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如果這邊不方便說,明天奶到我住的飯店好了。我們表兄妹倆好久沒有聚聚,趁這機會聊聊,嗯?」他邀請著。
眼見過往其他人的目光不時飄來,谷玲瓏實在是受不了了,為早早離開這鬼地方,她只好點頭答應。
「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先走了。」她收下遞來的飯店名片,恨不得立刻離去。
「明天晚上六點,我在大廳等奶。」他細心交代道。
「我會再給你電話確定。」話一說完,不待他反應,她立刻抱著裝鞋的紙袋逃之夭夭。至於那募款箱,她則留在洗手間內,故意忘記帶走,反正 頭沒半毛錢。
「想必是工作上有了大麻煩。」望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他相當心疼。
玲瓏的母親,也就是他的姑姑,在生下玲瓏後不久便不告而別,丟下年幼的她給瘋狂沈迷於考古學的丈夫谷新寺。被母親遺棄後,因為考古工作無法盡到父代母職的谷新寺只好把小玲瓏送到日本,交由入贅黑瀧家的大哥寄養,因此黑瀧將史和谷玲瓏可說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身為獨子的他把她視為親妹妹般的對待。直到十五歲那年,谷玲瓏被谷新寺接回當時的某考古營地,至此她便過著居無定所的探勘考古生活,而她會走入考古這途,就是從那時起深受父親谷新寺影響。
雖然父女兩人同在考古界,但谷玲瓏和谷新寺兩人的親子關係卻不甚良好,原因出於當年谷玲瓏極度不願意離開黑瀧家,而谷新寺卻強迫帶她離去。另一原因則是她無法諒解母親因何離開,直到長大後,她才恍然明白,父親的嗜考古如命是母親離開的主因,也因此她更把年幼失去母親的仇恨加注在父親身上。
好不容易等到二十歲成年以後,谷玲瓏就離開父親獨自單飛。這六年來,她一直致力於成吉思汗陵墓探勘,在努力多年之後,研究終於有了轉機。她和她的專案研究小組準確地推斷出陵墓位置和入口,並把詳細位置圖存放在電腦磁片,好不容易找到願意出錢資助的金主後,就在準備動手進行實地挖掘的前幾天,整個研究小組慘遭毒手,遭不明人士襲擊,原本十六人的研究小組死了十二人,除了她和三個夥伴,其餘全部罹難。
沒有了工作夥伴,沒有了機器,就連金主也拒絕再行資助,研究計劃停擺不說,因為這個營地慘案,她成了眾矢之的。那些和她有著同樣目的的敵人,不擇手段想要獲取陵墓地圖。警察表面上扣留她問訊,實則也想得到那份地圖;黑道的人想盡各種方法逼她合作,甚至不惜綁架她的父親,而那些同業的考古學者,更是不放過她,威迫利誘的利用各種方法覬覦她的研究成果,有人邀她合作再組研究小組,有人則願意出高價買下那張地圖……
她自知若再重組一個研究小組,相同的事件絕對會一而再、再而三重演,她很明白自己該早點把地圖交給可以信賴的人,或是一起研究合作,或是全部交給對方全權處理。然而她就是無法割捨得下,將多年來的心血交給一群陌生同業,更遑論那些使用暴力或威脅手段要她屈服的黑白道人渣了。
慘案發生在三個月前,這三個月來,她的日子就是在這種混亂中度過。她時時得擔心提防身邊的陌生人,畢竟太多人想從她身上得到地圖。她明白,在尚未決定之前,她休想圖個清靜日子了。
經過這次事件,她的自信心遭受到相當大的打擊和挑戰,她害怕再次牽連身邊的朋友或親人。所以這三個月來,她總是獨來獨往,盡量不和人接觸,就連剛剛不期而遇的表哥和她打招呼時,她都嚇得心驚肉跳。
她實在承受不起再次的相同打擊和刺激啊。
離開晚會現場後,谷玲瓏撩著過長的裙擺,光著腳丫,獨自走在暗色小巷中,本來她是打算搭計程車的,後來想了下還是放棄,說不定等一下那些躲在暗處的小人會趁她搭車時手,萬一牽連到計程車司機那就不好了,人家可是還有老婆小孩要養呢
捨棄搭車後,她只好走路回旅館,還好下榻處距離晚會現場不遠,不然這種寒冷的冬夜,要不冷死,她的腳也要被地上的各種垃圾扎死。
她邊撩著曳地長裙邊走路,眼睛還要注意地面上的尖銳物,三不五時還得關心自身邊呼嘯而過的機車騎士,現在近晚上十點,她又身處巷子中,獨自行走的危險性自然比白天大了許多……得多加防備的念頭才一起,巷中果真突然衝出兩個手持利刀的高大傢伙。
「小姐,若不想臉上開花,把奶身上的所有財物全部交出來 」其中一個人拿著刀子在她面前閃晃兩下,凶狠地用台語威脅。
谷玲瓏的國語能力尚可,但她的台語可不行了。
「已經告訴你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威脅,我東西是絕對不會交出來的。」她以為這兩個傢伙的目的就是耶份地圖磁片。
「奶說什麼 奶這妞兒的膽子可真不小,欠扁 」對方被他無懼的言辭和行為惱怒,於是其中一人從後箝制住她的雙臂,另一人則毫不客氣地給她一巴掌。
咻地一聲,清脆的掌風聲劃破寧靜的暗夜小巷。
「哼 卑鄙、無恥、下流 不管你們是哪一路人馬,除了偷、盜、搶、騙,你們還能耍什麼花招?有本事就自己去找出詳確位置和入口,何必硬是要搶奪別人的心血結晶。」她用中、日、英文夾雜的語言反罵回去。光線太暗,她根本瞧不清楚對方的模樣。
兩個沿街搶劫的小混混原本以為她的手提袋中會有些值錢的東西,沒想到除了鞋盒和鞋子外,袋中空無一物。
「奶這婆娘還真辣,看奶身上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既然如此,就用奶的身體來交換奶安全。」對方這次以國語反擊,在谷玲瓏還弄不清楚狀況時,兩人硬是拖著她到僅有排水溝寬度的內巷中。
「你們到底想幹麼,放開我 」她掙扎著,心想再糟的情況也不過如此了。這兩個強盜得不到所要的東西,竟然要強暴她。
黑暗中,對方 住她的嘴,讓她的喉頭發不出聲音,而兩人強大的力量更使她動彈不得,無處可逃。
不要……巨大的恐懼感吞蝕她的心,如果她妥協了,一切就全完了。
就在她死命抵抗的同時,忽地,兩道強力車燈從遠而近照射過來。之後,車上走下幾名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那兩名小混混擊倒。
從出現到解決,整個過程不到三十秒。
這幾個不速之客的身手相當不凡,一旁的谷玲瓏驚嚇之餘,不禁看得出神。
「谷小姐,我們老大要見奶。」其中一人來到她面前,另一人則拿著無線對講機交談。
慘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心底大喊不妙。
「谷小姐,請上車 」對方還算有禮貌。
「你們老大是誰?」她瞧了身旁那兩個奄奄一息的小混混,深知自己絕對沒有反抗的機會,不然下場會如同那兩人般可憐。
「奶不該忘了和任無怨老大的約定。」司徒木冷冷地看著她。
之前在埃及艾斯納,司徒木曾和她見過面。
「任無怨?」她皺眉。這男人怎麼陰魂不敬?從埃及到蒙古,從蒙古到台灣,不論是因緣際會或是故意安排,她總是擺脫不了他的糾纏。
「谷小姐,請不要讓老大久等。」司徒木操著日語,一臉嚴肅。
「為什麼要去見他,我可不記得曾經答應過這件事。」
果然有怎樣的主子,就有那樣的走狗,任無怨自負過人,他的屬下也有著同樣氣息。
「谷小姐,請奶不要逼我動手。」他凶狠瞪她一眼。這女人不知天高地厚,太過放肆。
「軟的不行來硬的,你們混黑道的難道就不能有創意一點。」她忍著腳踝的疼痛嘲諷道。剛剛和那兩個混混對抗時,她的腳不小心扭了下,大概扭傷了。
唉,早知道今晚情況這麼糟,她倒不如窩在研究室,說不定還能有些新收穫。
「看來我們不動手不行。」司徒木沒時間和她瞎耗,他一個眼神,谷玲瓏就如小雞般被拎進車內。
他們強行逮人的方法很「專業」,她根本沒機會反抗,於是她就這麼被車子載著來到一間相當豪華氣派的建築物前。
進入屋內後,司徒木領著她來到一間書房。
「老大,我把人帶來了。」他推門而入,將谷玲瓏帶至書桌前。
兩人進來的同時,任無怨正好結束一通電話。當他掛上電話,視線拉到谷玲瓏身上時,有一秒鐘的時間他是怔然的,但僅止於瞬間。
「怎麼回事,要你帶個人回來,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吧?」他的視線落在她沒穿鞋的髒腳上,身上那套縐成堆的禮服,以及她蓬頭垢面、披頭散髮的可怕儀容。