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我會再來找你,如果到時你沒有變強,你這條小命我會要回的,白荷。」黑衣男子的聲音消失在黑暗中。
模糊意識中,她再度聽見現場哀壕聲四起,不到一會兒又是一片死寂。
眼角餘光中,白荷看見其他旁觀者的慘狀。之後便是店內竄起的火舌。
這一定是做夢……白荷沈笑一聲,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高舉插著匕首的左掌,呆視那不斷冒出的鮮血,任由掌中的血液自手腕流至手肘、肩頸,過度強烈的痛楚早已讓她的神經麻木。
她微微轉頭,望向那個從火海中走來的魔鬼一眼,給他一個挑戰的詭異笑容。
她不會輸的。她早該知道,唯有堅強她才能在白家生存下去,唯有變得堅強,她才可以脫離被欺負的悲慘日子,可憐如她,為何要讓一個陌生的殺人魔鬼來提醒她這個殘忍的事實!?白荷大笑一聲,之後她眼前一暗,整個人昏倒過去,接著便是永無止盡的黑暗。
第二章
[美國 拉斯維加斯 帝國飯店]
「荷,死神那傢伙又送花來了。」右樨來到總經理辦公室中,出其不意地帶來這個令人振奮的八卦消息。
「樨,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他的花我不收,把它拿去販賣部販賣。」白荷正忙著手中的工作,連眼都懶得抬。
「可是他這次只有送一朵耶,還是一朵美麗的白荷花。」右樨仔細欣賞手中的粉白荷花,她那亮麗臉蛋滿是可惜神情。
「一朵照樣賣。」顯然白荷對這個禮物一點好感也沒有。這個匿名為『死神』的人已經持續送花送了好一段時間了,在不知曉對方為何方神聖的情況下,他這種行為已對她造成一種困擾。
「那麼我買下來好了,這間辦公室死氣沈沈的,需要一些新的改變。」右樨一語雙關的將手中的荷花插放辦公室茶几上。
「如果你覺得累,就去休假,別在我耳邊嘀嘀咕咕的。」白荷可是一點賞花雅興也沒有。她今年二十五歲,接掌這間帝國飯店已快四年。
「我要是真的休假,才會覺得累咧。荷,今天是禮拜六呢,我們出去開心一下好不好?」右樨一如孩童時代的活潑和開朗,小時候的滿臉雀斑在她高明化妝術下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經過精雕細琢的漂亮臉蛋,她的美是充滿健康和活力的,和白荷高貴典雅不同。
「好啊,你自己去開心。」白荷又是澆了她一頭冷水。
「荷,你每次都這樣,我好無聊耶。」右樨來到白荷身邊,一臉受傷的模樣。
「你工作呢?」白荷問,還是沒抬頭。
「早就做好啦,不然我哪敢站在這裡啊。」她委屈地答著。
「你又把工作全丟給櫻了,是不是?」這回白荷終於把視線自桌面上拉起,轉移到她身上。
「人家才剛從義大利出差回來,很辛苦。」意思是還不想立刻又工作的半死。
「你再偷懶,我就把你調去掃廁所。」白荷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茶,語氣靜如一攤死水。這杯茶好苦澀,一定是茶包放太久了,她不由得皺眉。
「聽櫻說,前幾天你自己跑了台灣一趟。人家想知道你偷偷跑去台灣作什麼,是不是去會情郎……死神。」右樨眼明手快,轉移話題的同時,把白荷的茶杯拿去重泡,順便打探一下主子前陣子的神秘行蹤。
「我真的該考慮把你調走。」白荷取下鼻樑上的眼鏡,不作任何回答。
「你真捨得把人家調走?」手腳伶俐的右樨一下子便把白荷的茶重新泡好,雙手奉上。
「你除了這張嘴,一無可取。」白荷接過她泡好的茶,無奈地搖搖頭。右樨總是很清楚她要的是什麼,不必待她開口,她便可以把所有事情安排好好的。換作左櫻,她只接受命令,不會主動自作主張,左櫻和右樨兩人的個性剛好互補。
「誰說我一無可取!?除了本姑娘,誰會泡出這麼好喝的茶給你喝,你要是把我調走了,難不成奢望櫻妹天天泡給你喝。」右樨不以為意地耍嘴皮子,左櫻可是她們三人中作風最酷的,要不是前陣子她到義大利出差,左櫻才不會代勞她這種過於「女性化」的泡茶工作。
「泡茶這種事不需要勞動到櫻,我自己來就行了。」白荷冷應一聲,一點也不給她面子喔。
「荷,你最近愈來愈無情,我不理你了。」右樨被惹惱了,她氣話一丟,氣呼呼的走出辦公室外。她奪門而出的同時,左櫻剛好擦身而入。
「樨她怎麼了?」向來話少的左櫻難得主動開口關心別人。
「她從義大利回來後脾氣就變得陰睛不定,八成在那裡遇上了什麼事。」白荷搖頭,她們三人中,右樨的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不過倒是很少見到她這麼「認真」的變臉。
「小姐,你剛剛要的資料我拿來了。如果沒其他事,我到外面守著。」左櫻把手中的卷宗放到辦公桌上。帥氣十足的她仍然一襲黑色男勁裝,頭髮極短,右手腕上綁著一條白手帕,白巾隨著她的動作輕移,宛如一隻白蝶飛舞。
「等等,你把這朵花拿去去了,看到它我頭就痛。」白荷指了指桌上的荷花,嫌惡地皺眉。
「是。」左櫻不說二話,立刻連花瓶都取走。
左櫻離開後,白荷拉開抽屜,從內取出一罐阿斯匹靈。
自從十年前酒吧事件發生後,她動不動就很容易頭痛,尤其是事件剛發生的那一年,她沒有一天離得開安眠藥和止痛藥,藥物似乎成了她的救命仙丹。
那一天的事情,當然是成了隔天的頭條新聞,只不過是以火災新聞來處理。人們只知道在那一場大火中,總共有三十五個人葬生火場,且屍體焦黑難辨。當時除了她以外,所有在場的人都遇難了。
火災發生後,她這位唯一的生存者當然成為警方作筆錄的目標,聽說當消防人員趕到火災現場時,她一個人昏倒在店內的門口,若警方再晚幾步到達,難保她不會被火勢吞噬。
送去醫院後,她整整昏迷了一個星期才清醒,醒來後,她忘記了那一晚所發生的任何事情,為何會和白虎一起去酒吧?為何手中會有刀傷?為何店內會起大火?為何發生火災時沒有一個人逃出來……這些問題她全回答不出來,醫生說她這是「選擇性」失憶症。許多人在面臨極端恐懼時,常會以這種選擇性失憶來面對現實。車禍、空難、山崩、海難的生還者,常會有這種症狀。
在警方問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後,並沒有放棄繼續追蹤調查,因此她必須每個月到醫院作一次檢查,並配合警方作筆錄,如此週而復始,竟也經過了十年。除非她回憶起一切,不然警方是不會放棄她這條線索,她可以感覺得出來,由日本國際警察接手的這件案子對他們來說很重要,她手上的刀傷是警方十年來鍥而不捨的主因,那把刺穿她左掌心的匕首據說不是常人所會擁有……沈思中的白荷把目光轉移到她的左手,手上那只潔白的白手套遮掩了她醜陋的疤痕,試圖掩蓋那天所發生的一切。她扶著額頭,痛苦的回想過去……
「你的頭又痛了,是不是?」一個男聲忽然打斷所有回憶,白荷受驚的思緒自回憶中抽回現實,視線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不是告訴過你,沒經我的允許,不要隨便進來這間辦公室。」她的態度相當冷漠,視線瞪著這個突然闖人的男人。
「我敲過門,而且是左櫻放我進來的。」男人談笑風生的走進來,對她的指責不以為意。由他的語氣不難發現,他相當瞭解白荷個性和行事作風。
「左櫻!」白荷責備地望了尾隨而來的左櫻一眼。
「我敲過門了,小姐一直沒有反應,我以為小姐出事了,所以直闖進來,很抱歉。」左櫻說明原委,一絲不苟的低聲道歉。
「我沒事的,不要每個人都把我當成弱不禁風的溫室花朵。」白荷冷冷地責備一句。
「我以後會注意的。」左櫻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後,隨即離開辦公室。
「做你的屬下可真不容易,隨時隨地都得有挨罵的準備。」不速之客大搖大擺地撿了個桌角坐下來,臉上滿是充滿陽光的開朗笑容。
「如果你是來找人抬槓的,請你回警局去。」白荷面不改色地望著眼前這個男人。這位不速之客就是日本和美國聯手派來的國際刑警,名字叫作Sam,他每個月至少會奉命來煩她一次。
「這個藥不是醫生開給你的。」Sam隨手拿起桌上的藥罐,仔細的閱讀藥物成分。
「只是一般的阿斯匹靈,別把我看得像是吸毒者一樣。」白荷拿起方才取出的五顆藥丸,準備和著茶喝下。
「不准吃。」Sam一手擋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