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小銀狠瞪他一眼低聲怒道。「幹麼透露行蹤?」真是!
「這個……」柳夢寒和霍初趣互望一眼,夢寒開口道:「我爹本來也要送我上麒麟山跟他習武的,可我逃出來了,聽說……」他支吾道。
「聽說那龐師父好凶的--」霍初趣環住夢寒。「我怎麼捨得讓親親受苦?」
「唉唉唉!」夏雷鋒轉頭眼睛閃爍著笑意瞅著小銀。「聽見沒有?你捨得我去受苦啊?不如我們也別去了,跟著他們一起浪跡天涯……」
小銀哼了一聲。「天真!」
真冷漠,夏雷鋒又問那少年。「這麼說,你們成功了,你爹應該已經放棄了吧?」
夢寒笑道:「當然,我才不去習武哩。白癡才想去,那麼辛苦!」
☆☆☆☆☆☆☆☆☆☆ ☆☆☆☆☆☆☆☆☆☆
駱總管一路陪著小姐跋山涉水餐風宿露的,兩人終於來到了麒麟山下,柳夢蟬一身鬆垮垮的素色男衫,頭帶寬帽,長髮紮成一條直辮於腦後,她張著嘴,怔怔地昂頭凝視前方入山小徑,那小徑由一層層的石階鋪成婉蜒直上,消失在茂密的山林深處。
「駱總管--」她輕輕喊道。「這石階有多少層?」
「回小姐、喔,不不!稟公子……」駱總管彎腰回道。「老身記憶中約有五十一層。也就是兩千二百一十一個階梯。」
天啊!柳夢蟬一陣昏眩,老管家忙扶住她。「小姐,呃--公子,保重啊!」
柳夢蟬虛弱的任管家扶著。「也就是說,得爬完這--麼多的階梯才能見到龐師父。我可不可以別上山?我好累喔,全身酸痛,我怕我走不完那麼遠的路……」
老總管憐惜地望著她。「喔,可憐的小姐,你不上山,老爺夫人會生氣的。」
「唉!」她歎氣。「那走吧。」她被總管攙起,然後腳步沉重的踏上第一個階梯,突然,身後老總管唉拗一聲。她忙回頭,見他捂著胸口痛苦的跌坐地上。「駱總管?」她奔過去蹲下來焦急地嚷道。「你怎麼了?」
他扭曲著臉,很痛苦的握住小姐的手臂。「我老了,常常心痛,沒事的。」
「噢,那我扶你起來。」她正要拉他上來,他忽地又是一聲痛叫,柳夢蟬忙鬆手,一臉擔心。「唉呀!你這樣怎麼能跟我上山?你的身體怎麼受得了?」
「不!我還是可以陪小姐的。」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卻病得臉色蒼白如紙,五官扭在一起。「我一定行的。雖然有『兩千多個』階梯,雖然要『攀山涉水』,雖然我很可能『命喪於此』,但為了小姐,我『心甘情願』!」掙扎了半天,他還是沒站起來。
柳夢蟬聽了,鼻間一酸,將他按回地上歇著。「我看,你還是留在這裡,等身體舒服些了,就回去赴命,就說你已經成功將我送上麒麟山,好嗎?」
「不--」駱總管好激動。「我怎麼可以棄小姐您不顧呢?我豈是那樣無情無義之人,難道我在小姐眼中是這樣貪生怕死之徒嗎?」他生氣了,一臉頑固。
「我知道你當然不是……」柳夢蟬溫柔的微笑道。「但我堅持一個人上山,想想萬一你在山裡心病發作,那豈不是增加我的負擔,對不對?」她起身,微笑的同總管說一聲。「再會。」然後一個人踏上階梯登山而去。
「小--姐--」駱總管伸臂呼喚小姐,他的眼淚鼻涕全落下來,非常不忍的看著小姐蕭瑟的身影消失在密林間,直到再也看不見了為止。「小姐……小姐?小姐?!」真走了嗎?應該走了吧?駱總管張望了半天這才跳起來抹抹滿是涕淚的臉,他興奮的拍手喝道--「耶!不用爬山了,太好了!」
他伸伸筋骨,上回登麒麟山的慘痛經驗,他可是八輩子也忘不了,要他這麼老了再爬一次,開玩笑,那還不如一刀宰了他快些,他手插腰仰頭哈哈大笑,現在他可以去找間客棧好好地泡個澡再大吃一頓,他「健步如飛」的離開這偏僻的鬼地方。
柳夢蟬形單影隻的闖入陌生的荒山野嶺間,不知走了多久,眼看天快黑了,她咬牙加快了腳步,突然,她在石徑旁看見一隻肥碩的白兔,兔毛上沾有血跡,她立即趨前查看,表情驟變。
那是一隻被鋒利的獸夾夾住的兔子。「好可憐……」她眼眶登時泛紅,蹲下來使盡吃奶的力氣板開夾子,她抱起受傷而奄奄一息的兔子,然後繼續趕路,她對著兔子喃喃道:「忍一忍喔,我找龐師父救你。」
終於,她筋疲力盡的看見百尺長的大吊橋,這時天色已暗,烏雲密,變天了。吊橋下溪水湍急,亂石橫陳,天呀,她恐懼的冷汗涔涔,柳夢蟬吃力的抱緊那只肥兔,小心地前行,眼看就要成功的跨越這座橋,驀地,一道閃電劃過,雷聲霹靂,她大聲尖叫,腳一滑,身子登時往一旁斜落。「啊……」
她大叫,右手勉強抓住了橋旁的繩結,身子凌空搖搖欲墜,左手仍緊抱住那隻兔子。「救命啊!」她哭了,沒命的狂呼。「救命啊--」她往下一看,寒毛直豎,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眼淚直淌。「救命啊,救救我啊!」她不想死在這荒山野嶺,她喊得嗓子都啞了……力量逐漸消失。完了,她死定了。
她顫抖著嚎啕大哭,為自己的悲慘痛哭失聲,淚水迷濛間,遠處樹梢不尋常的一陣顫動,一名身形俊朗高大的男子踏著樹梢疾步奔來,他利落地凌空躍過樹梢,將她身子一攬抱進懷中,那利落的勁道,令得夢蟬懷裡的兔子摔了出去,她一驚身子一個掙扎,直覺地伸手往下去抓那隻兔子,她的舉動教救她的男子鬆了懷抱--
「啊……」柳夢蟬閉上眼睛,嚇得昏厥過去,身子往下急速墜落。
「該死!」龐轍嚴將身勢一轉,腳底往吊橋一蹬,借那力道翻身撲向下方,將她下墜的身子攔腰抱起,運氣飛掠懸崖,平安飛抵地面。
他俯視懷裡少年,那少年已經膽小得暈厥過去,眉清目秀的臉上竟然滿是淚痕--真夠可笑的,豈有男人哭成這樣?!他彷彿救了個燙手山芋,只好萬般無奈不情願的將他一抓,凌空躍向他住處。
☆☆☆☆☆☆☆☆☆☆ ☆☆☆☆☆☆☆☆☆☆
在一陣茶香中,柳夢蟬悠悠醒轉過來,她睜開眼睛,看見一室簡單的擺設,一名男子端坐在案前閱書。
「你醒了。」他擱下書冊轉過臉來。
柳夢蟬慌慌張張坐起來。她瞧著一身黑衫的男子--他的五官分明眼睛深邃,高鼻樑、方下巴、寬頰骨,淡漠的臉上看不出他在想什麼,眉宇間有一股迫人的氣勢。
「是你救了我嗎?」柳夢蟬輕聲問。
他點頭。「你隻身到麒麟山做什麼?」
「請問……你認識住在麒麟山的龐師父嗎?」
他站起來向柳夢蟬踱去,她發現他的體魄相當高大。
「你找他做什麼?」
柳夢蟬有些慌張地解釋。「家父柳鶴委託龐師父教『夢寒』武功。」
「你就是柳夢寒?」他挑起眉頭。眼前這個膽小瘦弱的少年就是那大名鼎鼎威震江湖的柳鶴之子?
夢蟬慌慌張張地迴避他那炯炯的目光。「是……的……」她虛弱地應道,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不善撒謊。
驀地他掐住夢蟬的手腕,舉高她的手。「這樣細的手腕也想習武?」隨即他甩開她的手,然後氣定神閒的面對夢蟬驚愕的目光宣道:「我就是龐轍嚴。」他面對夢蟬坐下,然後有些不耐地歎氣道。「柳夢寒,你的骨架太細,不適合習武。」他坦白告知。
柳夢蟬支支吾吾地。「但是……但是……家父堅持。」她才不想習武哩,她偷瞄他,沒想到龐師父比她爹還年輕。她來之前,一直以為功夫那麼厲害的人肯定已經很老了,沒想到……她再看他一眼,心頭莫名一慌,趕緊低下頭去。
「多年前你父親曾幫過我一次,好吧,我姑且收你為徒。你拎起包袱,到隔壁房休息,明早我們再商量,去吧!」
柳夢蟬抓起隨身的包袱,正要踏出房門,她忽而想起,轉身問他。「對了,那只白兔呢?」
「死了。」他簡潔道。詫異的看見眼前的「柳夢寒」竟然倏地落下淚來,為了一隻兔子?他是不是男人?!龐轍嚴厲聲叱道:「男兒有淚不輕彈,這你不懂嗎?」
她察覺到自己忘了身份,柳夢蟬迅速抹去淚水。「我知道了。」她哽咽地說著,然後離開。
龐轍嚴搖頭歎氣的啜了一口茶,教這樣的人練武?他真是頭大了。
龐轍嚴捻熄案上燭火,依習慣早早就寢。
而鄰室的柳夢蟬,經過大段日子的奔波跋涉,洗過臉後,亦迫不及待地上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