石敬及御帳親軍胡統領代表遼國大王給大宋國太子及永真公主送行,步出關外老宰相石敬對大宋太子行個禮。「抱歉,我國大王抱病在床無法親自送行,還望太子回大宋之後向貴國皇帝美言幾句。」說完恭敬地將一車隊的貢品一併奉上。
太子自知妹子闖禍豈還會動怒,只是揮揮手。
「叫你們大王好好養傷,就此告辭。」
明媚早把昨兒個自己闖的禍忘得一千二淨,此時,她正對著一大群遼國貢奉的犛牛感到興趣,小小的身子只想攀爬到犛牛身上,只想要盡快一離開這個偏僻的鬼地方,回到自己的國家。她爬到犛牛身上揮著手興奮地大聲喳呼著:「走吧,走吧!皇兄,這地方臭死了,我再也不要來這裡了……」
石敬和胡統領尷尬地皺皺眉垂著頭送走了大宋的太子和永真公主。
於是,青海高原又恢復了原本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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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似箭,匆匆已過十多年,這十多年改變了許多事,遼國已經成為西域荒漠中勢力最大的國家,當年的金兀蟒也轉變為粗獷英俊、高大威猛的成熟男子,並且有著統治一方的能力,在他睿智的領導之下,日漸壯大的遼國令宋國倍感威脅。
這十多年來金兀蟒始終沒忘記永真公主明媚,雪一般嫩白的小臉,湖水∼般清澈的眼瞳,每當夜裡他獨自擬望湛綠色的青海,彷彿總是見到她在對他眨著美麗的眼睛。
然而明媚卻早將金兀蟒忘得一乾二淨,她愛上了禁軍總教頭林雲飛,當林雲飛娶親時,她猶不放棄這場苦戀,甚而執意要皇上下詔書逼林雲飛娶她。
「皇兄,假使你不肯賜死林雲飛的妻子,那麼讓我做小的也可以,我一定要他娶我……」身為堂堂大宋國公主的明媚竟說得出甘願做小這話。
深夜宋皇懊惱的歎息,這個皇妹的婚事竟比治理國家大事還棘手,先前其他五位皇妹才來跟他抗議,她們忿忿不平七嘴八舌地告狀——
「皇兄,這太不公平了,姐姐不肯嫁,害得我們這些做妹妹的都不能嫁。」
另一位公主也氣呼呼地道:「她到底想怎樣?要退婚退到什麼時候?」
「笑死人了,哪有那麼老的公主?」最小的妹妹伸出手指用力比了兩個二字。「她已經二十二歲,二十二歲了耶,她存心要當老姑婆是不是,但我們可不想。」
「皇兄……」五位皇妹∼擁而上拉住皇上的袖子撒嬌著。「您就任她這樣任性下去嗎?難道您不顧我們這五位妹妹的幸福了嗎?您一定要給我們作主……」
宋皇也覺得該是解決這事的時候了,要明媚放棄林雲飛根本就不可能,她的脾氣從小就銀牛一樣,她是那種就算到了黃河心也不死,見到棺材淚也不掉的人,要等她同意安排婚事那恐怕得拖到下輩子了。
宋皇將案上壓在層層奏折底下的遼國書表抽出,繼而攤開再詳細地看了一遍,然後露出一抹笑容。假若明媚是一頭頑固的牛,那這個金兀蟒大概就是個比牛還固執的石頭,年年都送這種書表給他。書表內軟硬兼施非要達到他的目的為止。
皇上清清喉嚨命令著:「備筆硯,朕要修書一封。」
皇上振筆疾書跟著將書信封緘,加蓋官璽,然後他命令太監傳永真公主進來。
稍後;永真公主人未到聲已光到,她沿路喳呼著:「幹什麼,幹什麼?什麼大事?這麼晚了還叫我,本宮已經睡了,搞什麼?!你們給我滾開——」她脾氣可大哩。
滾?兩位恭迎公主的太監,一聽見公主的命令馬上就地趴下在地上翻滾起來。
明媚橫眉豎眼雙手插在腰上,美麗的眸子噴出火焰氣呼呼地破口大罵:「幹什麼?狗奴才!」
兩位太監立即跪下,抖得似風中落葉,結結巴合巴的連忙應聲。「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公主不是要奴才『滾』嗎?」他們最怕的就是永真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