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如何放心回煙波小屋?唉!」憂心的她也只能在旁乾著急。年輕人的事情她是不懂,也不便插手,但夢雪和夢霏都是她視如己出的孩子,現在兩人出了事,要她如何冷靜下來。
「我去看看她。」無仇旋身走入隔壁的加護病房。這三天來,他變得沈默寡言,以往的輕佻和放蕩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沈的氣勢和冷峻。
他的真實自我,終於被這幾天的歷練激發出來了。
「夢雪,夢霏情況怎麼樣?」他來到房內,來到她的身邊。
「她不理我。」她哀傷地低喃。「我一直嘗試想跟她說話,她就是不理我。」淚水早已流乾的她僅存一線希望在支撐著她的意識。
「或許她不是故意不理你,而是沒有聽到你心靈呼喚的聲音。」他輕摟住她的肩,安慰她。「是這樣嗎?」她虛弱地望向病床上的夢霏,只見她恬靜美麗的睡容上,顯現毫無血色的蒼白。
「休息一下好不好?你要是累倒了,誰來喚醒夢霏?嗯?」他柔聲勸道。不待她開口拒絕,他便一手抱起了她。
「無仇……我不要離開夢霏。」她在他懷中抗議。
「聽話,再撐下去你的身體一定會受不了。吃些東西,休息一下下就好。」他耐著性子勸誘她,將她帶到隔壁的休息室。
一旁的奶媽見狀,連忙端出早已備妥的美味食物。
「我不餓,我不想吃東西。」她縮在他的懷中,抵死不從。
「夢雪,就算你再折磨自己,也無法改變已發生的事實。夢霏若是知道你為了她這麼自虐,她一定不會開心的。」無仇低歎一聲,沈鬱爬上臉龐。
「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因為我,你辛苦經營的演藝前途全毀了。難道你不恨我、不怪我嗎?」她難過地趴在他身上低泣,為自己的拖累感到內疚自責。
他對她愈溫柔,她的罪惡感就愈重。
「傻瓜,就算要算帳,也輪不到你。」他取笑她。「其實,這次的事情斷了我重新復出的腳步,也未必是壞事。如此一來,我對演藝圈不再留戀,不再存有冀盼下一步,你怎麼打算?」
「乖乖回任氏企業,從基層幹起。」他的答案出人意料。「等我有了一番成就,我一定會回來。」他終於道出承諾。
「無仇……」
「別太自責,我本來就該回任氏的,只是一直逃避罷了。」他笑著安慰她。新生的鬍渣在他臉上肆虐,一如他此時不自然的瀟灑態度。
「這麼說你真的要回日木?」她的神情黯淡下來。
「嗯。」他點頭。「我會好好努力,你也要連夢霏的分一起努力。」他放下她,如同放掉心底對她的重重牽掛。
「連你也要離開我了?」她抬起淚眼。「我不要,我不要你離開我……」她抱住他,死命地抱住。
「夢雪,不是現在,我會等夢霏清醒之後再做打算的。」他沒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一直以為,他僅佔據她的心扉,卻走不進她的心靈深處。之前,在這世上,她僅相信夢霏一人。她的獨立堅強來自夢霏,她的孤傲冷僻來自夢霏,如今,夢霏生死未定,她終於肯交出她自己,全然信任他了。
「我好害怕……好害怕……」她流著眼淚,縮窩在他懷中沈沈睡去。
這三天來的疲勞夠她睡上好一段時間了。
「我知道。」他憐惜的低望懷中的她,心中有了另一番決定。
※ ※ ※
一睜開眼睛,陌生的白色房景映入眼簾。夢雪翻了個身,想起昏睡前的一切。
姊?她坐起身,方纔的夢境令她不安。
她夢到夢霏和無仇一起棄她遠去,不再回來。
姊!她滑下床來,匆忙奔至隔壁加護病房。
床上空蕩蕩的,空無一人。
不好的預感閃過她心頭。她幾乎快哭出來了。
怎麼她一睡醒,沒一個人在身邊,奶媽不在,無仇不在,就連夢霏也失去蹤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心慌意亂的她赤著腳跑出房外,在廊上奔跑。
一時之間,她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她迷路了……於是,她在廊上哭著,來來往往的人無視她的存在。任由她蹲在廊上哭泣……「夢雪?夢雪?」
一個溫柔的聲音將她自黑暗中喚醒。她循著聲音來源處,走向那道光明。
一睜開眼,是夢霏那笑盈盈的美麗微笑。
「姊……」
「又作噩夢啦?」夢霏邊問邊拉開窗簾。
「嗯。」她點頭,清晨的朝陽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怎麼,都已經半年了,你還沒從那次的噩夢清醒。」她取笑她。
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已過了半年。
「還說呢,你整整昏迷了四天,我沒被你嚇死也去了半條命。」她斜睨夢霏一眼,沒好氣地說。
「是是是,我的好妹妹,姊姊知道你那次受驚了,瞧,我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恭請我的好妹妹起床吃飯。」她誇張地向她賠不是。
「姊,雖然你的身體已經好了大半,還是不要太過勉強,免得得意忘形。」自從半年前清醒後,經過一段休養,夢霏的身體一天比一天有起色,整個人也開朗許多。
這如神跡般的轉變,令夢雪和其它人都感到不可思議。當然,最開心的人莫過於夢雪,她一直相信,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懇求,才天降奇跡的。
「你啊,別老掛念著我,無仇呢?有沒有他的消息?」
「沒有,他大概很忙吧。」夢雪搖頭,笑容冷凝住。他的不告而別,曾令她失魂落魄好一陣子。
半年前,夢霏清醒後不久,無仇也就悄悄地離開了。他沒有告別,更沒有留下任何音訊。
夢雪知道,他的不告而別是為避免她的難過,以及尋求他個人新生活的自由空間。她不怪他,落寞傷心卻免不了。
這半年來,他不曾有過任何聯繫,整個人如消失了般。僅有的動向消息,還是從日本的八卦雜誌看來的。有些忠實的影迷,依舊對他退出演藝圈後的動向很有興趣。
聽說他回到日本,在任氏企業名下的一家傳播公司工作,負責人力的資源管理,這和他在大學所學的企業管理息息相關。
「夢雪,其實在和無仇認識不久後,我就知道你喜歡無仇了。只是同樣喜歡他的我,一直故意忽略你心中的情感,故意視而不見。」不忍見她獨自難過,夢霏緩緩道出心中秘密。
「當時,你知道無仇就是Aroma?」她吃驚地問。
「嗯,再笨的人也一眼就看得出來,更何況我還是Aroma的死忠支持者。」她老實招來。
「那你為何裝得跟真的一樣?當時我以為你一直不知道他就是Aroma。」她的小嘴張得好大。
「如果我一語就戳破他的謊言,那還有什麼後戲可看?他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我們面前,一定有他的目的和原因。是不是?」她雖然單純,卻不笨啊!
「姊,你好奸詐,連我都被你欺瞞過去了。」她不滿地抗議。
「還跟我計較這麼多,無仇可是你的人耶,唉,我暗戀多年的夢中情人竟變成妹婿,妹妹人財兩得,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夢霏挖苦她。
「什麼妹婿,我和無仇八字還沒一撇,更何況,我現在連他是生是死,人在哪裡都不知道。」她的羞怯中帶有不滿和氣憤。
「嘖嘖嘖!才半年沒見面,就有人咒我死啊!」不知何時,無仇已進到這屋裡來。很顯然,他早就在門外恭候多時,不知偷聽多少兩姊妹的談話。而一旁偷笑的夢霏,顯然也是共犯之一。
「你們兩人聯合欺騙我……」夢雪驚愕得說不出話來。望著眼前朝思暮想的男人,她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可是受人之托啊!」夢霏識相地走出房間,讓久違的兩人好好獨處。
她心中對Aroma的盲目情感,早隨著昏迷四天之後的清醒消失無蹤。
半年前的那天早晨,當她自昏迷中醒來,Aroma的身影已在她心底抹去。在四天四夜的昏迷中,她已說服自己忘掉那男人,放棄那份和妹妹相同的愛慕情感。
只要夢雪能夠幸福,身為姊姊的她,又何必單戀同枝草呢。
夢霏站在木屋欄邊,深吸了一口氣,帶著自信微笑走入霧茫茫的清晨海邊。
至於屋內的兩人……「夢雪,我回來了。」多年不見,無仇顯得成熟許多,往日的輕狂不羈已不復見。
「無仇……」夢雪激動地顫著聲,奔向他。
他伸出雙手,笑著迎她入懷。
看來,屬於兩人的夏日戀曲,才正要展開……
全書完
附註:
﹙1﹚關於任無恩與東川櫻的愛情故事,敬請參閱﹙花蝶系列﹚愛你不留餘地
﹙2﹚關於任無怨與谷玲瓏的愛情故事,敬請參閱﹙花蝶系列﹚怨你太愛我。
﹙3﹚關於任無情與莫依依的愛情故事,敬請參閱﹙花蝶系列﹚就愛無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