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玲瓏獨自站在天撟上,任由天空飄下的冰涼小雨打在身上。
「我想冷靜一下,不知不覺就走到這邊了。」離開日本料理店後,她一跛一跛的走著。她那腫大的腳踝早已痛得失去知覺,變得麻木。
「還好你肯打電話給我,不然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剛剛那些黑衣人在大廳忽然把你帶走,我的心都快蹦出來了。」他緊緊抱著她,親吻她淋濕的頰。
「將史……」
「什麼都別說,我們先回我住的地方,不然你會生病。」他脫下自身外套,披覆在她身上,打橫抱起她,往停車的撟下走去。
※ ※ ※
當任無怨拖著疲醉的身心回到住所,一個不速之客現身在屋裡。
在谷玲瓏尚未出現前,眾多女伴中,唯獨這年輕女子能挑起他的情緒波動。
「雅希!你怎麼會在這 ?」他望著幾個月不見的可人兒,相當意外。
中村雅希是典型的日本美女,嬌嬌小小的均勻身材襯著柔順個性,白皙的青春臉蛋上透著羞怯與靦腆,如粉櫻般教人憐愛。
「是……是司徒先生叫我過來的。」她的視線直映他身後的司徒木,囁囁嚅嚅的說道。
即使和任無怨已算熟識,面對他時,她仍一臉的敬畏和怯然。
「木,這是怎麼回事?」帶有醉意的他脾氣顯得暴躁。
「老大,恕我擅自作主,我覺得這時候雅希小姐在你身邊會比較妥當。」司徒木大膽坦言。
昨天晚上司徒木請醫生幫谷玲瓏診治過後,立刻打了電話到日本,把中村雅希請了過來。為何是她,而不是其他女人?司徒木以為,在任無怨心中,雅希是他唯一真心善待過的女人。
兩年前當任無怨從另一群黑道手中買回火坑中的雅希,並順手救了她患病的父母親。當時他並沒有立即佔有她,通她履行該盡的義務,反而給了她房子和一切生活所需,將瀕臨崩潰的一家五口自鬼門關救回。
她是任無怨買回來的人,照規矩她即是他的人。然而一年過去了,除了習慣她的服侍外,任無怨的生活並無多大改變。任無怨向來珍惜他重視的事物,這也是他認為任無怨何以沒有佔有雅希,何以沒有如同其他床伴一般,一旦厭倦,立刻轉手賣給別人,讓對方從被寵愛的沆堂摔下地獄,轉賣在一家又一家的聲色酒店中的原因。
司徒木一直認為,雅希的幸運其來有自,她能夠讓任無怨珍視,就表示她擁有讓任無怨珍視、捨不得放手的關鍵點。這就是今天他找她來的主要原因。
「我知道誰應該在我身邊,誰不需要在我身邊,別自作聰明!」任無怨聽了他的解釋,啐罵一聲,腳步微亂地走回房間。
雅希默不吭聲,只是站著靜望一切。她向來對他有著某種程度的敬畏,在她心中,他是高不可攀、不可一世的霸王,也是宅心仁厚的救世主。
「去幫他寬衣,他今晚喝多了些。」司徒木低聲交代,同時為他的酒醉感到怔然。
谷玲瓏負氣離開後,任無怨手中的酒便沒停過。早知如此,他不該叫中村雅希今晚過來的,誰知帶有醉意的任無怨會在怎樣的情況下傷了雅希。
「是。」雅希顯然很聽話,她的個性文靜內向,話一向不多。
來到主臥房後,她見到任無怨正在脫身上的襯衫。
任無怨見到她入房,沒多說什麼。沈默足已代表他的允許。
「讓我來。」她來到他面前,伸手替他解開鈕扣,動作熟悉又靈巧。過去一年來,她已習慣服侍他,而他也習慣她的服侍。
他任她替他默默地服侍褪衣……盯著她極不自然的俏顏。
「看到我,你還會緊張?」他突然伸手包握住她解扣的小手,低頭問道。
她小手冰冰涼涼的,還冒著冷汗。
「因為很久沒見了,所以我……」她低頭支吾著,雙頰脹紅。即使在十二月天,他的大手依然溫暖。
「這幾個月你過得好不好?」在他的刻意疏離下,兩人已有兩個月沒見面。之前的十個月,她住在他的寓所中,成為他專屬的女侍。直至兩個月前,他命令她回家,從此她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
「嗯,還不是那樣。」她點頭,語氣卻很無奈。
「你母親的病情呢?」他問。
「還不是那樣子,醫生說大概永遠好不了,除非奇跡出現。」她低歎一聲,神情柔弱地令人憐惜。
一年多前父親罹患癌症,母親則因過度勞累而病倒。不到半年,父親走了,原本身體很差的母親因過度刺激,精神變得異常,甚至動手傷害自己的兒女。在那之後,母親被任無怨送進療養院,直到現在……
「如果病情有任何變化,要讓我知道。」他交代。
「嗯。」她點頭,繼續動手解開衣扣。
「你回房休息吧,我自己弄就可以了。」他終究開口趕人。
「無怨大哥,今晚……我想留在你身邊……」她吞吐地表示,不敢直視他。
「你剛從日本飛過來,一定很累,明天再說。」他拒絕她,毫不留情。
「可是……」或許是太久沒見面,她竟然貪戀起在他身邊的機會。
「不要試圖惹我生氣。」他臉色一沈,語氣冷然。
「我知道了。」任無怨的冷漠態度深深傷害她,比起兩個月前有過之無不及。
他因何而變?找到另一個可取悅他的女人,或者已經厭倦她?呵,不論原因為何,這種下場她早該料到,不是嗎?
是否就因為她一直有期待,才會在這不堪的境地中承受害怕、傷心與不安?她不奢求他愛她一輩子,更不奢望自己能成為他的妻、他的女人。她所執著的,只是一顆報恩與感念的心。
這樣的要求也算超出?她不明白呵,若他真不要她,何苦不放過她,而以疏離的冷漠方式折磨自己,他既沒徹底從她生命中消失,也沒絕情到讓她對他灰心的意境。雅希歎息著,悄悄掩門。
房內的任無怨面無表情,解衣的冷漠動作下沒有任何心緒波動。
一如他的無情。
第四章
來到位於北投山區的度假式公寓,谷玲瓏簡單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黑瀧將史,從艾斯納第一次和任無怨碰面,直至昨晚她點頭答應探勘研究計劃。
她的說明簡單明瞭,純為避免黑瀧將史的懷疑和追問。
「既然那個男人是神德會的一份子,你為什麼還要答應他的要求?你向來最討厭黑道分子,不是嗎?」黑瀧將史站在客廳吧檯後,熟練地煮著熱騰騰咖啡,而谷玲瓏則躺在客廳的沙發椅上,閉目休息。
剛剛淋了一身雨回家的兩人已經分別的梳洗完畢,換上乾淨的衣物。
「如果我不答應,永無安寧之日。」閉目養神的她身上穿著他的白色GuessT恤,半乾的微濕長髮全部攏在耳後,半躺的傭懶模樣煞是迷人。
「在我記憶中,你不是輕易就會向惡勢力屈服的。怎麼,那些人渣用卑鄙的手段威脅你點頭答應?」他端來兩杯香濃的現煮咖啡,笑問。
「何止卑鄙,簡直下流無恥。」她抬起纏滿紗布的右腳,無奈地望著它。經過方纔的一番折騰之後,她的腳踝正式宣佈報廢,往後二個星期,她休想下床走路。除非她拄著枴杖或坐輪椅。
「這腳傷就是他們弄的?」黑瀧將史望著傷腳,相當心闞。
「這腳傷跟他們沒有關係。」她搖頭,坐起身來。
「黑道的人嗜血為生,你跟他們在一起,我替你擔心。」他體貼地幫她加了塊方糖及一小匙鮮你。這是她喜愛的喝法。
「不會有問題的,只要我不故意惹怒那傢伙。」她盤縮著腿,接過他充滿愛心的黑瀧特製咖啡。
「我就是擔心這點,剛剛瞧見那個男人,就覺得他對你相當不友善。」他提出心中的疑慮。「任無怨在神德會的職位想必很高,不然不會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樣。」他得找機會調查清楚那男人的底細。
「這我就不清楚了,他的部下都稱他老大,也不曉得是哪個神德分會的頭頭。」她懶得再去思考,頭和腳都快痛死了。
「你的腳到底要不要緊,要不要我叫醫生過來?」見她直皺眉,他問。
「不用了,昨天晚上已經給醫生看過了,不礙事的。」她搖頭,輕啜一口咖啡。好好喝,令人懷念的香味。
「我們兩人好久沒這樣輕鬆自在地在一起了。」之前兩人在大廳所起的爭執,她好似全忘了般,見她不記恨,他也跟著輕鬆起來。
「是啊,現在還能夠如此輕鬆自在,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還是和將史在一起的感覺較自然。」她一口氣飲盡杯中的咖啡,頗感認同地說。
黑瀧將史盯著她恬靜迷人的模樣,不發一語。
「怎麼了,咖啡都快冷了?」見他握著杯子直打量自己,她出聲。
「沒什麼,只是在回想你之前的模樣。幾年不見,你變得更加美麗動人。」他搖頭笑了笑,笑容牽出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